《美国草根政治日记》查看《美国草根政治日记》书评和最新更新以及相关书籍推荐请到《美国草根政治日记》专题网址http://www.xiaoshuotxt.com/renwen/3032/ TXT小说天堂 http://www.xiaoshuotxt.com,最有文艺气息的文学网站,提供经典的文学名著、武侠小说、言情小说、人文社科类书籍在线阅读,所有TXT电子书手机免费下载阅读,我们提供给您的小说不求最多,但求最经典最完整 一本独特的书(林达) 小说"t(xT//天,堂/ 这是一本很独特的书。这是刚开始工作不久的一个中国留学生参与美国政治活动的实录,作者作为一个外国人,因为他生活在这个社区中,在美国人眼中,他自然获得了参与政治活动的权利。早在晚清,中国的学者已经注意到美国的政治制度。美国制度文本,在将近一百年前就被译成了中文。对这些早年的中国学者来说,研究动力既来自他们改革国家的需要,他们要探究美国强大的原因;研究动力也来自于美国政治制度的内在逻辑和理性,对学者们智力探索的吸引。最近二十年,适逢中国再度面临改革,中美交流的规模也今非昔比,因此,有了很多谈论美国政治制度的书籍。但是,却很少有大陆来美的第一代移民,深入美国社会“草根”,去亲自“运作”美国政治。谈的人多,运作的人少。这本书,是我们看到的第一本。 我们看作者和美国人在一起“运作”的草根政治,免不了会比照我们中国人的“搞”政治。这本书给我们描绘的美国搞政治的情景,和我们的习惯很不一样,有些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作者因自己的政见,在美国加入了一个小党——自由党。他们自己贴钱贴时间,耗神耗精力去开会、讨论、游行、集会、插标语、发传单,挨家挨户去地说服动员。而他们的这个党,小得甚至都上不了州里的选票,即使上了,得票率也微乎其微,八辈子也难有当选“执政”的可能。那么,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呢?这正是我们往往难以看懂的地方。 这要从中美社会对政党的不同观念说起。 政党作为一种光明正大的结社结伙形式,是西方议会政治的产物,是议会政治中相同观点的表达形式。同一观点者就是同一政党,目的是把自己的观点更有力地表达出来。等到这种东西传入中国,要翻译成汉语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对应的东西,只能取形式相近者,名之为“党”,即“会党”之党。古语说,党,犹亲也。结党就是分个亲疏。我们中国古代说到党,就是朋党、乡党、会党。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一群声气相投、利害相顾的人。民众之结党,相当于刘、关、张桃园结义,结拜把子兄弟。所以《论语》说君子群而不党,然而却总有党,而且结党必营私,故有“党祸”一说。 等到20世纪初,中国人变革图强,走向共和,也需要政党的时候,不幸的是先有党后有议会,这先于议会产生的是革命党。革命党有明确的功利目的性,“政权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革命围绕着权力而结党。这样的党,必然脱胎于古代的“会党”,讲究的是对组织的******。进来前有高门槛,要考验,进来后要生死相许,讲究******。对党的理念认同上升到信仰的高度,改变看法就是叛逆行为,开除更是莫大的羞辱。党员和非党员有着本质区别。从政是往上走的。 这本书描述的西方政党的基层活动,和我们习惯上的革命政党相差很大。 西方一般的政党,是围绕着怎样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而组织活动的政党,特别是本书作者参加的自由党这样的小党,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政党和执政权力没有关系,永远也不会因此而上台当个执政的“官”。可是他们觉得这个社会,这个国家,或者他们生活的社区有了一些他们担忧的问题,他们想让大家知道,想用更大的嗓门来说出自己的担忧。公民的责任让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一起。他们是积极的,他们付出,却从一开始就不指望有“权力”的回报。这种党,没有什么门槛,没有什么纪律,没有什么党的建设,谈不上开除出党。然而却正是这样一些热衷政治活动的人,组成了美国社会城乡社区基层政治的基本形式,他们就是美国的草根政治,在那里,“从政”是在草根层进行的,是要争取民众的认同,是必然往下走的。 这种政党的存在,这种以“反对”姿态的小党的存在,是一个制度健康的标志。而有一批像本书作者这样,热衷于草根层政治活动,熟悉并恪守游戏规则的人,就是一个社会趋于政治健康的保障。其实,任何社会里,反对派都是有的。如果一个制度不给反对党一丝生存空间,则反对意见必转入地下,铁马金戈的寒嗖嗖风声就出现了。美国政治制度干脆彻底开放反对党的空间,两百年来反对党就成为社会开明变革的动力,反对之处,一派详和。 这本书其实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以地方自治、社区建设为目标的草根政治,而另一部分,也许有相当于一半甚至更多的内容,是记录作者投入美国大选的助选阵营。虽然,表面看来,作者仍然是在参与基层的政治活动,可是这两部分内容是完全不同的。作者自己也意识到,“我比较遗憾的是,本来我计划花一半精力帮助恰克或者吉姆来竞选,因为正如美国人所常说:“所有政治都是地方政治”,我觉得众议员选举其实比总统选举更有意义,也更能体现民主政治的本质。但后来克里阵营需要投入的时间太多,自由党人也没有大规模竞选的计划,我因此失去了一次更近距离体验草根政治的机会。” 在这样的助选阵营中,不论是替哪一边助选,看上去你站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实际上,你的视野却可能变得狭窄了。因为在这样的地方,天然地聚集着持强烈政治倾向的人,相互感染。作者是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在事后却也看到,自己“也曾多次陷于这些非理性情绪而不自知”。因此,作者有时不由自主地把他在这个圈子里看到的景象,替代了整体的图景,也在影响他的评论。 比如说,作者感受周围助选圈子的言论,看着两党大会都开成造神大会,因此认为“我对美国政治不敢恭维的第二点,是他们对候选人个人品格的包装,有时甚至超出了对政策的讨论。”其实这次大选之后,几乎没有评论家认为,这是大众对候选人个人好恶的结果。绝大部分美国民众,在地方选举中,有选能人的意味,会更多追随个人的政绩政见,而不是单纯追随政党归属。而在大选中,大多数投票方向相对稳定的民众,民众的选票基本上是跟随政党的。也就是说,某政党所代表的政策、理念、价值观,是他们更在乎的东西。他们对对方候选人的不满,往往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因此,他们对自己赞同的政党的候选人是谁,就并不那么在乎。 至于两党大会的煽情,不同制度的区别在于,非民主的地方是一头煽,而且从小孩子的教育做起,煽你没商量。在这样的情况下,民众其实是经不起煽的,尤其在只有一个救星、一个希望的时候,而且是从小就被煽起的话。而在美国,首先,学校的教育是中立的。学校不容许办成小党校。其次,媒体要是打算办得有人缘,也必须中立。所以,一个电视台播放了民主党的大会之后,必然也要播放共和党的大会。也就是说,煽情的是党派大会,而不是媒体。作为媒体,把两党的煽情一视同仁地播出之后,媒体本身起的作用就不是煽情,而是灭火了。普通民众一看,一个政党候选人代表着“美国希望”在冒出来,劲头也在被煽起来,可是,马上就看到了另一个政党如法泡制,也在推出另一个“美国救星”。民众再愚蠢,也会如同被浇上一瓢冷水,明白了这只是一种宣传把戏。真正的选择,还是必须在撇开这些热闹和喧哗之后,认真考察两边的具体政策取向,看看哪个真正符合自己的利益,然后再决定投票方向。 所以,民主不是不煽情。民主制度下要竞选,也煽得很让人起鸡皮疙瘩。可是,那是抵消式的煽情。独一煽情,会越煽越大,民众更可能被盲目调动,而对立煽情,会引出比较和思考。而竞选中的政党煽情的重要目标之一,是需要始终维持一群铁杆助手,竞选小圈子就在其内。在那里风云跌荡,兴奋莫常。可是,在今天的美国,虽然接连两次出现票数极为接近的情况,甚至2000年大选结果产生争议,可是,绝大多数民众没有走上街头。他们正常地工作、生活,很个人化地考虑了他们的投票,然后去投票站投票、等着结果依法出来、并且接受这个结果。而没有作者感受到的那么多极端对峙、亢奋情绪和热闹。这是因为美国的民主已经成熟。他们眼中的美国政治和竞选,会有很多看法和作者是不同的。如果仅仅呈现最五光十色的一面,它的成熟度就没有被表现出来。 因此,作者深入助选中心圈内,身在此山中,而且是在某一党派的山中,必定“有得也有失”。作者对此有非常清醒的认识,在一开始就强调,“只不过希望为读者的‘兼听则明’多提供一个可听的渠道。”有一点遗憾的是,国内的读者,取得另一面资讯的渠道,可能要少得多。 这本书是其他书所不能替代的,它是第一手的资料,有着非常详尽的记录和生动描述。它让我们看到,以反对派的形式推动美国的革新,是美国的一个政治常态,让我们看到它的宽容度在哪里。这里既有极右的新纳粹党,也有极左的黑人党;公平竞争,和平相处。而更多的是并不极端的政党,也就是不同意见的反对派,他们的实质是建设性的。作者深谙此理,他在最后提到,“我自己的计划是,希望将来可以多参与些当地的政治。政治其实不仅是投票和竞选,更重要的是和社区的互动。”大家积极参与的、建设性而不是争斗性的政党活动和政治活动,才是美国草根政治的活力所在,才是美国的活力所在。美国人把这种左右远近像大树小树一样群党林立的景象,叫做“政治风景”。这片风景已经有了两百多年历史,读了本书,我们更相信,这样一片风景,是光明的。 ww w . xia oshu otxt.co m 我和美国自由党 小,说-t-xt--天.堂 我和美国自由党(1) 一关于我 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留学生,来到美国已经五年,目前在宾夕法尼亚州一家电脑公司工作,住在宾州蒙哥马利郡普王市(kingofprussia)。这是个小城,从费城往西北方向开半小时的车就可以到达,再往前走,就是美国独立战争时的革命圣地“福吉谷”(valleyforge)。1777年冬,费城陷落后,华盛顿将军率军在此整训,度过了独立战争里最艰难的时间。 如今,这里已辟为美国国家历史公园,绿草如茵,风光秀美,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这里跑步、骑自行车,我和朋友们也常在周末去那里烧烤、爬山。 普王市地处城市和乡村的交界处,从这里往南走,越来越繁华,最后就到达了费城;往北走,越来越幽静,山路渐多,民风也渐淳朴。普王市又有一个号称美国东部最大的购物中心,附近最主要的高速公路都在这里会合,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因此,这里既有城市的热闹、商业的繁荣,又有乡村的宁静、环境的优美。居民以白人为主,政治上是共和党占主导地位。 我并不是美国公民,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我对布什政府的内外政策都相当不满,就决定去为反对布什的连任做些义工。由于美国是所谓的两党政治,朝野力量基本都在共和党和民主党这两大党手中,有能力打碎共和党布什的总统连任计划的,只有民主党。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必须承认,民主党的左派色彩对我有天然的吸引力,但我对民主党的很多主张也相当不以为然,尤其对“大政府”主义更是深恶痛绝,所以我对于帮助民主党也没有什么积极性。 然后,我自然想到网络法宝google,搜索“总统选举”,结果找到一个网站,列出了2000年总统大选所有参选党派的得票率。除了共和党、民主党这两大党,绿党、社会主义党等我早听说过的党派外,我还找到了一个自由党(libertarianparty)。 顺着那个网站的链接,我来到了自由党的主页(http://www.lp.org),原来它是美国第三大党。主页上有一个有趣的小测试,是用来测试人们的政治倾向的(附于文后)。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政治面貌,是个极端自由主义者兼彻底怀疑论者,在做完那个测试后,果然,我落在了“自由党人”这个范围内——终于有一个可以基本代表我的主张的政党了。 从美国自由党的主页,我连到了宾夕法尼亚自由党的主页,在那里下载了加入该党的表格。还好,表格异常简单,只要姓名和联系方法。其他如年龄、性别、种族等等一律不用,更不容说社会安全号码(相当于中国的身份证号码)。 党费有好几档。如果只是想做个合作党员(associatemember),是免费的,只要把email地址填上就行了;如果想成为正式的州自由党党员,一年需交15美元。我选择了成为正式党员。 然后就是美国这个商业国家必不可少的折扣特价了:本来,要加入全国自由党要25美元,但本州自由党的正式党员只要再交10美元,就可以成为全国的自由党党员,定期收到美国自由党的期刊和各种信息,相当于打了60%的折。我也没能抵挡住折扣的诱惑,选择了正式加入全国自由党。这样,我还是交了25美元,却同时成为了全国和宾州的自由党正式党员,也算是买一送一吧。 二自由党 填表的日子是7月14日,因为是攻占巴士底狱的纪念日,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但直到9月回音才来,不知道是因为天下的官僚主义都是一样的,还是因为宾州自由党的经费和人手缺得真有这么厉害。在收到正式的回音之前,我从蒙哥马利郡自由党的网页上看到,他们将在8月7日晚开会。我不想再等下去,就直接去参加了那次会议。 开会地点是在《费城问讯报》(philadelphiainquirer)的报社大楼。《费城问讯报》是费城地区最有影响的一家报纸,在蒙郡的分报社离我家非常近,只有不到10分钟的车程。 我提前5分钟到达了会议室,只有一个40岁左右的人在那里,看上去很精明能干,风度翩翩,说话幽默风趣。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他叫克恩·克若恰科(kenkrawchuk),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全宾州的自由党主席,因为家住在蒙哥马利郡的阿宾屯(abington),所以总来参加蒙郡自由党的会议。 克恩得知我是个不远万里,来到美国,把美国人民的自由主义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的国际主义战士后,对我大加欢迎。他向我介绍说,蒙郡自由党有3000个党员,准确的说,2995个注册党员。我笑着纠正说:“现在有2996个了。” 不过,对这个数字我还是比较吃惊的,我本来以为全蒙郡有300个党员就算很多了。当然,3000个党员也只能让一个第三党感到自豪,对于两大党来说,这点人只是毛毛细雨:蒙郡注册在案的民主党党员有18万5千人,共和党有25万6千人。 克恩所住的阿宾屯是个自由党的重镇,有三百多个党员,并且今年可能会有一个叫葛锐格(greg)的自由党人出来竞选该镇的镇委员(townshipcommissioner)。他已经登记为候选人,可是由于自由党的经费和人手有限,不能给他提供强大的支持,而他本人也比较忙,所以他正在犹豫着要撤选。明天就是撤选的最后期限,克恩说: “我们决定,只要他今天来了,我们就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塞进衣橱,到后天再放出来。” 大概是葛锐格识破了克恩的诡计,这天居然没有来。后来他果然撤选了,因此今年的选举里,整个蒙郡都没有自由党的候选人。这样我就不能帮他们助选了,让我多少有些遗憾。 其实克恩自己的风度、口才都非常好,如果去竞选的话,应该可以赢得不少支持,但他去年已经作为自由党的候选人去竞选宾夕法尼亚州州长,辞了工作全天候奔忙,花去太多精力和金钱。自由党是小党,全州主席也没有工资,因此今年他找了份咨询公司的职业,先稳定一下后方。他告诉我,很多人听了他的演讲后,对他说:“你应该去竞选总统!”我说:“是的,我也觉得你应该去。”克恩说,他正在考虑参加2008年的美国总统选举,我觉得他有这个实力。 陆续来参加会议的其他人,有蒙郡自由党的主席吉姆·巴伯(jimbabb)、副主席拉瑞·古拉特(larrygoulart)、政治干事查尔斯·弗涅尔(charlesfournier,politicalactioncoordinator)、恰克·莫尔顿(chuckmoulton)、特殊协调员杰夫(jeff,outreachcoordinator),加上我总共不过七个人,我算是刚加入自由党就进入党支部核心了。 吉姆是个三十多岁的大高个,留着齐腰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捆长长的马尾巴,穿着t恤、短裤、凉鞋,确实是我们这一桌人里看上去最自由散漫的,怪不得是他当上了本郡自由党的主席。他主持了这次会议,大家主要讨论日后的活动安排。 蒙郡自由党和《费城问讯报》有协议,每月的第一个星期四、第二个星期一、第三个星期二、第四个星期三可以免费使用这个会议室到晚上10点,因此他们固定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四开月务会议,第三个星期二开一个自由论坛(libertyforum),邀请人来演讲,其余两次用来给自由党演讲俱乐部(libertariantoastmasters)活动。今天便首先讨论两周后的自由论坛的安排,谁当接待人,谁带饮料,谁带点心,由于经费有限,这些都是没法报销的,所以大家并不踊跃。 第二项议程是刚被任命的新党员干事(newmembercoordinator)恰克介绍他吸引新党员的办法:一是直接寄信给感兴趣的人们,二是加强在学校的活动。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但这两项活动都是要花钱的,对于经费怎么使用,大家的争议很大,讨论了很长时间。 很快就到了10点,我们撤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里喝酒聊天。在那里,大家就谈些更轻松的话题。我问清楚了每个人的职业,原来除了恰克还在上大学外,都是普通的中产阶级,而整个自由党里,有一半的人是工程师。 弄清楚这些人里面并没有资本家后,我就放心了。中学时模模糊糊地听说要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那时候我觉悟不高,政治没学好,害得我至今也不明白什么样的自由化就是资产阶级的,什么样的自由化就是其他阶级的。好在现在所谓的中产阶级,只是叫得好听,其实还就是工人,那么我加入了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自由党,不是资产阶级自由化,而是工人阶级自由化,算是进步青年,无反动堕落之虞。 三自由之州 这个月的自由论坛主讲者是来自新泽西的开尔文·普拉特(calvinpratt)。他是来为“自由之州”行动(freestateproject)做广告的,演讲题目是“自由之州行动:自由党人的乌托邦,还是第三党的无奈之举?”。 在美国这个两党政治的国家里,任何第三党几乎都不可能对政治产生重大的影响,包括自由党这个第三大党在内。比如2000年的美国总统选举,布什得了50,456,002张选票(47.87%),戈尔得了50,999,897张(48.38%),而自由党的候选人布郎尼(browne)只得了384,431张(0.36%),根本没有胜选的希望。 因此,自由党陷入了一个困境:选民觉得他们的主张太激进,不可能付诸实践,因此从不投票给他们;可如果自由党从来不能赢得选举,那他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实践主张?由此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给自由党的问政之路打了个死结。 两年前,两个耶鲁大学政治科学系的学生发起了“自由之州”行动,他们想发动两万名自由党人搬到一个州去,从而显著地改变该州的政治面貌,寻找机会将自由党的政治理想付诸现实。“自由之州”行动于2001年9月1日正式开始实施,为期五年。阶段性的目标是:在报名人数满5000人后,就开始投票决定到底要搬到哪个州去。如果到了2006年9月1日还不能征集满2万人,则宣告“自由之州”行动失败。 这个行动的关键在于,美国的州是相当独立的,虽然区区一州不能影响到全国的政策,但在州内有很大的自主权。教育、州税等等当然是州的管辖范围,枪支管理、婚姻政策(比如同性恋婚姻)等等也都是各州自己决定的。这两位学生大概也读过《毛泽东选集》,知道集中优势兵力的道理,因为革命本钱太小,和两大党打阵地战肯定是没有出路的,只能打游击战。 2万人说多不多,可是,对于自由党这样的小党来说,要在全国范围内找到2万个“我是一块砖,任凭党来搬”的积极分子,愿意放弃目前的定居处,搬到另外一个还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谈何容易!2万人说少又很少,对于民主党和共和党这两大党来说,他们在一个州里号召出2万张选票轻而易举。 还有一个问题是,革命火种来之不易,必须谨慎使用。他们研究了全国的形势,决定只能选择那些人口少于150万的州,或者那些每两年的选举里花费不超过2000万美元的州。另外也要考虑当地的政治环境,因为这些自由党人不是过去打仗的,而是要去融入当地的社区,成为当地的一员,建设一个自由主义新天堂,所以只能到群众基础良好的州去建立根据地。最后决定将在以下十个州里选择:阿拉斯加州、爱德华州、南达科他州、北达科他州、佛蒙特州、怀俄明州、缅因州、内华达州、特拉华州、新罕布什尔州。 这个行动的主意不错,但是否真的可行?还好,行动的第一步目标看来已经达到:到这个月初,报名参加的就已经超过了5000人,可以开始就这十个州来投票选择目的地了。可目的地选定之后,能在剩下的三年内再召集到1.5万人来参加吗?即使能够动员出两万人到那个州去,自由党就能够赢得选举吗?开尔文也知道人们的重重疑虑,不无自嘲地把自己的演讲题目定为“自由之州行动:自由党人的乌托邦,还是第三党的无奈之举?”。 开尔文介绍完“自由之州”行动后,大家开始提问。我也问了个问题:“自由之州行动要在5年内征集到2万人,那每年就得平均征集到4000人,可现在快两年过去了,才征集到5000人,你们是不是预计在大家投票选出一个州后,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呢?” 开尔文的回答是肯定的。他认为,在开始阶段,由于目的地没有选定,可能只有非常积极的自由党人才会报名,党指哪就打到哪,而大多数人都在观望。比如说宾州的人,去特拉华州没什么问题,但要去阿拉斯加就要考虑一下了。而在大家投票选出一个州后,应该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也有人随即指出,也可能存在相反的情况,有人本来打算要参与,结果投票结果出来后,他们觉得搬到那个州太难,反而放弃了。开尔文说:“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他表示,不管最后的投票结果在哪里,他都会尽快搬到那个州去。然后他会等到三年后,如果行动成功了,有2万人搬过来,他们就开始(对于像他那样的先行者可能算“继续”)参与到当地的政治里去。他们认为,占有人口4%以上的坚定主张者就可以赢得选举,2万积极参与政治的人,在一个人口不到150万人的州里占上风是相当容易的。如果行动最终失败了,那么到时候他们再决定是否继续在那里住下去。 投票结果出来,是在10月,这是自由论坛之后两个月的事了。最后,大家选定了新罕布什尔州——美国东北角上的一个小州,与加拿大接壤。宾州的自由党人当然都有些失望。如果是附近的特拉华州,估计我们蒙郡就会有很多人搬过去。克恩还说,如果是特拉华州,他可以在那里竞选州长,因为他在特拉华州也有很多支持者。那就不再是第三党的空想,而是确实有可能选上的。可惜,新罕布什尔州离这里实在太远了。祝他们好运吧。 四升官发财 随后几个月里,蒙郡自由党的活动也都类似,主要是准备自由讲坛、讨论日后计划。随着选举日逐渐临近,我们的主要精力放到反对“开阔地带”计划上去了(详见后面《“开阔地带”计划》)。 在十月份的月务会议上,吉姆告诉大家,蒙郡自由党的会计要搬离蒙郡,所以辞职了,现在我们需要选举出一个新的会计来。其实这个会计就基本上没干过活,吉姆说他已经一年没有看见她了。在我去的第一次会议里,杰夫就建议我来做会计,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非常散漫之人,生平两大绝技就是账单忘了付被罚款,以及把重要文件丢东拉西。让我做会计,恐怕账会做得比安然公司还神鬼莫测。 但这次我看来是在劫难逃了,我是出席会议者中唯一一个没有职务的,这个壮丁是被拉定了。吉姆见我还在犹豫,就说:“不用担心,你知道现在的会计都做些什么吗?” 我说:“做什么呢?” 吉姆大笑着说:“她什么也没有做!你会不会‘什么也不做’呢?” 这我总还是会的,于是我就接受了提名,然后全票通过,成为了蒙郡自由党的会计。随着会计这一职务而来的,还有筹款事项。但考虑到我完全是个新手,而且对美国多如牛毛的筹款法律一窍不通,所以这件事暂时不用我做,而仍然由大家商量。 蒙郡自由党的经费是非常紧张的,现在总共只有一千多块钱。就在那天晚上,为了一项89美元的支出是否可以报销,还差点吵起来了。那是上个月,一位明年总统选举的自由党候选人加里·诺兰(garynolan)来参加自由论坛,吉姆自己掏腰包为他定了旅馆。大家都同意这笔钱可以报销,但都建议以后不要订那么贵的旅馆了。吉姆表示,这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了,不管怎么说,那是我们请来的客人,而且是个总统候选人啊。最后,大家决定各自去寻找价廉物美的旅馆,以备日后之用。 我虽然当上了会计,但没想到我们的经费拮据至此,所以虽然升官,发财是肯定没有的,动脑筋怎么让蒙郡自由党发财才是正事。 五世界上最小的政治测试 本测试共有两组问题,每组列出五个自由党人的信条,如果你同意,就给自己加一分,如果反对,就给自己减一分(分数可以是负数),如果拿不准,或者不赞成也不反对,则不加分也不减分。把最后得分代入后面的图中,即可得到自己的政治倾向。 第一组、个人事务: 1、军役应当出于自愿。(而不是征兵制) 2、政府不应当控制广播、电视、媒体或者互联网。 3、关于成年人之间自愿的性行为的法规应当被废止。 4、关于毒品的法律害大于益,应当被废止。 5、人们应当可以自由地穿越国界,选择他们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第二组、经济事务 1、公司和农场的运行中不应当有政府补助。 2、自由贸易比关税更好。 3、关于最低工资的法律造成了失业,应当被废止。 4、用付服务费来代替付税。 5、所有的外国资助只能来自私人(我不清楚这里的外国资助是指美国资助外国,还是外国资助美国)。 将自己的得分代入下面的图,其中横轴代表个人事务,竖轴代表经济事务: 比如我,在所有的问题中,除了第二组第三个问题拿不准外,都答了同意。于是我的得分是:个人事务5分,经济事务4分,落在一区内。测试的设计者是这样定义各区的: 一区:自由党人。自由党人愿意在个人事务和经济事务上都由自己决定。他们相信政府的唯一目的是保护人民免于强迫和暴力。他们看重个人责任,容忍经济和社会的多元化。 二区:左翼自由派。左翼自由派倾向在于个人事务由自己决定,而经济事务则由一些中央机构来决定。他们要求政府帮助弱势群体以达到公平。左派容忍社会多元化,追求经济平等。 三区:极权主义者。极权主义者要求政府通过精确的中央计划来推动社会和个人进步。他们经常怀疑个人为自己作主的可行性。左翼极权主义者又叫社会主义者,法西斯主义者则属于右翼极权主义者。 四区:保守派。右翼保守派倾向于在经济事务上由自己决定,但在个人事务上有一定的普遍标准。他们要求政府捍卫人们的道德素质不受威胁。 五区:中间派。中间派认为政府应当有选择性地介入个人和经济事务,着重解决方案的现实性。他们对各种新生事物都比较能接受。许多中间派认为政府应当注意不要让自由过度。 (以上均译www.lp.org,部分定义与我一向的印象不符。) www.xiaoshuotxt.com 开阔地带”计划 小,说,t,xt,天,堂 “开阔地带(openspace)”是目前美国很多地方正在开展的计划,主要用来防止人类社会开发环境过度,保护我们周围已经所剩不多的开阔地带,比如草地、树木、水流和其他自然资源,资金一般由政府提供。宾夕法尼亚州和邻近的新泽西州都已经开展这个计划多年,由于当地居民环保意识良好,得到了广泛的支持。 在我所住的宾州蒙哥马利郡,政府早在1993年就拨出1亿美元,开展了一个为期10年的计划,来标识和保护郡内正在消失的开阔地带。这个计划到了2003年就结束了,政府又提出了一个更为雄心勃勃的“绿地—绿镇(greenfields-greentowns)”计划,准备在下一个10年内投入1亿5000万美元,更有效地保护开阔地带。由于郡政府拿不出这笔钱,他们将向银行贷款,同时计划在今后33年内,增收5%的房地产税来还债。增税在美国是个非常敏感的行为,郡政府为了避免日后被指责,不敢擅自决策,便把这个计划交由选民投票,让选民自己来决定是否愿意多交一点钱换取更多的绿地。 在民风保守的蒙郡,大多数居民具有浓厚的环保意识,愿意支持这个计划。共和党和民主党这两大党也一反平时相互攻击的习惯,联手号召党员投票支持。唯一的反对声音则来自自由党。 难道自由党人都没有环境保护的观念吗?或者是他们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宁愿竭泽而渔,也要先富起来再说?下面是一篇我投给当地报纸的文章,您看完后也许就能明白自由党反对这个计划的原因所在了: 蒙哥马利郡的选民们将在11月4日决定是否批准“绿地—绿镇”计划。这个计划将贷款1亿5000万美元,来保护开阔地带、水流和自然资源。是啊,绿地、净水、自然资源,难道这些不值得我们多交点税去保护吗?然而,这里还有些人们所不知道的事实。 首先,蒙郡的纳税人的最终付出将远比计划所称的1亿5000万美元多,利息一项据估计就将有1亿美元之巨。也就是说,这个计划事实上将耗资2亿5000万美元,其中40%会进入那些金融资本家的腰包。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都是纳税人来出的。 其次,这笔钱是用来付给那些土地拥有者,让他们不再在自己的土地上构建任何建筑。但是,土地仍然属于他们。这笔钱只是用来买下他们在这些土地上兴建土木的权力。——谁说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只不过这午餐只提供给那些富有的开阔地带拥有者而已。“绿地—绿镇”的支持者们总在告诉人们,开阔地带属于所有的人。他们说得没错,只是还有一点区别没讲:我们唯一拥有的是付税来保护开阔地带的权力,而它们的主人才有收钱来保护它们的权力。 再者,蒙郡早已有一个已经运行了10年的“开阔地带”计划了,它平均1年只耗资680万美元。耐人寻味的是,这个计划得到了1亿美元的拨款,可是只花掉了6800万美元——为什么我们还要再把计划的预算提到1亿5000万美元呢?据8月8日的《蒙郡新闻》文章《各镇要求支持“开阔地带”》(作者比尔·斯班勒)报导,“开阔地带”计划主管桑德拉·德丝匹奥说:“如果新计划不被批准,原有的计划将继续,不过预算小得多而已。”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继续原有的已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计划呢?这将减轻纳税人的负担。 许多人都已经认识到这些事实。据《先驱新闻》记者丹·凯利在10月29日的报导《东诺瑞屯镇行政官员将不支持“开阔地带”计划》:“(东诺瑞屯镇)行政委员会一致拒绝批准为期10年的耗资1亿5000万美元的“开阔地带”计划。”委员会主席刘易斯·马克奎斯指出:“对于我们镇来说,交通阻塞是更大的问题,钱应当被用到修建马路上。”这篇报导还引述说,镇政府寄给居民一份民意调查,问他们是否愿意付税来保护开阔地带,回应是“压倒性地反对”。 那么,还有谁会投票支持这个计划呢?它将让纳税人在今后的33年内背上额外的5%房地产税,而其中的40%会被金融家们拿走,律师也要染指一大份,最后剩下的不过是给富人的社会救济。 在10月的自由党月务会议上,政治干事查尔斯要求每个人都写一篇文章给报社,去宣传反对“开阔地带”计划。我也答应了,不过写英文文章对我来说不是件容易事,结果拖到10月底才写了出来。葛锐格帮我润色了英文后,我在10月31日把它用email寄给了报纸的编辑。可能是距投票日(11月4日)太近了,他们不再有版面留给“开阔地带”计划,没有登出来。 当然,自由党的行动不会仅仅停留在纸上。除了给报纸写信外,查尔斯还组织了几次散发传单的活动,我也参加了一次。 那是在11月1日,即投票日前的那个周末。在发传单前,查尔斯带我们来到当地的一家公立图书馆,查最近的报纸。因为法律规定,这种投票问题,必须在投票日前15~20天内在当地报纸登出,如果我们在报纸的“法律通知”部分没有找到他们的通告的话,那我们就去告他们违法,兵不血刃、不战而胜了。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看来查尔斯也精通兵法。 可惜,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关于“开阔地带”计划的投票问题的通知说明。葛锐格说:“看来某些人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但查尔斯一番仔细推敲后,认为还是有可以吹毛求疵的地方,于是就把它复印下来,准备回去继续研究找茬。 查尔斯是法国人,生得颇有法国小生的俊朗。他3年前来到美国,立刻就加入了自由党,但他也还没有成为美国公民,和我一样,是一名“不远万里,来到美国,把美国人民的自由主义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的国际主义战士。不过,他一来美国就加入自由党,比之我来了5年之后才摸索寻找到组织,觉悟不消说是高得多了。他的英语口音很重,一开始我根本听不懂,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他作为党的政治干事,精力充沛,头脑又灵活,点子很多,最难得的是韧性十足,有股从不服输的精神,可谓是蒙郡自由党的发动机,不愧是来自于伏尔泰、卢梭的国度。 从图书馆出来后,我们分为两拨,我和恰克、葛锐格以及一个叫乔的人一起,去附近的沃尔玛超市散发传单,查尔斯则和另一人去另外一家店。 沃尔玛的生意总是非常好的,尤其在周六的下午,进出口处更是人流不断。我们满怀欣喜地来到门口,正要开始散发传单,却发现沃尔玛的自动门上贴了一张告示,不准做广告。我们商量了一下,恰克比较犹豫,建议我们再换个地方,葛锐格却说:“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发广告,我们是政治活动。”我说:“我们先开始发吧,实在不行,他们要赶了,我们再走,不赶我们就继续发。” 大家都同意了。后来我才想起,这个讨论其实很有意思,在遇到问题的时候,美国人的第一反应是抠字眼,而我这个中国人首先想的则是应对方法;所以美国人律师多,绕着法律条文做文章;中国人则是习惯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承认你的权威,但趁你不注意先钻钻空子再说。上纲上线地分析完后,我自己也禁不住莞尔一笑。 恰克又提议说,传单应该只给出来的人,不给进去的人,一来防止传单被沃尔玛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二来进去购物的人,谁会认真地看传单呢?肯定是把传单随手往购物车里一扔就算了。大家都认为有理,采纳了他的意见。沃尔玛超市有两个门,我和恰克一边,葛锐格和乔一边,各把守住一个门,开始发传单。 我站在靠里的地方,基本上是出来一个人,就来声“嗨!”,然后把传单递过去。大部分人都会接了,并说声谢谢。不要的就不伸手接,或者说“不,谢谢”,或者一个“不”字就打发了我们。我看到恰克在外面无事可做,就建议他和我各站一边,因为有些人看见我就绕开走了,如果恰克站在另一边的话,那他们就疏而不漏、无处可逃了。恰克却说:“如果他们绕开走,就说明他们不感兴趣,我们硬塞也没有用。” 恰克是附近维勒诺瓦(villanova)大学的法律系学生。他从小就对政治感兴趣,在没有获得投票权之前,就积极游说其他人的投票选举。他18岁以后,每一次都把票投给自由党,是个坚定的自由党人。自由党组织的每次活动,他都一次不拉地参加,是蒙郡自由党的重要力量。法律规定25岁以后才能参选议员,恰克明年正好满25岁,他准备立即竞选众议员,真是锐气可嘉,不放过任何机会。但是他的形象仍然是学生样的不修边幅,而且我觉得他有时候还可以更主动大胆些。 在无人进出的时候,我和恰克就顺便聊了一下他明年的竞选计划。到了下午4点半,我们与其他人重新碰头。查尔斯他们俩没有去那家店铺,改在路口发传单。查尔斯一手举着自由党的大牌子,一手发传单,身手敏捷地穿行在车辆当中,左右开弓,宛然一现代佐罗。但是这个路口并没有安全岛,他们与车争道,很不安全,后来被警察赶走了。我开玩笑说,这一定是哪个民主党或共和党人打电话举报的。 查尔斯他们俩先回家了。我们四个干劲仍然很足,决定继续在店铺门口发传单。我说,现在看来,一个门口放两个人,实在多余,不如葛锐格和乔留在沃尔玛,我和恰克去另外的店铺看看。大家都同意了。 可是,我们很快就发现,我去的那家店明文写着:此处不许做广告、散发文件。恰克去的地方则生意不是太好,门口鞍马冷落,半天也发不出一张传单去。最后我们只好再回到沃尔玛去和葛锐格他们会合,变成了我和葛锐格一边,乔和恰克在另一边发传单。 葛锐格,我在前面里介绍过,他曾经打算竞选自己所在的阿宾屯镇委员,后来因为时间不够而退出了。他身材高瘦,虽然可能有40多岁了,看上去却很年轻。他总在温和地微笑着,很有亲和力,我给报社的投稿发到自由党的邮件组后,也是他主动地帮我润色了英文。葛锐格并不是那种滔滔不绝地讲话的人,但却绝不缺乏口才,我觉得他撤选真是太可惜了。他把传单递给人家时,不像我只是一个微笑加一声“嗨”,而是详细地对别人说:“11月4日将有一个问题出现在选票上,是关于开阔地带……”然后指着传单上的各点理由,解释给他们听为什么应该投票反对“开阔地带”计划。人们一般都会驻足听他讲完,这样的效果无疑比我只塞个传单好多了。 我于是也学会了这招,在发传单时说:“请投票反对增税。”人们听到“税”这个字时还是很敏感,反应明显和刚才不一样,有些人还一边接过来一边说:“我反对任何税。”然后我再乘机向他们解释情况,宣传我们的主张。这时我才发现一个门口站两个人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经常会有人来问详细情况,那时就需要第二个人继续发传单了。 当然,对我们反感的人也很多。恰克在那边就遇到了一个民主党的女士,站在沃尔玛的门口和他辩论起来,最后当然谁也说服不了谁。我遇到的情况更有趣些,有位西班牙裔的中年女士,推着堆满了货物的购物车出来,我把传单递过去,说:“请投票反对增税。”她向我斜看一眼,不屑一顾地说:“我不交税!” 在沃尔玛出入的,当然是穷人居多,基本没有太多的房地产商,增加5%的房地产税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还有很多是少数民族,很可能是新移民,恐怕也没有投票权的。我说:“我们应该去普王市的购物中心,那里都是高档商店,去的以中产阶级居多,可能增税对他们的影响更大。”葛锐格分析说,虽然增税的影响对他们更大,但是他们不像穷人那样对每年增几十美元的税那么在乎。我们的传单还是在沃尔玛分发更有效果。另外,普王市地处蒙郡、特拉华郡、切斯特郡的交界处,而且名声在外,顾客四面八方来的都有,不像这个当地的沃尔玛,顾客基本上都是蒙郡居民,都可以投上一票的。 到了下午6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们也要回家了。我发出去的最后一张传单是给一个白人男子,他问我说:“增税?什么税?”我立刻向他解释:“蒙郡计划斥资2亿5000万美元,来保护开阔地带,可是这钱有40%是付利息的,只有60%会被真正用在计划上。而以前的“开阔地带”计划,1年只需1000万美元,他们还花不掉,现在却开口要1年1500万。我们应当投票反对这个计划,继续以前的便宜计划。” 他点着头说:“那你是民主党喽?” 我说:“不,我是自由党。” 他叫了一声:“哈!自由党?你们赢不了选举的!” 这一下可把我噎住了。幸亏葛锐格立刻接过话来说:“这不是选举,这只是个选票问题。”我得到他的提示,也跟上来说:“对,我们不是在竞选,而只是呼吁大家在这个问题上投反对票。” 他说:“哦,原来如此,那我会反对的。投票是在星期……星期四对吧?” 我们一起叫道:“是星期二!”我可真没想到美国人的参政意识淡薄到这个地步,因为每年的投票日都固定在11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他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这是投票日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对我们这些都身有工作的人来说,也是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发传单了。两天后就是正式的投票日,我请了一天假,在投票点继续宣传反对“开阔地带”计划。 11月8日附记 最后的投票结果是104,367票赞成“开阔地带”计划,占77.64%,30,057票反对,占22.36%。对“开阔地带”计划最终获得通过,我们早有预料,并不感到难过,反而对22.36%的反对票很是满意,因为整个蒙郡只有0.3%的自由党人,而我们面对的是占压倒优势的两大党联盟。换句话说,在蒙郡,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投票者在这个问题上认同自由党的理念,而不是共和党或民主党。用吉姆的话说:“他们都是潜在的自由党人。”可惜我们没有办法查到究竟是谁投了反对票(《美国选举日流水账》里有解释),不然正好可以给他们寄自由党的宣传资料,邀请他们参加自由党。 其实,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开阔地带”计划的支持者们为了让这个提案通过,做了很多工作,早在今年上半年就开始宣传,花费在1万美元以上。自由党是小党,不能四面出击,开始时把重点放在寻找候选人来开展竞选上,直到葛锐格撤选后,才集中力量来反对“开阔地带”计划,那已经是9、10月间了,我们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来宣传。 经费上的困难就更不用说了。整个蒙郡自由党的金库里只有1000多美元,砸锅卖铁全拿出来,也只有对手的十分之一(最希望“开阔地带”计划通过的是那些银行家,我们怎么可能和他们比钱多?)。最后,我们的经费基本上都是靠几个成员的捐款,加上寻找到的几个免费支持,比如传单的制作、印刷等等。 虽然没钱没时间,我们还是取得了很大成果。尽管近四分之一的反对票并不都是受到自由党的影响而投,但如果没有我们的积极活动,反对率肯定会低得多。更重要的是,由于自由党是蒙郡唯一反对“开阔地带”计划的组织,受到了媒体的广泛注意。美国报纸一般都要强调平衡报道,对任何选举、提案、争议都希望能看到来自双方的意见。平时,这种对决往往来自于共和党对民主党、右派对左派,自由党人少言微,很少能发上言。但这次,由于共和党和民主党一致支持“开阔地带”计划,那么报纸要找反对派的言论,除了零散的读者投稿外,只能来自于自由党。吉姆、克恩、查尔斯等人都或被报纸约稿,或者主动投稿,在当地媒体上畅谈自由党的理念,很好地为这个小党做了公众广告。 我们的活动也受到了全国自由党的注意。他们专门在投票日前发了一篇文章,介绍了我们反对“开阔地带”计划的努力。 投票日后的第三天——11月7日,吉姆给大家发来一封email,题目就是“自由党走向世界了!”原来,当天的《华尔街日报》第二版上有专文报道目前在美国各地开展的“开阔地带”计划。在讲完了该计划所获得的支持后,文章的最后说: 并非所有的经济保守派都支持这个计划。比如说,蒙郡自由党声称,加上利息,投票者们几乎要付上他们所批准的1亿5000万美元的两倍。他们建议,由自愿捐款来保护开阔地带。“为这种东西付如此巨大的抵押,低效得可怕。”该郡自由党主席吉姆·巴伯说。 wWw。xiaoshuo txt.coM 美国选举日流水账 小,说,t,xt,天,堂 一体验生活 每年11月的第一个星期二,是美国的选举日。今年不是大选年,没有总统、联邦议员、州长选举,所以从媒体到民众,选举都不是热门的话题。电视里舞照跳、马照跑,偶尔出现了政治话题,不是伊拉克,就是民主党为明年的总统选举内斗正酣;身边的朋友,则激动于《黑客帝国》第三集明天终于要出来了,两眼放光地进行着哲学讨论。 不过,我作为对美国选举非常好奇的国际友人,兼蒙郡自由党会计,还是特地请了一天假,去和美国选举来个“零距离接触”,同时散发传单,反对“开阔地带”计划。当然,我不是美国公民,所以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政治精神和奥运精神大概也是相同的:“重在参与”;况且我已经洋插队5年,当年插队的知青们全面体验了贫下中农的生活,我也得体验一回这美国的政治生活。 今年的选举日是11月4日。前一天晚上,我在网上查到了蒙郡所有的投票地点,发现共有400处左右,密密麻麻地铺在蒙郡每一片地方上。比如我所在的上梅仁(uppermerion)地区,面积是23.34平方英里,共有16个投票点,平均不到1.5平方英里就有一个,星罗棋布,方便之极。 投票是早上7点开始,晚上8点结束。我在大约早上7点半时,来到了离我家最近的一个投票处:“上梅仁老人服务中心”。 门口有两张桌子,摆着些传单、标志,左边是民主党的,右边是共和党的,倒也壁垒分明。民主党的桌旁有两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衣服上都别了很多徽章,章上全是“民主党”的字样,或者各个民主党候选人的名字。她们看见我过来了,立刻招呼我到桌边,让我拿些传单。我拿了之后,有一位还殷勤地一边帮我拉门,一边指着传单说:“请你按照这张表里的人选投票。” 我只好告诉她:“我不是公民,不能投票,只是好奇,来看一看的。” 她愣了一下,立刻说:“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到远处又有些选民过来了,不好意思耽搁她的正务,就说:“没有,谢谢。”直接走进了老人服务中心的大厅。顺着“投票”的指示,我很快找到了投票的房间。那是个教室大小的房间,靠门的两边各放着一排桌子,另外两边陈列着四台投票机,都用巨大的深褐色布罩着,以防别人会看见投票者的选择。有人正在里边投票。 侧面的桌上是登记表,桌后坐着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我进来,就招呼我过去登记。我又一次解释说,我不是公民,只是想来看看。 房间里的人又愣了一下。左边的桌后坐着的一个老太太说:“那你是想看看选举制度是怎样运行的吗?” 我说:“是的。” 她说:“我们可以给你展示投票前的步骤,然后……”她有些犹豫地对一个坐在投票机旁边的老头说:“鲍勃,我们可以让他去投票机那里去投票试试看吗?” 我连忙声明说:“我并不会真的投票,只是想看看你们是怎么投票的。” 鲍勃走了过来,点头说:“我看可以。” 老太太就开始教育我:“首先,你应当把这些传单收起来。”她是说我握在手里的民主党传单。我转头往房间里的其他人一看,果然,她们没有任何摆在明处的宣传资料。老太太继续说:“在投票的地方,任何宣传资料都不能出现,你看我们身上都很干净,什么徽章都没有别。” 我把传单塞进口袋,又问:“但你可以是共和党人或民主党人吧?你们并不一定要是不属于任何党派才能在这里工作吧?” 老太太回答说:“是的,但我们不可以在这里给选民任何暗示。其他人在外面拿了传单,也只能在这个房间外面看,进了投票处后就必须收起来,不能让别人看到。” 然后鲍勃开始给我解说投票的过程。公民必须要在此之前就已登记为投票者,然后今天再在这里登记下你的身份,才能去投票。他带我到一台没人在用的投票机前,掀开那巨大的褐布,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投票机正面是一块很大的塑胶板,板上印着一张表,最左边一栏是今年选举的职位,第二栏是民主党的候选人,第三栏是共和党,然后是些独立候选人或第三党候选人。自由党今年在蒙郡没有推出任何候选人,所以就没有出现在上面。选民在这板上按要选的名字,选票就被记录下来了。还有两个地方,是为忠实的民主党或共和党党员设计的,只要一按,就自动选了本党所提名的所有候选人,倒也省去——按钮的麻烦,但我想,这样做的人必须要非常信任本党的委员会吧,相当于“傻瓜版”。机器的最下面还有个键盘,如果选民对所有的候选人都不满意,要选其他人,可以自由输入名字。 开完眼界后,我问:“选民自己的名字在哪儿?” 鲍勃回答说:“早就登记了啊。” 我说:“我常看到,报纸上有统计说,百分之多少的民主党人选了谁谁谁,百分之多少的共和党人选了谁谁谁。如果选民自己的名字、党派没有和选择一起被记下来,这个统计怎么做得出来呢?” 鲍勃这才明白我的意思,说:“那是有记者呆在投票的地方外面,看见个人出来了,就上去问,您是哪个党的,选了谁,然后弄出来的统计。选民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甚至可以回答虚假的信息。至于某人到底是投了谁,没人知道。” 由于普遍采用了电子投票机,所以现在计票非常方便,而且也极大地减少了舞弊的可能。鲍勃解释说,到了晚上8点后,投票结束,机器会打印出投票结果。他给我看了一下早上他们测机器时的打印结果,是一串候选人的名字,当然每个人后面的得票都是零。最后他们把这些结果汇总上去清点,所以投票处的人对投票结果是毫无影响的。同时,机器的内存也被保存着,以备日后清点对照的需要。 我谢过他们,离开了这个投票点。出门时才发现共和党的桌子后坐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金发小姑娘,很腼腆的样子。我也从她那里拿了点资料,并指着民主党的桌子问她:“你们不武斗吗?”小姑娘咯咯地笑起来,连连摇头。 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体验完生活后,我也该开始发传单了。但我觉得既然和两大党的人都打过交道了,不太好意思又回去踢场子,而且这儿的人好像也确实不多,大概两三分钟才有一个人。于是我又去了另一个投票处,是在一个犹太教堂里。 那里离我家也很近,开车大概3分钟就到。这次,我有了在老人服务中心踩过场子的经验,拿了反对“开阔地带”计划的传单,下车就直奔教堂而去了。那里却只有一张桌子,我走近看时,发现是共和党,有两个中年妇女在那里。看见我过来了,近处的一个连忙递给我资料。 我扬了扬手里的传单说:“对不起,我是来给自由党发传单的。”她二话不说,立刻转身把资料递给我后面的人。我很不高兴地想:“这人咋这么势利呢?”不料待得她打发走那人后,就回过头来跟我双倍热情地打招呼,说她叫文迪,握手问我的姓名,并把我介绍给她的同事。 寒暄未毕,又有人过来了,我和她一起停止说话,争着发传单。我还是和上次一样,递传单的同时强调“开阔地带”计划会增税,她们则立足于根据地,兵精粮足,给投票者推销共和党的20多个候选人。我粗粗看了一下,她们主要关心的是竞选,对半遮半掩地挂在选票最后的“开阔地带”计划其实兴趣不大。看来不会打起来,又兼双方公私分明,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我才看见对面站了一个黑人老头,左手拿着传单,右手拎着一个牌子,写着民主党,手腕上还系着一副画,是头用星条旗背景剪出的驴子(民主党象征)剪影。我对民主党的好感还是远大于共和党的,就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聊了起来。他叫特德,和天下其他的黑人兄弟一样健谈,这一聊就没停止。 先是自我介绍阶段。我刚说完我不是公民,但对美国民主制度很感兴趣。特德立刻就说:“什么呀,从本质上说,所有的政治制度都是一样的,都是关于权力。美国制度和你们国家的制度并没有什么不同。” 真是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个民主党,一开口就是典型的左派的愤世嫉俗。我当然不能同意,跟他争论说,区别还是很大的。他得知我是从中国来的后,对我的洋插队史非常感兴趣,刨根问底地问清楚了我的每一个历史疑点问题,尤其是当他知道我是做计算机这一行后,就开始给我讲他家的计算机的一个问题,问我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你家计算机是哪一年的?”他想了一下,说: “大概20年前吧。” 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20年前的计算机,那得是个什么古董?我立刻谦逊地表示我的学识非常有限,对他的问题毫无头绪。他表示理解。 我一般不会打听别人的隐私,但特德既然如此不见外地把我的底问了个仔细,我也不必客气,开始查他的户口。 特德的历史还挺复杂,做过很多职业,但基本上都是蓝领。最近十几年在一家公交公司干活,先做司机,后来做维修,1年前刚刚退休。他原本住在费城,几年前破产了,就搬到这里来了。 我问他:“那你也是第一次来做这个吗?以前要上班,没法来吧?” 特德说:“不是。我从19岁就开始参与政治。” 我听了敬佩不已,又问:“那你也竞选过吗?” 特德说:“没有。”我心里暗暗地猜想,可能是因为竞选是一件费钱费力的事,他负担不起吧。特德继续说:“我21岁时,曾经有个机会,共和党让我参加他们党,保证给我一个当地领袖的位置,不过我没去。”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黑人向来是铁定的民主党支持者,共和党怎么会来拉他呢?他说:“主要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业余时间自愿为政治工作,所以共和党觉得我挺难得的,想把我拉过去。” 到了9点多时,人数渐少。其实这里人本来就不多,比老年人服务中心还要少,四五分钟才有一个人来。其中还有一半是明确表示不要任何传单,或者直奔共和党的桌子而去的。愿意接受传单的人里,有些是非常礼貌地听我说完全部内容,才收好传单,进教堂投票去,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听进去了多少。还有些人,本来没有那么感兴趣的,但听到“税”这个字,就又多听了我几句。一部分人从投票处出来时,还把传单还给我们,非常客气地说我们也许需要它们。当然,我也忍不住“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的习惯,去推测也许是他们不愿意去找垃圾桶。 我一直和特德在一起。由于特德有着鲜明的民主党旗帜,而我并没有任何自由党的标志,我不由得想,不会有人以为我也是民主党吧?民主党其实是赞成“开阔地带”计划的,人们从我这里拿走的传单里却在鼓吹反对“开阔地带”计划。不过,和共和党一样,民主党人更注重的是选举,而不是这个选票问题,特德也毫无嫌弃我“沾光”的意思,反倒和我聊得愈发欢了。 9点20分,我看实在没什么人来,就回家休息了。快到12点时,我才又出来。因为我觉得,大部分人都要上班,只能在早上、午饭、下班三个时间来投票,所以我也只在这三个时间出来。 再回到犹太教堂那边时,但见一片融融。民主党已经换班了,另一个黑人兄弟大咧咧地坐在共和党的桌子旁,和共和党的两位女士正在聊天。他叫詹姆斯,我过去后,他马上又跟 我热络了,不停地开玩笑。有些玩笑我没听懂,文迪她们却都笑起来,我说:“英语不是我的母语,你这些笑话是什么意思呢?” 詹姆斯就问我:“你从哪里来?”我说:“我从中国来。”他说:“哦,我还以为你是从你妈妈那里来呢!”说完,他们又一起大笑起来。 詹姆斯见我不解的样子,正要给我解释,特德又恰好回来换班了。詹姆斯忙着和他交接班,待得忙完后,才对我说:“来,问我‘你从哪里来(whereareyoufrom)?’” 我莫名其妙,只好问他:“你从哪里来?” 詹姆斯呵呵地笑着说:“我从我妈妈那里来。” 我怔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文迪笑着说:“你要习惯詹姆斯。”看来他们相互之间很熟。她们又说:“我们对他已经很习惯了,所以知道他开的每一个玩笑。” 詹姆斯乐呵呵地和大家告别。他到下午4点还会回来换特德。共和党的两个女士望着他远去,一起笑着感慨万分似地说:“我们爱詹姆斯。”特德笑着说:“每个人都喜欢詹姆斯。他就是那种你永远也惹不恼的人,你对他说什么都可以。” 经过詹姆斯这一说,我们的气氛更轻松了。早上我和特德还“廉者不饮盗泉之水”,宁可站着侃大山,也不坐共和党的桌子。现在大家也就不再客气,三党人坐在一张桌子旁,东拉西扯。中午的风不小,刮得桌上的传单到处乱飞,我和特德一起手忙脚乱地帮她们按住。当然,大家按住传单的主要原因不是由于传单有多宝贵,而是怕传单落到地上弄脏了地方。 最让我惊讶的一幕是:文迪居然拿着共和党的候选人名单。问特德:“你看看,这个史迪文·奥尼尔是否也在你们的候选人名单里?他是竞选法官的。” 特德低头一查,说:“对,他也在我们这边。” 我奇怪地问:“这个人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两边的候选人名单上?” 文迪说:“是我们共和党的。不过,他也争取到了民主党的提名。” “民主党怎么会提名一个共和党人?” 文迪解释说:“这很常见。如果本党在某一职位上没有候选人,对方又有一个我们能接受的候选人,那提名他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把双方的推荐候选人名单对照了一下,果然又发现了另一个人,也是被共和党和民主党都提名的。这一次这个候选人是民主党的。“每年都有很多人这样越过党派,到对方那里去争取支持。”文迪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几乎肯定可以当选的。 我所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则是两党的经费,大概是由于职业习惯吧,毕竟我是蒙郡自由党的会计,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么,先来调查研究。 今天的助选活动,民主党人和我一样,都是义工,自愿来帮忙的。但文迪她们共和党的人就有钱拿,一天25块钱,当然她们本身也确实是共和党人。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蒙郡有约400个投票点,假设共和党在每个地方放一到两个人,那就要花费1万5000美元。也就是说,共和党仅仅在这一项上的支出,就已经是蒙郡自由党所有经费的10倍还不止,还不算印刷传单、租用桌椅等其他花费。这个对比真让我心惊肉跳。看来共和党确实比民主党有钱,至于比其他第三党,那就是比尔·盖茨和我的数量级差别了。 我问文迪,共和党的经费是从哪里来的。她说,主要是人们的捐款,另外,有时候她们也会挨家去募捐。 我说:“愿意捐款给你们的人应该早就捐了,再去挨家募捐有效吗?” 文迪一迭声地说:“有效有效,当然有效。我们去挨家募捐,一般人们都会给,包括民主党人都会给呢。” “民主党人也会给?”我觉得很奇怪。民主党人同意提名共和党人,还可以说他们自己没有候选人,给对方做个顺手人情,但捐款给共和党,这钱却会被共和党用来反对民主党,这可是资敌行为啊,可以定为“民奸”的。 文迪说:“当然,最死硬的民主党人是不会给的。但是,一般的民主党人也会捐一些。主要是他们看到你挨家募捐,觉得你挺辛苦的;大家都认为,一个人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虽然我是来自于另一个党派,但我来到他们的家门口募捐,他们一般总会表示一下。” 这种说法对我,当然新鲜之极。 总的来说,中午的发传单是胜利的活动、团结的活动。看来即使是两党政治,也远不是我原来所想象的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很紧,而是生活为主,政治为辅。大家首先还是街坊邻居,然后才是持不同政治意见的党员。即使两党的高层在媒体和国会里斗得不可开交,似乎是阶级斗争天天讲,对于不那么狂热的普通党员来说,还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三大串连 鉴于投票处并没有太多的人来投票,我也没发出去多少张传单,下午我决定去邻近的特拉华郡,帮助那里的一个自由党人竞选,同时也过一把有候选人可以明确支持的瘾。 那是一个叫格兰诺德(glenolden)的小镇,离我住的地方大概是40分钟的车程。自由党的候选人叫大卫·约翰,竞选格镇自治议会的议员。今年这个议会共空出四个席位,来竞选的只有五个人,除了大卫外,其余四人都是共和党人,所以自由党觉得这次有赢的希望。蒙 郡的很多自由党人都过来替他助选,因为自由党是小党,能赢得一次选举不容易,大家虽然没读过毛主席兵法,但一旦出现机会,集中兵力的道理还是懂的。 我和大卫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开车过去了。由于我是第一次到格镇,找不到地方,所以误了时间不说,连地点都没找对,误打误撞地到了另一处投票点。那里早有两个小女孩在为大卫发传单,不过她们真是小得吓人了,都不到10岁的样子,一问,原来是大卫的侄女,让我对大卫的人手匮乏很是感叹了一阵。 好在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们的母亲本来也在这里,只不过刚好出去了。而在我下午的串连里,我也发现大卫其实人手不少。我看这里没我什么事,就拿了一些传单,到其他各个投票点串连去了。 格镇共有五个投票点,我去了四个。除了刚才去的那个我没呆多久之外,在其他三处都呆了一会,正是“各村都有自己的高招”,助选员们都干得很出色,而且风格各不相同: 第一处是在救火厂的投票处。那里有一个叫格尔的当地自由党人,带着一个小孩在发传单。格尔身材高大健壮,为人开朗风趣。我因为对候选人情况不了解,就问他:“当我发传单时,应该怎么为大卫宣传呢?我的意思是说,大卫和其他候选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格尔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说:“大卫是最矮的一个。” 这当然是开玩笑。爱开玩笑是格尔最大的特点,有一次,来了一位30多岁的女士,格尔连忙迎了上去。但几个回合下来,他便败下阵来,原来她是前来支援共和党的助选员。格尔蔫蔫地又发了几张传单后,忽然对我说:“你看我可以在投票完后和她约会吗?” 我忙再将那女士打量一番。她一副职业女士的打扮,眉目清秀,淡施粉黛,微笑着站在门口,别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风韵。正当我在给她和格尔的配对打分之时,格尔已经声明说:“哈哈,我是开玩笑的。” “那就好,”我说,“那我就排你前面了。” 格尔在发传单时也不忘作怪。他看见有人来时,就凑上去,嘴里做出蚊子飞的声音,有时候腰还一扭一扭的,说:“吱~吱~啊,对不起,蚊子又来了。”对方当然知道这是他在拿自己比作到处骚扰人的蚊子打趣,就在会心一笑的同时,格尔已经把传单递了过去,指着传单上大卫的名字对他们说:“请选大卫·约翰,他是这次选举唯一的独立候选人,其他人都是由‘上头’选的,只有大卫是自己来参选的,把他选上去可以提高自治会议的独立性。他才代表人民的利益,而不是少数政党大佬的意见。” 原来格镇是共和党的天下,自治议会里无论怎么洗牌,翻出来都是共和党的清一色,庄家坐稳了铁打的江山。今年选举里,有4个议员任期结束,不知道为什么,共和党决定不再支持他们连任,另外提出四个候选人来。在他们看来,当然是觉得这四个人正好可以填进去,不料大卫横地里杀出,因此现在就是从五个人中选四个,所以他的胜算不小。 听完格尔的介绍,我不由得庆幸,共和党太轻敌,如果他们多提出几个候选人来,那大卫岂不又危险很多。但从另一个方面看,也可以说共和党坚信他们的优势不可动摇,对各种挑战不屑一顾。在这里,民主党连候选人都懒得提,因为反正也没有赢的希望,何必浪费人力财力。据说,人们拿到民主党的传单,都当垃圾一样扔掉的,对自由党的候选人倒还和善些。所以,这里的选举基本上只是走过场,一切早在此前的共和党党内会议里就已经决定好了,相当于党内民主就是全民民主,甚至,按照格尔的说法,共和党连党内民主都没有,几个大佬就把板拍下来了,所以,他才向选民竭力强调大卫的独立性。 第二处是我们的老朋友克恩在为大卫助选。他9点钟就到格镇这边来站岗了。他听说我早上7点半就开始活动时,还特意解释说,他首先还是得在蒙郡当地转一转,和当地的政客们见一下面,打个招呼,然后到这边来又赶上上班时间的堵车,所以到9点才到。克恩作为全宾州自由党的主席,当然不会把目光只局限在他所住的镇、郡,大卫是这一带最有可能赢的自由党人,克恩自然要来倾全力挺之。 我是和大卫一起到这个投票点的,一停车,两个小孩就扑了上来,向他要“徽章”,就是个勋章大小的东西,写着大卫·约翰和自治议会,相当于助选标志,早上见到的共和党和民主党人就都戴满了这种东西。原来,这两个小孩是住在附近的人家的,出来玩时,被克恩花言巧语迷惑住(克恩会捏了嗓子学卡通人物说话,维妙维肖,简直可以去做配音演员了),成了自由党的义工。 两个小孩一黑一白,黑的9岁,白的才8岁,长得粉琢可爱。大卫的竞选口号是“诚实、开放和有限的政府”,那白小孩连字都认不全,却拿了大卫的传单,看见有人来了就拦住,结结巴巴地背诵说:“大卫·约翰,自治议会,诚实、开放的政府。”黑小孩就喊:“你又把‘有限’丢掉了!”两个人说话奶声奶气的,煞是可爱,逗得大人们个个都要和他们说几句,传单自然就更不好拒绝了。大卫站在两个小孩后面,在孩子们表演完后,乘机上前和人们握手,说:“你好!我就是大卫·约翰,我竞选自治议会的议员。” 可惜天色渐晚,到了5点半,孩子的父母就来把他们领回家了。不过此地有克恩镇守,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他今天西装革履,打扮得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风度翩翩,乍一看还以为是候选人在拉选票呢。他的口才与形象俱佳,竞选的经验又丰富,应该能吸引很多投票者。 第三处是一所学校,在发传单的又是来自我们蒙郡的吉姆和恰克。 吉姆也是个非常出色的助选员。大卫自己经常就是微笑站着,不大说话,吉姆站在大门口,见人过来,就上去打招呼说:“你认识大卫·约翰吗?”来人一般会迟疑一下,多半都是不知道吧,大卫就上来握手,自我介绍:“我是大卫·约翰,我竞选自治议会议员。” 吉姆接着说:“大卫非常谦虚,从不夸耀自己。”然后开始大做广告。他主要是强调大卫的奉献精神和参与精神,介绍大卫此前虽然不是自治议会的议员,但却出席了议会的所有会议,对本镇发展有过重大贡献;如果他当选,将会努力使镇政府变得诚实、开放、有限。最后,仍然是落到了大卫的独立性上,强调他是真正会为人民的利益说话的。他的口才很好,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人们也都会礼貌地听完才进去投票。 有了吉姆在,我们也就省了不少劲,只有在吉姆正纠缠别人的当儿又有人来时,我和恰克才能捞到一点生意做。由于我们这些蒙郡的自由党人都过来支援了,使这边的自由党人的活动一片热气腾腾,和蒙郡那边的冷清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和大卫串连时,每一处都造成了自由党的人数大大超过了共和党人的局面,至于民主党,就干脆看不见。 有没有候选人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大卫精力充沛,不停地转战于各个投票点之间,与人握手。和候选人有了“眼见为实”的接触,投票者再看到选票上的名字时,就能把他与那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一般都有显著的好效果。 不过我们也都清醒地知道,格镇是共和党的地盘,大多数人都会投共和党候选人的票。也曾有一位选民来时,一听吉姆介绍说和大卫竞争的其他四个候选人都是共和党的,就轻蔑地说:“哼,共和党。”但大多数人还是两不相干,听了我们的介绍,又去共和党那边拿些资料,但也不像认识共和党的助选员的样子。 四从胜利走向胜利 我们蒙郡的自由党人早就计划好,这天晚上投完票后,在一家酒吧聚会,就叫“胜利派对”。当然,真正的胜利,比如说“开阔地带”计划受挫,或者大卫成功当选,大家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总不能叫“检讨派对”吧,我们还是欢欣鼓舞地聚在酒吧里,看着电视里陆续报出选举的各个结果。 最后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投票赞成“开阔地带”计划的,有104,367人(77.64%),而反对票只有30,057张(22.36%),大概可算是毫无反抗余地的失败。但考虑到在整个蒙郡,两大党都号召选民支持这个计划,而唯一的有组织的反对派,是只占选民人口0.3%的自由党,这可算是自由党很大的胜利了。 我们对大卫·约翰的竞选亦作如是观。他败选了,四个共和党候选人的得票都是他的两倍左右,但是克恩说,基本上,选票有两类,一类是四个全选共和党人,一类是只选了一个大卫,所以这是一次大卫单挑共和党的壮举,结果是一比二。由于格镇是个小地方,下次只要我们动员起来,再发动一百多个中间力量,比如民主党人,就可以胜选。所以看来以后选战还要在那里展开。有人建议大卫去选市长,因为他现在已经在反对共和党的选民中有了知名度。可是吉姆对大卫甚是同情,说他花了自己的1000多美元来参选,家里的人都花了数不清的时间,最后还是失败,折腾不小。 ww w.xIaoshuotxt.。com 自由党筹款晚会 (小//说//t//xt|//天//堂) 蒙郡自由党的经费非常拮据,为此,我们举办了一次筹款晚会。大家投票决定,12月18日晚上在费城的尼罗河酒吧举行。 在那里一个人的酒水消费大约是20多美元钱,捐款共有三个档次:自由之友,50美元;自由情人,100美元;自由傻瓜,150美元。另外还有抽奖活动,筹款的一半变成奖品,另一半捐给自由党。不过如果你囊中羞涩,那也没关系,在吃喝结束之后,你再来就是了,一样地可以参加活动。活动主要是自由党的一个总统候选人加里·诺兰发表演讲,以及大家的社交讨论。 照理说,我不是美国公民,不能捐款给政治组织,不过我们蒙郡自由党是注册为与政治无关的非盈利组织,所以我也可以参加。今天晚上一共来了20多人,蒙郡自由党的活跃分子只占一半,还有从其他各郡、甚至新泽西过来的自由党人,包括我们上次支持过的大卫·约翰。安排给我的座位周围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只好硬着头皮和众人社交,还好自由党人基本都十分健谈,很快就热络了。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金发女子和她老公。她是纽约的一个自由撰稿人,出过几本书,不过销量一般,都是那种谈人生、谈社会、也涉及些政治的书。她说,她以前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自由党,只是对民主党和共和党的理念都不认同,所以一直徘徊彷徨着。后来认识了她老公,他是多年的自由党人了,以前住在宾州,还竞选过,当然最后失败了,后来他搬到新泽西,遇到她后,在把她骗到手的同时,也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变成了自由党人。她这一说,我心大悦:原来没有听说过自由党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加上我对写作也很有兴趣,便越聊越投机。 坐在我左边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留着一头长发,也加入了我们。先是互相介绍,他说他也是搞计算机的。不过再问下去,原来他不是写软硬件,而是给人家刻音乐光盘的,同时也做包装啊什么的。我一听又很高兴,立刻声称我对音乐也很感兴趣,又聊起了音乐。他也弹吉他,不过没有自己的乐队。 正聊得高兴时,尼罗河酒吧的节目来了。一阵中东音乐声中,一位舞女扭着肚皮舞出来,在各席间穿行。大家纷纷鼓掌。她便邀请客人同舞。另一桌的很多年青人都高兴地起来和她一起跳。她再邀请我们这一桌时,大家便拘谨得多,只有几个人接受了邀请。 加里·诺兰是个阿拉伯裔美国人,要出来竞选总统,虽然还没有得到全国自由党的提名(这个会要到明年5月份才开),不过也是今晚最重要的贵宾了。他便坐在我的左侧面,大家自然撺掇舞女跳到他身边去。 加里本人是一个广播电台脱口秀主持人,因此口才是极好的。大家吃完后,便请他发言。先是他的竞选经理,鼓动大家为他的竞选作贡献。 加里发表演讲,无非是他的竞选纲领,其要点都是典型的自由党主张,我也没有留下什么鲜明的印象。在说到伊拉克形势时,他强调美军应当立即撤回,大家都鼓掌。他讲完后,大家提问,又讲到伊拉克形势,他说,美国人不应当管世界的闲事,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事牺牲自己子弟的生命,最后结果反而弄得局势越来越糟。 这孤立主义我却也不同意,就举手问了个问题:难道你不认为美国应当在世界上承担某种责任吗?比如,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的时候。 他说:你知道伊拉克为什么会入侵科威特吗?事实上,萨达姆入侵科威特之前,跟美国人打过招呼,美国人说,没问题,你干吧。结果,伊拉克人一入侵科威特,美国人马上就组织联军把他们赶走,乘机在中东驻扎下来,这次又乘势把萨达姆连根拔了。他的意思就是,这一切都是美帝国主义的阴谋。如果美国人不去趟这淌混水,原本世界多美好啊(这一句是我引申出来的)。 我对他的说法不太服气,但对他引用的内幕真相也无从反驳。他乘势就结束了演讲。 然后是抽奖。奖品包括书、日常用品、印着“2004:bushorliberty(布什或自由)”的t恤,一等奖是现金,数目不是个整数,而是90多美元。我当时觉得奇怪,后来才想明白,因为抽奖是要把买奖券的钱的一半捐给自由党,一半还给抽奖者,其他各奖品的价格都早已定好,而到底来宾会买多少奖券事先却不知道,所以最后一等奖便是总收入减去其他奖品成本,就成了个奇怪的数字。 一等奖抽出后,是一个蒙郡自由党人得到了。有人大叫:“为何不把这笔钱就捐给蒙郡自由党算了?”抽奖的吉姆笑道:“当然我们会非常高兴,如果乔把这笔钱捐给蒙郡自由党的话。”又有人喊:“捐给加里·诺兰的竞选活动!” 得奖者站在那里,一脸犹豫。我看了,心想,嗯,换了我,我也舍不得。这时有人大喊一声:“做一个自由党人!捂紧你自己的钱包!” 大家都笑了,鼓掌。我也鼓起掌来。自由党确实在经济上就是主张钱由自己支配,而不是交给政府来统筹安排。后来听说他捐了其中的30美元。 这次捐款晚会,我们一共收入1000多美元,去掉各项开支后,我们的纯收入是500多美元。虽然不多(听说布什的捐款晚会,最低档的入场券也值1000美元),不过也有我们总账户的一半了。 wWw.xiAoshUotxt.cOm 退休法官反对“反毒战争” ×小×说×t××xt×天×堂 今天是1月份的第三个星期二,我们照例在《费城问讯报》大楼举办自由论坛。本期论坛的主持人是新泽西高等法庭的退休法官马丁·海因斯(martinl.haines),题目是《从司法角度看禁毒的失败》。 海因斯法官看上去已经70多岁的年纪了,说话很慢,时常需要看稿才能继续演讲,口齿也不是特别清楚,因此我听得很吃力。而且我显然不是唯一一个听着听着就走神的人,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先生就一直在打盹。不过,听了几分钟之后,我也就慢慢适应了。 法官的演讲以他曾亲自审判过的一个案例开始,那是一个在佛罗里达州被逮住的司机,警察怀疑他藏有毒品,搜查了他的车,结果果然找出了300多磅的******。海因斯认为根据法律,司机有罪,但也质疑警察的搜查是否违反了宪法对个人权利的保护。 随后,他列举数据和事实,说明了政府的“反毒战争”的失败。“反毒战争”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结果20年的战争打下来,美国因毒品而坐牢的犯人反而越来越多,增长了13倍(当然这也可以说是政府“反毒战争”的战功显赫,但也说明毒品禁止没什么效果,还是有很多人从事毒品交易)。目前,美国有超过200万的犯人在服役,每个犯人每年需要政府花至少20000美元来供养,光这笔开销就是400亿美元,比很多国家1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还多,而且,现在犯人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各地都在扩建监狱。仅加州就需要扩建21座监狱,大约需花费5亿美元。我们知道,加州前任州长戴维斯正是因为经济太糟而下台的,如果不建这些监狱,能把5亿美元省出来,或许不至于被罢免。 海因斯法官还指出,犯人中黑人的比例,远高于黑人在美国人口中的比例;而与毒品有关的犯人中黑人的比例,又远高于黑人在犯人中的平均比例。这里面显然存在着深刻的问题。同样,在80年代初,女犯人中与毒品有关的占20%左右,如今这个比例已上升到80%。他认为,这说明“反毒战争”存在着不平等的因素。 至于用什么方法取代“反毒战争”,法官说,时间不允许他展开讨论,但他的观点是:当初“反毒战争”的发动太过仓促,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和充分的讨论;而在毒品问题上,社会上的政治影响太大,以至于人们对毒品形成了惯性思维,看法陷入了固定模式。海因斯法官并没有提出他的应对方法,只是说明,“反毒战争”是一场失败的战争,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我们应该重新讨论这场战争是否应该发动,该怎么进行,或用什么替代。 在我看来,他的观点还是比较温和的,并没有激进地立刻要求毒品合法化,而只是指出现行方法的弊端,呼吁人们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有些自由党人提出,只要在毒品的交易、使用过程中没有涉及暴力,就应当是合法的,美国历史上曾经实行过臭名昭著的“禁酒令”,结果酗酒没有减少,黑帮倒因此而兴起。海因斯法官也说,目前世界上流通的毒品大概有数千亿美元之多,这些毒品的消费者中,美国人占了大头。其实,毒品本身并不值这么多钱,是禁毒使得毒品流通的成本大增,才让贩毒成了暴利行业。如果毒品能够合法化,那么毒品将大幅度贬值,美国人的财产也可以少向海外流失很多。 演讲后的提问非常多。有人也提出,毒品可以像酒那样合法化。海因斯法官说,这是一个办法,酒店旁边就是毒品店,只要年龄足够,就可以限量购买,当然其中的细节还需要再讨论。但他本人的意见是由人民、政府、立法机关再协调商量,并不认定毒品合法化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有人问他,您作为一个法官,认为政府和立法机关对毒品的禁止是否违反宪法。他想了一会儿,老实地说他无法判断。 我身边一直打瞌睡的老兄这时醒了,无比英明地指出一点:80年代时,人们有“执法工业”的说法,那么现在的形势是,有很多警察、法官、监狱人员就是靠抓毒品犯罪吃饭的,如果“反毒战争”不打了,这个行业的股票必然要暴跌,这些人可就失业了。海因斯法官也笑了,说,毋庸置疑,执法人员和毒贩虽然互相对立,但其实都靠对方养活着,执法人员靠抓毒贩来领工资,毒贩靠执法人员的禁止来冒险牟取暴利。也有人说,其实如果毒品合法化了的话,这些失业人员可以被配置到教育部门去,向公众,尤其是孩子们,宣传毒品对身体的伤害和如何正确使用毒品。这样的使用效果,比发动“反毒战争”,将几百万人投入监狱要好得多。 在去年的选举中,我曾经收到过一封信,来自于竞选蒙哥马利郡司法公职的一个民主党人。这是一个韩裔,大概是看到我的名字像是亚裔,所以发信来寻求支持。他的主张里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要严厉打击毒贩,提高对毒贩的刑求标准。他这还是典型的民主党思路,要靠政府和社会来解决问题。在我看来,人的欲望都是洪水猛兽,靠堵是堵不住的,必须要导。人们往往被洪水吓坏了,本能地就想靠禁欲来解决问题,结果欲望压制不住,反倒派生出其他问题。禁酒令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道德对情欲的压抑,也造成了类似的效果。有了这么多前车之鉴,看来人们还是没有总结出教训来。 这个人在选举中最后输给了共和党的候选人,但这和他的主张有多少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今晚,布什在电视演讲里也提到了毒品问题,他提出一个6亿美元的计划,来帮助额外的30万美国人戒毒。这句话说完后,掌声一片。我注意到听众里似乎是民主党坐在左边,共和党坐在右边。布什不论讲些什么,只要一个意思讲出来了,共和党员们马上就掌声雷动,很多人热烈鼓掌还不过瘾,还要起立致敬。民主党的人则坐在那里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如果光看后来的记录稿,布什的讲话真是1分钟要被掌声打断两次,盛况空前,不过看了现场录像才知道,那不过是共和党自己在给总统捧场。但在这个毒品问题上,我看到很多民主党人 也鼓掌了,可见在毒品问题上,两党的立场还是很接近的。 当然,我不反对戒毒计划。很多人在清醒时,痛哭流涕地要戒毒,可毒瘾一发,又哪怕卖身也要吸毒了。这种人,在清醒时表示了要戒毒的愿望,只是由于毒瘾已深而无法靠自己的意志做到,社会自然应该施予援手。这和希望毒品合法化并不冲突,就像市场上减肥产品、健身秘方层出不穷,可我们还是不能禁止那些高脂肪食品一样。在荷兰,吸毒(限量)、嫖娼都是合法的,因为荷兰人相信任何成年人的自愿行为都应当是合法的,不过在道德观念根深蒂固的美国,人们还是习惯先用道德眼光来审判问题。 www-xiaoshuotxt-c o m 反毒战争 小,说t,xt,天,堂 这次自由论坛是反对“反毒战争”的系列讲座的第二部分,主讲者也来自新泽西州,叫艾德·弗尔钦(edforchion),自称“新州草民”(njweedman),自创了一个“******合法党”。我一看见传单上他的形象就喜欢上了他,觉得这肯定是个非常叛逆的家伙。 艾德出生在一个基督徒的家庭,却从小就对基督教反感。他认为基督教是白人强加在黑人身上的宗教,黑人应当信黑人自己的宗教。后来他信了一种牙买加黑人在30年代发明出来的宗教rastafarian。 16岁时,艾德抽上了他生平的第一支******烟,他发现******对他所患有的气喘病有很好的疗效,于是,他不再服用医生开出的“化学”药品,改用******来对付气喘病,效果非常好。从那时起,他就得到了个“weedman(草民,此‘草’又指******)”的外号。 随后,他和平常人一样参军、恋爱、结婚、生子。下面是1989年6月他随军驻扎在西德时的全家福。 在军中,他自然不能再使用******,由于他的气喘病实在厉害,很快就因病退役了。这家伙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爱德华”,重去参军。这次,他偷偷地继续使用******,结果一直服役到1990年正式退役,气喘病也没有发。 退役后,他买了辆卡车,在美国两岸之间跑运输。1992年在亚利桑拿州,他遇到了一群致力于使******合法化的人,艾德也积极参与了他们的活动。他成立了“******合法党”,参加过几次竞选,曾经得到过两千多票。 1997年11月,他由于被发现藏有******,被新泽西警方逮捕。艾德拒绝了州方的认罪求情协议(pleadeal,和政府方达成的为了避负较重的处罚而承认轻罪的协议),决定要上庭抗争。他引用马丁·路德·金博士的一段话说:“要反抗不公正的法律,必须是公开的、充满爱心的,而且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我认为,一个人去故意违反那些他的良心告诉他是不公正的法律,并且愿意为此入狱,以激起人们的良心感知到不公正的存在,这样的人正是在表达对法律最高的敬意。” 在法庭上,他被判入狱10年,但在17个月后,他被释放出狱,处于强化监督管制(intensivesupervisionprogram,简写为isp)之下。强化监督管制是比假释更严厉的处置,警方随时可以搜查他的身体和住处是否藏有******,并不许探望他自己的孩子,不许继续从事政治活动。艾德感到自己的合法权利被极大地侵犯了,从此,他改称自己为“宪法第一修正案活动者(1stamendmentactivist)”,认为自己有权说他任何想说的东西,政府对自己的迫害违反了宪法第一修正案。 由于艾德仍然四处公开宣称******应当合法,在2002年,新泽西警方再度逮捕了他。法庭判决艾德不再适合强化监督管制,必须继续服完他10年的刑期。这件事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人们质疑这是对言论自由的侵犯。新泽西最大的报纸《明星记事报》(《thestarledger》)报道了此案,这是登在该报上的听证会时的照片: 2003年1月,联邦法官埃尔纳斯(irenas)推翻了新泽西法庭的判决,下令把艾德释放,重新置回强化监督管制。艾德继续从事他对“******合法化”和“捍卫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活动。 以上是艾德的传奇半生。今天他演讲的题目是“种族歧视的反毒战争”。他指出: 1.毒品使用者中有13%是黑人,可在被因逮捕而遭毒品危害的人群中有35%是黑人,在认罪的人中有55%是黑人,而在最终入狱的人中,则有高达74%的是黑人。 2.黑人因毒品而被判入狱的比例是白人的13倍之多。 3.毒品使用和贩卖在少数民族和非少数民族中的比例是一样的,可少数民族被阻截、检查、逮捕、判决、入狱的比例高于白人。 4.在面对同一罪名是,有色人种通常会比白人判得重。 因此,艾德宣称反毒战争是一场种族战争,有色人种应该起来反对。他曾经数次去华盛顿抗议,一方面以他的亲身经历说明政府对公民人权的侵犯,一方面宣传“反毒战争”是一场不公正的政府运动。 同时,他给我们放了他和别人合作所拍摄的三部反对“反毒战争”的电视广告片。在这些广告里,艾德站在美国国旗前说: 在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旗帜之一前,我要告诉你,这个旗帜所代表的“自由”,正处于危险之中。正如20年代的禁酒运动一样,“反毒战争”正在毁掉我们的自由社会,甚至连宪法第一修正案所保证的言论自由、宗教自由,都被削弱了。政府会因为你公开宣称“******合法”而带走你的孩子——这就发生在我的身上!现在,是该结束“反毒战争”的时候了,因为它实际上是一场“反个人自由战争”,而它正在美国进行着! 您听到过我们的政府说******很危险、容易上瘾、没有医疗价值吗?——我听到过。但我也知道一些科学上的事实:******从未致死过人、帮助过很多人、并且被用作药物已有上千年之久,甚至医生们也已经公开质疑关于******危险的说法,许多医生推荐使用******来治疗某些疾病。您相信谁呢:您的医生,还是您的政客? 您怀疑过“无毒美国”的现实性吗?很多人意识到,不可能同时存在“无毒美国(drugfreeamerica)”和“自由美国(freeamerica)”。我选择自由。美国对自由世界的领导,正由于“反毒战争”而遭到怀疑。我们怎么可能领导着自由世界,而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公民却是世界上最多的?您觉得这是美国吗?让我们使自由重归美国,结束“反毒战争”! 艾德筹集到资金,想在电视里播放这些广告,却被电视公司comcast拒绝。艾德因此把comcast告上了法庭,结果被驳回。艾德决定还要继续把官司打下去。 费城也是艾德常来的一个地方。由于美国法律规定,在宗教仪式中使用******是合法的,艾德便和一个白人帕特每月的第三个星期六来一次费城的自由钟,在那里进行“宗教仪式”,并公开吸食******。自由钟是美国独立的象征,不过我至今也不知道艾德他们在那里进行的 是何种“宗教仪式”,是“爱国教”,还是他所信奉的rastafarian教? 第一次去时,艾德为防万一,还特地请了个记者一起去摄像。果然,他们还没吸多久,就有两个警察过来,询问他们在干什么。可能是由于有记者在摄像吧,警察未敢造次,只是分别询问了两人,然后给两人发了传票,却没有写明出庭日期。于是艾德他们从此就放心大胆地每月去自由钟吸毒一次了。费城警方对他们两人现在也是见惯不怪,由他们去了。 后来,他们看记者拍摄的录像,艾德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被警察搜身了,而帕特却没有。说到这里时,坐在台下的帕特笑着对大家说:“我那时使用了我的‘白人力量(whitepower)’!” 艾德对此自然十分愤慨,以种族歧视的名义把警察告上了法庭,但好像没有什么结果。 这次大概是自由论坛最吸引人的一次了。艾德一直讲到晚上10点钟,仍然滔滔不绝,听众也都意犹未尽。但由于时间已到,才不得不停了下来。随后,我们按惯例转战到酒吧里去继续聊天。我是第一个到酒吧的,然后恰克也来了,他兴奋地说:“这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个演讲者!” 大家都到了之后,我问了艾德一个问题:“我常在电影里看到一些关于监狱的故事,都是些虐待啊、黑幕啊,以你的体验,那些都是真的吗?” 他说:“以我的亲身体验,那些都是夸大。——但是,我所在的监狱都是关押毒品犯的,那些刑事、暴力的罪犯,都不关在那里,所以我只能说,以我在的那个监狱来看,电影里的那些情节都是夸张。” 聊到快12点,我便回去了。后来上了他的网站http://www.njweedman.com/去看了一下,很不错。 WWw.xiAosHuotxt.COM 报税日的参选签名活动 小_说t?xt_天\堂 每年的4月15日是美国的所谓“报税日”,去年的税表必须赶在这天之前填好寄给税务局;实在填不完的,也要在此之前申请延期。所以,每年的这一天,邮局里都会挤满了寄税表的人。一方面,拖拉精神是普天之下各国之人所共有的,美国人也不例外,很多人总是吃喝玩乐优先,税表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填;另一方面,填税表也确实是件非常麻烦的事,美国关于税的法规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填错了,要是自己吃亏也就罢了,要是政府吃了亏——你就等着瞧吧,美国税务局在江湖上声名卓著,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我们蒙郡自由党觉得这天是一个开展参选签名(ballotaccesspetition)的好机会。所谓参选签名,是由于法律规定,在上次选举中的得票不满一定数目的,就必须在下次的大选里征集到足够的签名,才能让自己候选人的名字出现在选票上,具体到宾州,是要求两万个有投票权的公民的签名。自由党是小党,自然每次大选都逃不过这一劫。更糟的是,签名征集到后,“敌人”(主要是共和党,他们有人有钱,又斗志昂扬,抱有“损人不利己”的精神)一定会来挑刺,企图把一些签名说成是无效的,而那时再去重新征集签名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必须征集到3万个签名,才能保证打退敌人的猖狂进犯。 这是一件费钱费力的事情。据估计,每个签名大约要花费3美元。美国确实有这种公司,专门征集签名,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外包”给他们,至少要9万美元。宾州自由党显然花不起这个钱。美国自由党总部倒有专门用来进行参选签名的经费,但只能用来支持落后地区,宾州是自由党比较茁壮的一个州,就不用指望从全国自由党总部拿到1分钱了。为此,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四处征集签名去。 我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决定参加这个活动,随即给蒙郡自由党主席吉姆打了电话,叫他把签名表的电脑文件发给我,我明天自己打印出来。他告诉我说,这个我没法打印,必须到他那里取。那时已是晚上10点多,我只好冒雨开车到他家里去,拿了三张签名表。原来那是州政府发出来的正式文件,从总统候选人到参议员,各个职位都有,自由党也找到21个积极分子,把他们的名字填了进去。这些人并不是真的要竞选这些职位,只是走个形式,使我们的参选签名活动可以开展。当然,相关的填表、交费这些麻烦还是少不了的,所以,当初为了动员大家出来“捐”个名字,也都费了不少劲。 我本来打算去我家旁边的普王市邮局,吉姆又给我推荐了一个大的邮局。这两个邮局都是处在蒙哥马利、切斯特、特拉华三郡的交界处,因此吉姆给了我三张表,因为一张表上的签名都必须是来自同一个郡的。每张表上可以有116个签名。然后我又问了他些问题: “必须是美国公民才可以签名吗?” “是的。” “一个人如果已经签了其他党的,还可以签我们的吗?” “我认为可以。”吉姆想了一会儿又笑着说:“我看不出不可以的理由。” 我心里打了个疑问。不过今天的经历证明我完全过虑了,因为这些特殊情况根本就没有发生。 中午时,我从公司出发,12点半不到的时候到了普王市邮局。毕竟自去年选举日以来,半年没有干这种“沿街乞讨”的事了,内心又开始惴惴。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鼓起勇气来,拿着签名表进了邮局。 果然,邮局里排着长长的队,我便在过道里站着,看到有个人寄完税表,走出来了,便迎上去说:“您可以为我们的参选签名吗?”那个人奇怪地看着我,说:“这是干什么的?”我正要解释,已经走来一个邮局的工作人员,对我说:“你不可以在这里进行这些活动,这里是邮局的财产,你必须到外面,离开邮局一段距离才可以进行这些活动。”我问她:“那我需要离多远?”她说:“你先到外面去,我马上来给你解释。”就把我赶了出来。那个刚才被我拦住的人已经乘机走了。 糟糕的是,这个邮局有两个出口(我只骚扰出来的人,因为进去的人都在赶时间,不会有心情理我的)。我权衡了一下,认为某个出口的客流量会更大,便守到了那个门口。很快又有人出来,是个职业妇女的打扮,大概也是乘着午饭的时间出来寄表,我和她一说,她很爽快地便签了。 旗开得胜,我心里放松了很多。看着邮局的玻璃门,我想:有人出来时,我为他们拉门,再要求他们签名,他们拒绝的可能性一定就会小些了;另外,有人进来时,我也为他们拉门,他们一定就会对我留下好印象。这个策略不错,可是我又觉得不好意思,好像也太“乞讨”了。然后我想到了去年选举日在老人中心时,那个民主党的助选员就是为人开门的,当时确实觉得她热情过分,好像必有所求,不过同时也觉得她很周到体贴。最后我决定要讲政治,不讲脸皮,还是为别人开门吧。 不过这个善意还没有来得及开花结果,便告夭折了。我刚开了第一个门,正在给人家解释呢,那个邮局的工作人员又钻了出来:“这里仍然是邮局的财产,你在这里会堵住路。你必须到停车场上去。”我又问:“你到底要我离这个建筑多远呢?”她说:“在停车场的白线之外。”自然,我刚拉到的那个“顾客”也乘机溜走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再退到停车场。好处是这样离另一个出口倒近了,我可以往来于两个出口之间,来回奔袭。坏处是这里车来车往,风又特别大,我需要一边腾挪于车辆之间,一边防止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被风吹走了。 总的来说,大概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人愿意签名。当然,爽快程度不等。有的人几乎不听我解释,大笔一挥就签了。有的人要打听清楚我到底在干什么,这时候我就要告诉他 :我们只是希望征集到足够多的签名,这样宾夕法尼亚人在大选时就可以多一个选择,您在这里签名,并不等于您就必须同意我们的主张,或者必须到时候为我们投票。有人就会继续追问:你们是谁?我报上自由党的名头后(其实这个词很醒目地印在表上,不过大部分人没空细看而已),有人就明白了,有人还会继续问:你们的主张是什么?然后我再解释:我们主张政府越小越好,税收应当被服务费所取代;我们认为目前的报税制度荒谬透顶,我们交了很多税,政府却连收税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弄不好,还要我们每年4月像傻子一样自己填税表,那些税扔到水里还能打个水漂呢……这番说辞自然能得到很多人的共鸣。 不过一般来说,以上的每一步也都会引起某些人的拒绝。比如,有人一听到签名,就说:“我从不参与政治。”有人则在听到自由党的名字后立即娥眉倒竖(也许是巧合,这样的反应全来自白人中年妇女),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似地往后一缩,立即严词拒绝,客气一些则说:“对不起,我的立场不容许签这个名。”还有人则是在听到我的解释后,摇摇头而去,大概觉得这个主意太不现实了吧。 其实,参选签名的要点,不在于签名者同意自由党的主张,而在于签名者乐见选票上有尽可能多的选择。正如一位年轻的男士在签名时说的:“这就是民主的意义所在。”类似的,下午还曾有另一位男士在签名时说:“我是共和党人,但我支持你们出现在选票上。” 另外两个比较鼓舞人心的场景是:一位中年男士在听说我是自由党后,很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正打算今年投票给自由党呢。”他说,他对民主党和共和党都不满意。我当然非常欢喜,赠送了他一份自由党的宣传材料。他签完后,和我热烈地握手道别,说以后再见。那感觉跟地下党和组织接上了头似的,觉得全世界都不在话下了。 还有就是有一位老人,柱着拐杖踯躅走出邮局,我向他从最开始一直解释到最后,他还跟我争论上了,说用服务费代替税是不可能的,会使整个政府的收支完全失衡。我说这就是为了要约束政府的权力,不让它乱花钱。这样的争论最后自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双方互说一声谢谢而别,我再去拉别人。那个人很爽快地签了名,签完后,我一转身,却发现那个老人又站到了我的身后,说:“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应该给你签这个名。” 总的来说,这里的人都很客气,不签的人大多说没有时间,还经常附上句“谢谢”。最有礼貌的是一位带着小孩的年轻母亲,她文静地低头走过来,我向她解释了我们的活动后,她摇头拒绝了,然后说:“但我非常感谢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她说话很慢,每个单词的多个音节都清清楚楚地发出来。 只有一次,三个年轻人走出来时,我刚迎上去开了个口,一个人就干脆利落地说:“no!”然后就和他的伙伴们窃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很酷吧。我也只好耸耸肩,自嘲地笑笑。 我自己的原则是:进去的人不拦,只拦出来的人,而且如果出来的人在打手机,我也不会去拦。美国人比较担心隐私问题,有几个人在签名的时候都问:“我把地址留在这里,不会收到任何东西吧?”这个问题我是有把握的,告诉他们,这个表是要交给州政府的,我们绝不会给您寄任何宣传材料(我没有告诉他们的是:本党穷得叮当响,人又少,就是想要给您寄东西也有心无钱)。 还有一次,一位女士在看了表后,发现需要留地址,就直捷了当地说:“我不签,我不信任你们这些人。”说实话,这是今天唯一让我吃了一惊的话,因为大家一向都说本人面相憨厚、神情纯朴。我有点喊冤似地说:“您不相信我?”她一边钻进车,一边说:“我从不会把自己的信息给政治组织!” 快到1点半的时候,我回家吃午饭,到4点时,又回到普王市邮局。 到了5点5分,我觉得这边的事情差不多结束了,就开车去了昨天吉姆推荐的那个大邮局。那是在切斯特郡,不过只有10分钟的车程。到那里一看,果然不愧是大邮局,排场就不一样:进出路口各有一辆亮灯的警车,站着一个警察,一个邮局的工作人员,在那里为过往车辆收税表,免去了他们进邮局的麻烦。当然,前提是你的邮票必须已经贴好。不然的话,还是得进邮局。他们平时开到晚上9点半,今天是特殊日子,足足开到午夜12点。我进去瞻仰了一下,果然队伍比普王市邮局长了很多。 这个邮局倒只有一个出口,可是门口的走道有两个方向,因此我只好又选了一个站岗。这里的人平均说来,稍微比普王市的人不礼貌一些,可能是地方一大,人就粗鲁的通病吧。比如,有位白人中年妇女在听说自由党的名头后娥眉倒竖道:“没门!”还有一位男士,看见我走近就大声说:“别来烦我,我已经够烦的了!”——也不知道他今年又被美国税务局榨出了多少油水。 当然,大部分人仍然是非常礼貌的。比较有意思的是一位亚裔老人(顺便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今天所有的亚裔,大概近10个人吧,只有一个像是美国出生的亚裔女孩签了,其他年纪大一点、明显带有故国气质的人统统不肯签。倒不是因为她们可能没有公民身份,而是我一提出,他们就拒绝了),我向他解释完为什么自由党要选择今天来进行活动时,他激动地说:“用服务费来取代税,那是行不通的!——难道富人和穷人要收一样的服务费吗?”我说:“我们不是为富人谋利益的,我们只是认为,平均来说,我们付了太多的税,被政府 滥用了。”他仍然很激动,说:“这是不对的!一个百万富翁,和一个穷人,不应该交一样的服务费!”我只好放弃和他的争论,说:“您说得对。不过我们不是要求您同意自由党,而只是想在11月投票时宾州可以多一个选择。”他说:“让你们上选票?休想!我不签!”激动地走了。 还有一位白人老人,在我解释后,对我说:“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你知道美国宪法是严格限制政党活动的吗?”我说我知道,心想,若不是美国法律限制,我还搞这个参选签名干什么。他继续说:“你们想把美国弄得像欧洲那些国家一样吗?弄上几十个小党,整天吵架你们才开心是不是?”我说不是,我们只是想出现在选票上,我们自己也知道打不破两大党的天下的。他摇着头进了自己的车。过了一会儿,他又摇下了车窗,叫我过去。我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高兴地过去,他说:“你有共产党的签名表吗?你要有我就签。”我说:“很不幸我没有。我不知道原来您是支持共产党的。”他说:“那你明年带共产党的表来,我一定签。——你们就是一定要弄出85个小党来互相拆台,让整个政府瘫痪!”我这才明白他是在挤兑我。 好的情况当然也有。一位女士在知道了我是自由党人后,立即说:“这个名我得签。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登记的自由党人。”还有一位男士,在签完名后,又问我:“如果你非要在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我回答说:“就我个人来说,我会选择民主党。但我知道也有很多的自由党人会选共和党,不过总的来说,我们对民主党和共和党都不同意,这也是我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的原因。”他笑着说:“是的。我对这两个党也都不满意。”我连忙说:“那么请您投票给自由党!”他说:“我会的!” 到了7点钟的时候,我一共征集到60个签名,算算也差不多了,天气渐冷,肚子渐饿,便回去了。在路上我自己默算了一下,我大概总共花了3个小时来征集签名,平均每小时征集到20个,每一个花3分钟。这3分钟里,大概有1分半是在等待,有半分钟是搭茬被拒,有1分钟是解释和签名的时间。效率还算不错。不过,如果一个签名要花3分钟的话,那么3万个签名就需要9万分钟,也就是1500小时。就算整个宾州能号召出150个义工,每个义工也需平均花上10个小时。任重而道远啊。 比较遗憾的是,有十几个人已经答应要签了,结果发现他们不住在蒙、切、特三郡,只好放弃。另外,我想,如果自由党再有钱些,做个“反税”的标语牌,我再来邀请别人签名,一定就容易多了。 比较好玩的是,居然在邮局遇到一个熟人,是公司里的中国人。好在她上次到我家来参加派对,看到过我竖在家里的自由党大牌子,因此还没有太惊讶,不过还是向她解释了一会儿我到底在干什么。可惜她有绿卡却是非公民,因此没法帮我签。由此想来,其他义工的工作应该比我容易,因为光是他们周围,大概就可以征集到几十个签名吧。 w w w.x iaoshu otx t.c o m 蘸谈美国政治 小_说txt天/堂 在感性地讲了一些关于我参加自由党的活动后,下面我要开始介绍我为克里助选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我想先提供一些背景知识,大体地谈谈我所理解的美国政治。 首先要强调的是,美国是个极其复杂的国家。她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虽然没有中国多,但种族构成要比中国复杂得多:有所谓的社会主流wasp(whiteanglo-saxonprotestant,盎格鲁—撒克逊裔白人新教徒),有欧洲其他各国来的移民,有祖上被贩来当奴隶的黑人, 有从墨西哥和中南美洲持续涌入的西班牙裔,还有亚裔。这些来自世界各地,文化传统非常不同的人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不同的原因来到美国,对社会、国家、政治的看法自然会千差百异,甚至针锋相对。我常想,有空得再去查查美国历史书,看看是不是除了南北战争之外,他们还漏记了几次内战。 对于这么复杂的一个国家,任何企图在一篇文章里来谈这个国家的人,大概都应该被流放到阿拉斯加去。所以我必须首先声明,本文挂一漏万,只是最最粗浅的一些个人感受,是比“浅谈”还要浅的“蘸谈”。其次,既然是个人感受,必然会带上我的很多思想烙印,为了防止被我的观点误导,读者看完本文后,应该再去看几篇极权主义者对美国的描述,可能才会有比较全面的结论。 美国号称“种族熔炉”,因此多元化可以说是美国最大的特点。任何一个读过王小波杂文的人,一定都会被他开口便引的那句罗素名言“参差多姿,乃是幸福的本源”叨扰得不堪其烦。如此想来,当年他在匹兹堡度过的时光,一定很是幸福。我初到美国时,有两件事印象很深,充分说明了什么是“多元化”。 一是没有“美国普通话”。刚到美国的中国人一般都会为口语烦恼,因为自己不说标准的美国英语,就像在中国不会说普通话,在英国不会说bbc腔,感觉低人一等。但很快我就发现,压根就没有“标准美语”这一说,这个词大概只存在于中国某些书的封面之上。就算是电视台的新闻播报员吧,比如纽约的电视台,那也是白人说所谓的“纽约英语”,黑人说黑人英语,而如果是南方的嘉宾,他们就说带南方口音的英语,大家各说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每个人都理直气壮地带着自己的口音。所以,我现在坦然地说我的中国英语,周旋于众多的美国英语、印度英语、欧洲英语乃至英国英语之中。 另一件事,是我做助教时,第一次带习题课,心中很是忐忑,就去问一个美国朋友,习题课应该怎么带。她说了一下该注意的问题,最后说:“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beyourself)。”这个说法当时让我新鲜了很久。我本来总觉得,习题课这种东西,系里应该有个惯例或者规定,一二三四五,就清清楚楚地把怎么上课都讲明白了。没想到其实怎么带一门课,完全是带课老师自己的事。我至今很感谢她告诉我的这句“做你自己”,常引为自己跳出陈规、我行我素的依据。 多元化的源头是对个体的尊重。随之而来的,必然就是“宽容”,因为如果人们不宽容不同意见,多元化就不可能实现,必然就还是“万马齐喑”、思想定于一尊。在美国,纳粹党和三k党都是合法的,60年代时,纳粹党一度被禁,美国人权组织认为他们的权利也应当受到保护,任命了一位律师替他们辩护。这个律师是犹太人。官司一直打到最高法院,大法官们以5:4判纳粹党也有信仰和言论自由。同样,当年为三k党辩护的律师是个黑人,这大概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也要维护你说话的权利”的最好例子。在宗教上,美国极为自由,充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教派,都充分享有各自的信仰自由。一夫多妻的摩门教、直呼上帝之名的耶和华见证人、信奉教主的大卫教派,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如同农贸市场般热闹。他们只要不触犯法律,就可以自由地传教。大卫教派是由于私藏火器,并且拒绝联邦人员调查,才被围攻的。那次围攻由于借用了军队资源,还被人权组织找了很长时间的麻烦。 然而,与在政治和宗教上的宽容相反,美国对个人生活却是不那么宽容的。比如,在美国的50个州中,49个州禁止嫖妓,只有赌城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内华达州允许嫖妓。再比如最近弄得沸沸扬扬的“同性恋婚姻”事件,竟然闹到布什扬言要修改宪法来禁止,真让人对美国的保守程度要刮目相看。这些在很多欧洲国家都不是问题,甚至同在北美的加拿大人都对此不以为然。 这充分说明了美国社会的右派本色。从历史上看,构成美国主流社会的中西欧早期移民,来到美国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在旧大陆所受的宗教迫害;二是对新大陆的经济机会的向往。他们虽以新教徒为主,但教派也是五花八门,况且他们对自己所受过的宗教迫害还心有余悸,因此在新大陆提倡信仰自由,以及由此带来的新闻自由、言论自由。但同时,由于他们都是虔诚的教徒,所以在道德上要求甚严,对个人生活很是自律。欧洲宫廷里的那种浮华的生活作风,和这些贫下中农是格格不入的。 在经济上,新大陆当时尚未开发充分,个人只要努力,获得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这就是至今仍在流传的“美国梦”。所以,他们反对国家对经济的干预,认为经济应当是自由竞争,由个人对财富的渴望来推动,而不是由国家来规划。 这就构成了美国右派的主要立场:个人道德保守、经济自由。他们主张低税收、小政府,强调个人奋斗。由于他们是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因此比较维护现有的社会秩序,本能的防范新兴思想。 本来,美国简直就是右派的天堂了,可惜除了这些主流社会,美国还有其他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比如,被贩卖来当奴隶的黑人,他们在被解放后,政治上是自由了,经济上却“一穷二白”。“美国梦”仍然存在,可是他们这些奴隶的后代怎么和奴隶主的后代竞争呢?他们祖先的劳动被别人无偿地占有,在竞争中天然处于不利的位置。白人老爷们的后代必须为此做出补偿,虽然不能重新卖身给黑人为奴,但美国开始推行“肯定性法案”、“反歧视法”等,要求学校、公司录取的人员和人口中的民族成分相合,使得少数民族在同等条件下其实可以被优先录取。同时,政府又提高税收,为生活无着落者提供福利。 风起云涌的60年代,无疑是世界上所有右派的噩梦,对美国人来说,尤其如此。除了少数民族争取人权的斗争以外,美国还上演了“女权运动”、“反战运动”,当然,还有“性解放”。这都和右派观念完全相反。在经济上,罗斯福新政更是早从20世纪30年代起就开始了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大政府主义已经在美国占有一席之地。左派势力在美国这个世界右派的大本营蓬勃发展起来了。它的主力是少数民族、穷人、年轻人、知识分子。左派的主要立场就是:个人生活要自由,经济要国家干预,补偿弱势群体。 美国的两党政治就是左、右派对峙的反映。共和党代表右派,是所谓“主流社会”的代言人,他们认为:国家提高税收来给穷人发福利,是一种对工作阶层的剥削,伤害了人们工作的积极性,最终会鼓励大家都不工作,坐在家中等救济。国家过多地干预经济,会造成经济的僵化,使经济彻底失去活力。同时,他们的观念保守,对国家有很高的认同感和荣誉感,把反战人士看作是国家的叛徒(美奸),对性解放深恶痛绝,对传统的家庭价值非常看重。共和党的成员,大多是中产阶级和富人,他们代表着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共和党所代表的价值观,是美国的主流,因此又被称作“保守派”。 民主党的观念和他们几乎完全相反(当然,在信仰自由等基本人权方面,全美国都是一致的)。他们深受从欧洲大陆传来的左翼思潮的影响,认为国家应该干预经济,用计划来调节经济,以免经济盲目发展。同时,他们强调平等,认为国家应当负起照顾弱势群体的责任,不能使贫富过度分化。在个人事务上,他们认为只要不伤害别人,个人有权利处理自己的一切事务,不需要社会或者国家的指导——我不信上帝,或者同性恋,又干卿底事?这些观点在传统的美国人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因此被称为“liberal”,即“思想开通者”,也称“自由派”或新自由主义者。 不过这个“自由派”和我所属的“自由党人(libertarian,或古典自由主义者)”还是不一样的。自由党人处于左右派之间,基本上是要左派的个人事务自由和右派的经济事务自由,反对左派的国家干预经济和右派的传统道德束缚。由于自由党人在个人和经济方面同时要求自由,因此被左派和右派共同认为太激进,在美国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影响力。美国人还是觉得,要么个人自由,经济计划,要么经济自由,社会传统。一只脚是自己的,一只脚拄着国家的拐杖,才好走路。两只脚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走,只怕会走入歧途吧?因此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自由党是很好的,可是美国人民还不够聪明。看来特殊国情之说,中外俱有。 在我看来,左右派并无谁对谁错之说。本来,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从小熟读“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使没有政治课和语文课上所受的教诲,也觉得左派是比右派更天然正确的。不过,一方面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周围的环境也正在经历着激烈的经济改革,以及由此引起的翻天覆地般的观念变化,另一方面自己的阅历日增,对生活的理解更加深刻,看的书也比以前多了,后来我的思想开始脱离左派,往中间偏自由的方向走。 西方有句话说,一个人如果20岁以前不是左派,他就没有良心;如果30岁以后还是左派,他就没有头脑。我觉得这话说出了问题的部分实质。年轻人性格反叛,要求个人自由,又富有理想和同情心,容易被“平等”、“权利”等字眼简单地打动,是左派的骨干力量。等到他们长大以后,他们才会逐渐认识到传统道德的合理之处,以及美丽字眼的空洞之处,就会慢慢地成为右派。人老了么,自然会保守些。 从国际上看,著名的右派国家是美国、英国,主流思想是实用主义,国民比较注重实利,不喜欢过激的思想;著名的左派国家是法国,主流思想是理想主义,国民普遍有浓厚的浪漫情调,容易冲动。这大概也是对左派、右派的另一个注脚。 在美国,右派的共和党可以说是社会主流共识,但左派的民主党则得到穷人和自由派人士的支持。2000年的总统大选是美国历史上最接近的一次大选,因此也可以说是对美国两党势力划分最清晰的一次说明。从地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共和党赢得了民风保守、思想传统的南部和中西部,民主党则掌握着号称自由主义大本营的东北部、以芝加哥为中心的中部工业区,以及以加州为中心的西海岸(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被认为是美国自由主义气氛最浓厚的一所大学)。 美国的选举制度非常特别,并不是在普选中得到多数票的候选人就得胜,而是在各州分别计票,除了缅因和内布拉斯加之外,每个州的胜者将得到这个州的所有的选举团票数(即该州在参众两院的总票数)。如果一个候选人在某些州大败,在某些州小胜,那么他就可能总得票数输给对手,却仍然赢得大选。 我个人认为这种设计是不合理的。它的本意是为了防止小州的声音被大州压倒,但2000年时的情况说明,这样的设计并没有达到目的。2000年的计票工作到最后时,布什和戈尔的票数基本相当,还有佛罗里达以及其他几个小州的票还没有开出来。但那时大家对那几个小州的情况已根本不再关心,而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有25个选举团票的佛罗里达,因为那几个小州的所有选举团票都加起来也没有佛罗里达多。如果是采取普选多数票得胜的选举制度,就不会出现这种小州无关紧要的局面。 4年过去了,美国的两党分裂没有被弥合,反而愈演愈烈。布什坚定的共和党立场为他赢得了共和党人的衷心爱戴,也燃起了民主党人和其他自由派人士的满腔怒火。现在看来,两党的主要势力范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南方和中西部仍将支持布什,东北部和西海岸仍将支持克里。主战场仍将在佛罗里达,以及一些选举团票众多的边缘州,比如俄亥俄州、宾州等。 在我这个自由党人看来,民主党和共和党各有我可支持的一面,也各有我所反对的一面。我认同民主党的个人自由理念,但反对他们的大政府主张,在经济政策上我更倾向于共和党。两相比较起来,我的平等情结最终发挥了作用,对共和党对弱势群体的相对冷漠比较难以接受,因此如果在两党之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会选民主党。 如今的形势又有了变化,白宫里的共和党人已不再是我们所熟悉的共和党人,而是所谓的“新保守主义者”。他们一方面仍然坚持保守主义的宗教和社会价值观,比如反对同性恋婚姻,强调虔诚敬拜上帝,另一方面却背弃了共和党的小政府理念,将政府的规模空前扩张,创造了美国历史上最高的赤字,还借反恐之名推出了《爱国者法案》,使政府部门可以合法地侵犯公民隐私乃至人权。这一切都使得共和党本来对我的吸引之处都荡然无存。因此,在今年的总统大选中,我将为克里的竞选奔走,为把布什赶出白宫尽一份力。虽然我并不完全认同克里的政策,可民主本来就是要在两个魔鬼中选一个较不坏的,而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明君。 www.xiaoshuotxt.com 克里支持者聚会 t!xt-天\堂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克里支持者的聚会,就在附近的一家酒吧。聚会原定晚上7点钟开始,我按照参加自由党活动的经验,7点半的时候到了酒吧,结果发现那里已满是人了,分成几张桌子坐开,至少也有40人。这阵势让我吓了一跳,不愧是大党,轻轻松松地就纠集起这么多人来。 我签了到,拿了张贴纸写了名字,贴到了胸前,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桌子上的人讨论得正起劲,我先向边上的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她告诉,这张桌子上的人都是筹款组的,主要讨论筹款的事情,另外还有宣传组、媒体组、义工组。我决定还是加入到义工组去。 义工组的桌子是最长的一张,坐了20多个人,看来大多数人还是和我一样,没啥特长,只有点傻力气可卖。义工组的组织者是一个很年青的小伙子马修,他为我找到个座位,我挤了进去。那个地方正好是两组讨论的人的分界处,大家都背对着我,朝着另一个方向说话。我只好先点了杯饮料,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 坐在我左边的,是一个叫劳拉的30多岁的女士,眉清目秀。她是属于“媒体观察(mediaresponse)组”。这不同于媒体组,媒体组是管把大家的活动在媒体上进行报道的,而这个组的主要工作是关注媒体动向,注意媒体是否对克里有负面或失实报道,然后进行反击。劳拉问我是否对这个感兴趣。我说:“关注媒体动向,写文章进行澄清,我都是很喜欢的。但英文读写实在让我头大,我还是去参加那个义工组算了。”她说,其实她也是一不小心坐到这个地方,被拉进来的,她也是对做义工更感兴趣。 在劳拉左边,坐在桌子尽头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他自己办了个网站(http://www.thetruthin2004.com)为克里呐喊助威。这次他还带来了一些复印出来的资料,叫“布什vs真相”,用数据和事实来说明布什都干过些什么。后来我去看了一下他的网站,内容还挺多的。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叫维尔的女士。我问她,是否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活动。她说:“是,不过我以前参加过几次迪恩支持者的活动。”维尔认为,迪恩才是真正代表民主党的人物,也是她全心支持的候选人,不过既然他已经退出了初选,她就改为支持克里,反正迪恩也已经正式支持克里了。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我问大家:“你们支持克里,是因为他的主张,还是因为他反对布什?”她们几乎毫不犹豫地一起说:“都有。”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长期以来,媒体给我的印象,就是支持克里的人当中,大多数人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当选可能性比较高,所有讨厌布什的人都不管与克里的主张有什么歧见,都来支持他。这就是所谓的abba(anyonebutbushagain,除了布什谁都行),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家里还有一张abba的cd呢,下回可以拿去播放),所以才以一个自由党人之身,来支持民主党的候选人。 这时,斜对面的一位女士苏插话说:“这没什么,我还是登记的共和党人呢。”大家都吃了一惊。我说:“那您一定是被布什真正地激怒了。”她笑着说:“那倒不是。我一向投票支持民主党。不过我登记为共和党人,这样他们初选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投票反对那些我最讨厌的共和党人。比如这次,我就不投布什,去投其他人。” 大家这才舒了口气。这种情况我倒听说过,某些人登记为对方的党员,然后在初选时,故意投票给那些最不可能当选的候选人,以帮助本党在正式的大选中取胜。反正在美国,登记为党员是政党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又免费(自由党这种小党才收费,不然无法维持)。我常怀疑布什在2000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身份就是这么给内奸投出来的。 苏以前是住在新泽西的,那里的初选是开放式的,非党员也可以去初选投票,所以这套把戏她在新泽西就已经玩得轻车熟路了。搬到宾州后,这里只有党员才可以在本党的初选里投票,所以她只好特地去登记为共和党人,继续进行地下斗争。她的丈夫还是登记为民主党人,这样他们两边的信息都不会错过。“另外,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同时向两党的人呼吁。”当然,这样平时她就常会收到共和党的宣传资料,以及要求捐款的信件。她笑着说:“我从来都把他们直接扔到垃圾箱。” 闲聊中,我发现维尔也是住在普王市。她又把我介绍给了琳达和戴安——两位坐在我右边的女士,她的邻居。今晚从普王市来的就是我们四个,其中戴安是民主党的积极分子,曾经为其他候选人助选过,所以对义工活动很熟悉。基本上,义工的职责就是去动员人们投票。据她介绍,大概只有一半的公民会去投票。如果能把大众动员起来,就能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但问题是,共和党也在行动,这里本就是共和党占优势的地区,布什又非常重视宾州,上任以来已经访问过宾州28次,在美国所有州里是最多的。“他简直就是住在宾州了。”有个人忿忿不平地说。这里的人对布什不用说都是深恶痛绝。很多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直接说“他”。只要一开口,听到批评了,肯定就是冲着布什去的。 她们对我的自由党人和国际主义战士的身份也很感兴趣。维尔问我,为什么会成为自由党人。我说,就个人事务而言,自由党和民主党的观点基本类似,就是反对国家干预个人生活,个人不论性别、种族、国籍、性取向,都应当享有完全平等的权利。就经济事务而言,我认为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往往适得其反。在这方面,她们显然不同意。于是我祭出了一样法宝:我是从中国来的,成长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换的年代,我亲眼目睹了国家干预对经济所造成的束缚和损坏,也亲眼目睹了个人在为自己的经济前途奋斗时所能迸发出来的巨大潜力。因此,我主张由市场来主导经济,国家的干预越少越好。至于社会福利、医疗保险等方面,大概是由于我来自中国吧,我怎么看都怎么觉得美国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哪位民主党人不服,请赞助我一张去瑞典的机票,也许我去参观学习后就又皈依左派了),尤其在媒体上,更几乎是三分天下有其二,所以不觉得平等是个紧迫的话题。 8点45分左右,活动的主持人凯丽站起来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想请各组的协调人来总结一下今晚的讨论结果,然后大家可以继续在这里讨论,也可以回家。” 第一个发言的是宣传组。英文名叫propagandateam,我对这个名字有些吃惊,因为我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propaganda在英文里是个不好的词,主要是用来指别有用心的、经常扭曲事实的宣传,常用于纳粹德国、前苏联等。这个组的协调人站起来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调调:“印象即真相(perceptionisreality)。”顿时让我对他们的印象(perception)很差。还好,他们的主张没有那么不择手段,主要的一条,是希望给本地的民众造成一个印象:民主党人仍然在活动,克里可以赢得选举!因为这里是共和党人占优势的地区,为了防止一些选民习惯性地投票给共和党人,他们要求大家广泛活动,多在公众场面出现,多在媒体发出自己的声音,多佩戴使用克里的宣传徽章、汽车贴纸之类,使人们相信,民主党将在这一带压倒共和党。另外,他们鼓励大家多读书,并列举了一些连我都没听说过的大书,希望大家读后互相交流,用理论来武装自己。 随后发言的就是我们义工组了。那个看上去非常年青的小伙子马修站起来说:“今年我只有16岁,但我从小就是个忠心的民主党人。我还不能投票,但我可以做义工。4年前,布什从戈尔手里偷走了选举,今年,是该他偿还的时候了!我们必须为此努力工作,劝说你的朋友、你的邻居出来登记,出来投票。我们可以给周围的人发email,每个人发给30个人,这30个人中,每人再发给30个人,4轮下来,就是8万人!不要小看你自己的力量,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贡献!” 他不像是在总结工作,倒像是在演讲,不但声音铿锵激昂,而且手势坚决,在说到“你”的时候还伸出右手食指来用力地点向听众。现在正好是影片《阿拉莫》的档期,这是一部爱国影片,讲的是19世纪美国人和墨西哥人在阿拉莫的一场血战,相当于中国的台儿庄战役吧。马修继续说道:“现在,人们都在说:要记住阿拉莫。那么,我要说,要记住佛罗里达。4年前,布什让我们记住了佛罗里达。今年,我们不会让佛罗里达的事情再重演!” 大家纷纷鼓掌,互相说,16岁的小孩,有如此表现,真是令人惊异。有人喊:“你应该去选总统!”马修兴奋地说:“yeah!也许在2024年,我将出来竞选美国总统!” 不过我不喜欢他的表现。也许和我的中国背景有关吧,我不欣赏过激的言论和举止。这些我已经见得多了。政治并不崇高,只不过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的最佳方案而已。安上个崇高的目的,做慷慨激昂的演讲,号召民众为了某个伟大目标而奋斗,这都让我敬而远之。这大概也是我成为自由党人的最主要的心理原因吧。我认为,政治应当是平和的、妥协的、切实的。 劳拉也代表媒体应对组发了言,不过她们这个组很弱,只有“两个半到三个半”人,其中的“半个人”就是她自己,因为她其实对做义工更感兴趣。她更多地是在介绍本组的工作,希望能从其他组挖上几个人过来。可惜却没有任何反应。凯丽说,那看来我们这个组必须和其他组合并。 接下来是媒体组和筹款组的发言,很快就变成了这两个组的聊天,我没有听到什么要点。 总结完毕后,我和维尔、琳达、戴安互相留了电话和email,简单地谈了些以后的计划,便各自回家了。 总的来说,参加这个活动的感觉和在自由党内是很不相同的。首先,他们的人可真多,让我这个习惯于小党活动的人大开眼界,这下算见识到大党的场面了。其次,他们的人口构成和自由党完全不同,大部分是妇女,占了三分之二以上,其中又有一半以上是老年退休妇女或家庭主妇,还在工作的好像不多。男性中也是小的小(除了马修外,还有个18岁的小孩),老的老,像我这个年纪的不多。自由党每次开会,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工作男性,而且大多从事工程类或其他需要受过高等教育的工作。两党唯一相似的是,都是满眼的白人,一个黑人、西班牙裔都没有,我在两处都是唯一的非白人,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居民本来就是以白人为主吧。 因此,自由党开会,有一种小范围交流的感觉,所有的人我都认识,感觉比较放松,而且大都逻辑清晰、筹事周密。这次民主党的聚会我觉得就有些闹哄哄的,可能是人太多了,而且很多人说不到要点,让我听了半天不知所云。希望以后大家变熟了,能够好些。 11月14日附记 “你为什么会成为自由党人?”这个问题,不光是你想知道,在我参加克里竞选活动的过程中,也不断地有人问我。我想很多读者大概也有此疑问,在这里简单地说一下我成为一个自由党人的过程,也就是如何自我思想解放的过程。 自由党的英文是libertarian,词根是liberty(自由)。我当初看到这个词时,第一反应却是“解放党”,因为我在初中最先学到的单词之一就是“解放(liberation)”。显然,“解放”和“自由”密切相关,尤其在思想上,一个人只有从各种束缚中解放出来后,才能达到自由。美国人有句半开玩笑的话:大学里学到的错误观念,要在毕业后花五年才能完全消除。从出生开始,我们就被铺天盖地的主流舆论和传统思想重重包围。小时候,我相信书本和教师说的一切。我还记得在上初中时,一次广播里放国际新闻,我听了之后为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潮而忧心忡忡。 到了高三,我班上有个同学要出国了,拿了个同学录请大家留言,其中有一项是偶像。我前面的人填了里杰卡尔德,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的偶像是谁,最后大笔一挥,填了“毛泽东”。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去一个亲戚家做客,在他家的书橱上看到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拿起来一翻,居然就津津有味地看完了。那时我已经比初中有进步,知道其社会科学部分的不足之处,不过自然哲学部分却仍然令我大为折服。大学一年级时,我在日记里写下:我这辈子的奋斗目标,依次是祖国、真理、我。 到大学毕业时,祖国已经被排在真理之后了。这个转变很容易,一方面,我见闻日多,自然就看出以往所受的爱国主义教育有愚民之嫌。我依然爱国,但不是出于课本上的那些可笑的爱国理由,而是出于对个人价值的确信。很显然,一个人如果爱自己,也就会爱国,如此自然的情感,竟然也会被拿来大做文章,不能不让我倒胃。 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的爱国主义不是建立狭隘的民族诉求上,而是建立在个人价值的基础上,那么一个顺理成章的结论就是,全世界人类福祗相连,各国的国家利益,归根到底是一致的。凡欲通过对外扩张、打击别国来为本国谋利益的,最终无不反受其害。夺取生存空间的德国、输出革命的苏联、在中东翻云覆雨的美国,皆为明证。二战时谋刺希特勒的德国军官,比沙场捐躯的党卫军更懂得爱国的真义。祖国这个奋斗目标可以被真理所容纳——这个真理,已不仅指世界的客观规律,而是包括社会公义的泛称。 真理观的动摇,发生在出国后。美国有很多华人基督徒,我也被拉去参加过很多次他们的聚会。甫一接触耶稣,我便大为倾倒:不意世上竟有此等人!立刻成了个“文化基督徒”,即认同基督教的思想,却不接受其中关于神的部分。在我看来,无神论能自圆其说,凡是现在还不能解释的,可以推给未来科学的发展。基督教也能自圆其说,凡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可以推给上帝的高深莫测。成为一个基督徒或无神论者都需要相当大的信心。是否有神的问题显然超过了我的智识和胆量所能达到的范围,我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疑神论者。 我的真理观当然也跟着变化。宗教信仰是人类道德准则的基础,如果我连是否有神都无法确认,那么一切真理也都在可怀疑之列。疑神论的立场让我不再仰视那些从前认为是不容置疑的道理,而可以从容地推测,这条道理是如何从对神的崇拜推出来的,如果没有神的话,它是否还能成立。 历史上道德观的演变,已经非常清楚地说明,道德不是上帝颁发的诫命,也不是宋儒所称的“天理”,而不过是人们在组成社会时所约定俗成的规则。由于它们确实有助于维系社会稳定,人们给它们编出了崇高的理由,披上了光芒万丈的外衣,但其实它们绝非天经地义,而且在很多情况下,对个人的弊大于利。如果仔细追究的话,道德观念其实自相矛盾、无法解释之处甚多,因为它们不是从“神”或者某个绝对理念那里严谨地推导出来的,而是人为总结出来的,还常被强权者任意打扮,自然会漏洞百出。比如中国传统的忠孝难两全,如果不是被道德唬住了的话,根本就不是问题。 由此,我不相信道德审判,甚至反对一切道德评价,主张只要不违反法律的,就可以做。当然,前提是你自己的满足感。由于环境影响,很多人的满足感其实有一大部分是来自自我的道德评价,那么,你为了使自己更快乐而遵守道德,乃至于牺牲掉一些较次要的快乐,也完全符合人的本性。 参加自由党后,自由党人在毒品问题上的立场,让我开始思考人是否有吸毒的自由。这个问题很方便地就转为另一个更重大的问题:人是否有自杀权? 从理论上讲,人当然有自杀权。这由信仰自由可以直接推导出来。有些印度教教徒认为朝拜扎格纳特神可以免除轮回之劫,便投身于放置神像的巨车之下,以一死求彼岸的永生。一个人怎样才快乐,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只有她自己才有权决定,别人无权干涉,任何宗教或政府都无权把某一种人生观强加给其他人。因此,当一个人决定活着比死去更痛苦时,我们有什么权利强留她在这个世界受苦? 这个道理极为简单明了,然而在现实中却完全行不通。基督教相信人不可以自杀,除了上帝外,谁也没有剥夺别人或自己生命的权力。由于基督教在当今世界所处的强势地位,他们提出的人道主义也被全世界所普遍接受,甚至连安乐死都可以拿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对。 对道义的稍加推导,就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因为道义不是从神那里降下来的旨意,而只是层漂亮的外衣,其实质是实力对比后总结出来的约定。不同的环境会产生不同的道义,说得都很义正词严,其实都是根据实际需要编出来的。或者,可以让我们稍减羞愧的说法是,各种道义都有人在真诚地传教,但只有那些最符合实际需要的才会占据主流地位。宗教自由并非来自于人们的互相尊重,而来自于各教派的势均力敌,正好这时大家手边有个“天赋人权”的说法,就拿出来作为遮羞布了,因为“君子喻于义”,我们的让步可不是因为吃不掉对方,而是因为尊重对方。 想通了这一点后,所有的道德规范、真理公义都不能再让我心存敬畏。仿佛《黑客帝国(thematrix)》里的尼奥(neo),在别人看来确实存在的世界,在他眼中不过是虚构出来的矩阵;制约着别人行为的客观规律,他却可以随意打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尼奥。只要看穿那里其实空无一物,所有束缚只是横竖排列的虚线,我们就可以把自己从表面的假相中解放出来,如同尼奥那样自由地飞翔在精神世界。 然而,在精神自由后也会有精神困境:尼奥无法只生存在虚拟世界,无论精神多自由的人,也必须生活在现实世界。这其中的冲突是显而易见的。更糟糕的是,完全的自由带来的是混乱和失落,如同飞翔在天上的风筝,一旦挣脱了系在大地上的绳子,它会暂时飞得更高,但最终却必将落下。破除了旧有的迷信后,我陷入了新的茫然,放眼望去,皆是虚空,无觅岸处。 子曰:“思而不学则殆。”我认识到,独想狂奔可以解放自己的思想,但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下面应该去看些书,从老庄到释耶,从波普、哈耶克到兰德、弗里德曼。新圣人胡适则说:“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也是至理。参加自由党和克里阵营的草根政治,就让我对很多问题有了更深的看法。我希望以后我可以有机会做更多的实事,在精神解放之后,再建立起一个精神新世界。 ww w . xia oshu otxt.co m 自由党候选人见面会 小.说.t.xt.天.堂 今天本来是每月一次的自由论坛,但由于大家对自由论坛的热情都不高,所以本月就暂停了。不过《费城问询报》大楼的房间已经预约了,不能浪费,吉姆就决定今天在这里开个自由党候选人的见面会。 到会的共有5个候选人:蒙郡自由党的吉姆竞选州议员,恰克竞选联邦众议员;还有其他郡来的杰·罗素(jayrussel)竞选参议员;罗斯·戴蒙(russdiamond),就是上次筹款 晚会时坐在我左边的长发男,以及第一次见到的马特,都是竞选众议员。 此外,还有两个跑龙套的,一个是罗斯的朋友,还有一个就是我了。总共7个人而已。 人都到了后,吉姆问:“这里谁是最有经验的候选人?” 杰说:“应该是我吧。我已经连续10年参加选举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不敬地想:那看来您已经连续九年失败了。 他的经历挺复杂的,开始是自由党人,后来作为共和党的候选人参加过选举,最后又变成了宪法党(constitutionalparty)的候选人,今年又回到了自由党。这10年倒也没白过,螺旋式前进吧。 他的要点,是大家要行动起来,把参选签名的工作做好,因为如果宾州自由党不能成功筹集到3万个签名,那总统和参议员候选人都无法上选票,一切都是白搭。 对其他4位众议员和州议员候选人来说,日子稍微好过些,所需的签名数和他们所在的选区有关,大约只需要一千多个签名就够了。但问题在于,这些签名都必须在他们的那个选区获得,因此工作量也不小。 接下来,除了马特没准备外,罗斯、恰克和吉姆开始谈他们的竞选纲领。罗斯先说,主要是: 1.小政府、减税、消除政府赤字、要求州政府拒绝来自联邦的经费(相应地自然也就减低了自己对联邦的义务); 2.反对爱国者法案、要求保护个人隐私、持枪合法、要求废除“无受害者犯罪”(即没有伤害到别人的犯罪,比如吸毒); 3.健康保险私有化、市场化(即反对政府的干预)、教育私有化、福利政策改革; 4.自由市场、自由贸易、反对政府干预经济。 基本都是自由党的老生常谈了。但他的一个观点引起了争议:废除死刑。他说:“政府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人民的权力是上帝给的。上帝没有赋予人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那么人自然也就无法赋予政府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死刑是政府滥用了人民所赋予他们的权力。” 我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个说法简单而富有美感!” 罗斯得意地说:“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仔细一推敲,我又有问题了:“可是,上帝也没有赋予人剥夺他们自由的权力,为什么政府就可以判处某些人坐牢呢?” 罗斯连忙解释说:“那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误,所以必须要受到惩罚。” 这下大家都看出问题了,不等我发问,马特就发难说:“这些人犯了错误,所以要受到剥夺行动自由的惩罚,哪怕上帝没给我们这权力;那某些人犯了严重的罪刑,为什么不能受到剥夺生命的惩罚呢?” 于是众人陷入混战。我在死刑问题上是比较糊涂的,一方面觉得死刑有保留的必要,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什么罪是需要用剥夺生命来惩罚的。本来这样也不错,像蝙蝠一样,看到鸟就说自己是鸟,看到兽就说自己是兽。可我中了怀疑主义的毒太深,反倒是见到鸟就说兽的道理,见到兽就说鸟的道理。可能,我反对的是斩钉截铁的道理本身吧。反正我也一向越是大是大非问题越糊涂(小问题如商店少找了我两毛钱我一向是很清楚的),到最后只好认为大家都有道理,还是不要争个高下,求同存异吧。 扯远了。这番混战花了不少时间。最后杰说:“候选人采取什么立场确实是个重要的问题,可如果我们的候选人都不能出现在选票上,那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还是继续原来的议题吧。” 下面是恰克介绍他的竞选立场。他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题目是《克图在国会的立场》,是他从克图学院(catoinstitute)的网站上下载了,打印出来自己装订成书的。克图学院是美国的自由党人思想库,恰克把这本书的链接给了我们:http://www.cato.org/pubs/handbook/handbook108.html 最后是吉姆。他虽然只是“纸面候选人”,即只是为了帮助自由党进行参选签名而报名参加竞选,并非真的想选上州议员,但他准备的材料倒最漂亮,是彩色打印出来的一张宣传材料。我粗粗翻译了一下: 少一些政府,多一些自由和个人责任 我为什么要来竞选?——我对哈里斯堡(州议会所在地)不断增长的腐败和失去控制的花销十分关注。现在,我们的政客们把宪法看作是一本古经,在讨论立法时从不去考虑它。两大党都有人在投虚假的“幽灵票”。我再也不能坐视很多宾州人越来越穷,政府的花销、贷款、税收却越来越高。作为一个自由党人,我愿意领导州议院去使宾州恢复成我们宪法上所明言的小政府。 什么是自由党?——作为一个自由党人,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主张用强迫手段来达到政治或社会目的。成立于1971年的自由党是蒙郡的第三大党,也是宾州和美国的第三大党。自由党相信美国的自由传统:个人自由和个人责任、自由市场经济、不干涉主义的外交政策、和平、自由贸易。 我的承诺——一旦当选,我将仔细阅读我将投票决定的每一个议案。当我投票批准新的法律时,我将当众指出此法律符合宪法的哪一段。所有不能被宪法明确解释的法律,我将投票反对。我将带领州议院取消那数以千计的损害我们的自由和繁荣的违宪法律。我要求我的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对手也做出类似的承诺。 一些议题 政府的正确功能——政府的功能是保护生命和财产。 工作和经济——“我们认为,一个国家想通过税收来促进繁荣,就是像一个人站在桶里却想把桶拎起来。”——温斯顿·邱吉尔 政府能创造工作机会,这是个普遍流传的神话。当新工作机会出现时,政客们会很乐意地将此归功于自己,但其实这些工作机会是由企业主和他们成功运转的生意所创造出来的。政府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一旦我们削减了税收、企业补助、政府专卖,宾夕法尼亚就会像磁石一样吸引新的生意。我们需要让宾州的企业主们来创造繁荣的机会。 环境——对于污染,应该负责的是污染者,而不是纳税人。这样我们才能吸引更多的无污染经济来到宾州,促进繁荣,增加就业,同时也保护了环境。保护我们的环境应当是宾州人的一项头等大事。我将领导议会要求关闭政府的垃圾输入和解毒工业。现在我们的政府通过广泛的“有偿污染”来赚钱,然后又让纳税人来付清洁宾州的账单。通过保护我们自己的私有财产权,我们可以让污染者为污染负责,而不是纳税人。这样还可以吸引清洁工业到我们州来。 立法机构的“鬼票”和假票——信不信由你,我们亲手选出来的议员们会公开地将笔套塞进投票仪,这样他们就可以去钓鱼,投票仪则会投一整天的赞成票。有人公开承认曾代替缺席的议员投假票。这足以说明他们对我们所付的税是什么态度。 教育——没人能对宾州的政府教育现状满意。只有把教育的责任和权力交还给父母,我们才能扭转当前危急的教育程度下降趋势。 持枪权——宾州宪法第21条:“公民持有武器以保护他们自己和宾州的权利,毋庸置疑。”——无需再多说。 w w w. xiao shuotxt. co m 第二次克里支持者聚会 ?小说/tXt|天堂 克里支持者的聚会是每月第4个星期四。在5月底,要参加第二次聚会的时候,我们自由党的参选签名活动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展中。如果筹集不到足够的签名,自由党的候选人就无法出现在选票上,只能坐看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相争了。 最近,我看到一些文章,分析第三党对今年的总统大选所可能带来的冲击。我们知道,4年前,绿党候选人纳德尔吸引了大量的左翼民主党人的选票,是戈尔输掉了选举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纳德尔没有出现在某些州的选票上,那么这些选民应该就会投票给戈尔,而不是布什。事实上,纳德尔在佛罗里达州所得到的选票,远远超过了布什和戈尔的得票差。如果不是纳德尔,上次选举都不用闹到最高法院去,戈尔就能轻松拿下佛罗里达,进而赢得整个大选。 从那以后,民主党人对纳德尔就微辞不断,不料他今年越战越勇,又出来参加总统选举了。面对这位选举毒药,民主党人虽然不满,却也无法阻止他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共和党则暗自乐在心头,听说还偷偷地给纳德尔的竞选捐款。 不过,如今的竞选斗争又出了新动向,分析家们发现,不光是纳德尔,其他第三党也能对总统选举产生重大影响。这是由于今年的选举实在太势均力敌了,以至于往年弱小的砝码,在今年也能使整个天平倾斜。自由党作为一个经济保守、个人自由的政党,对共和党中的温和派一向很有吸引力,尤其在布什这个共和党的右翼当权了4年后,很多温和的共和党人无法认同他的很多极端政策,因而打算今年不再投票给他了。 由此我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即鼓动民主党人来帮助自由党的参选签名活动,因为只要自由党的候选人能够出现在选票上,对布什肯定是个坏消息。我起草了一封给克里支持者的信: 亲爱的克里支持者们: 我们都知道纳德尔是如何地影响了2000年的总统选举。这次他又得到了改革党的支持,正在努力试图使他的名字出现在尽可能多的州的选票上。不过我们不用担心,因为乔治·w·布什正面临着一个更大的威胁:自由党的候选人。 那些一向支持共和党的经济保守派们,在今天不再愿意把票投给他们。布什总统搞出了创纪录的财政赤字,使联邦政府越来越大。许多经济保守派们正在转向自由党的候选人,因为他们坚信小政府和保守的经济理念。 汉弗莱(humphrey)学院在今年2月的民意调查支持这一说法。劳伦斯·r·雅各布斯(lawrencer.jacobs)在4月20日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发表文章《第三党威胁:不仅仅是纳德尔》指出:“民意调查显示,在布什和克里一对一的选举中,布什可以赢得共和党的87%的选票。然而如果是布什、克里和一个保守的第三党候选人,共和党对布什的支持则掉到75%。”雅各布斯得出结论说:“自由党对共和党的冲击,将比纳德尔对民主党的还要大。” 可是,这一切要发生,首先需要自由党把他们的候选人放到选票上去。法律要求他们筹集到2.5万个签名。这正是我们可以“助人以助己”的地方。想像一下,当布什看见自由党候选人出现在宾州的选票上时的心情! 共和党人正在给纳德尔的竞选活动捐款。他们希望他可以照4年前的葫芦依样再画一次。现在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请您至少在附上的签名表上签个名,再让您的朋友和家人也签个名,然后或许填满第一页。这将帮助一个能蚀食布什的共和党支持率的候选人出现在选票上。这对于约翰·克里在这个“战场州”击败布什是至关重要的。 请注意,在签名表上,地址应当是你的居住地址,而非通信地址。在一张签名表上,只有同一个郡的人可以签名。如果您需要更多的签名表,请和我联系。我的联系方法可以在信末找到。 请把填好的签名表寄到“某某处”。所有的签名表都应当在7月6日前寄出(7月4日独立日是个绝好的筹集签名的机会,对吧?)。 谢谢!团结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击败布什! 我把这封信打印了50份,又从自由党主席吉姆那里要来了50张签名表,再去买了一大堆信封和邮票。去参加聚会的前一天晚上,我足足忙了两个小时,把各样东西在信封里分装好,连邮票都贴好了,还辛辛苦苦地把每封信的回信地址也写了,这样,民主党人把签名筹集到后,直接丢进邮筒就可以了。 到了聚会后,大家先说竞选的各种正事,待到快要结束时,我才站了出来,把我的主意说了一下,大意就是信里说的内容。结果,正是登高一呼,应者廖廖,很多人一边听一边笑着摇头。最后只推销出两份。其中一个还说:“我们不需要这个,我们一对一就能击败布什。”大概只是见我没有其他人反应,才友情赞助了一份。 8月3日附记 我一直等到7月底,也没见这两封信回来,想来他们也没有当真吧。我想不通这些民主党人,虽然自由党的观点和你们很不同,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共和党很多人都在暗中支持纳德尔,怎么这些民主党人就不明白这个“远交近攻”的道理呢?难道他们真的自大到以为可以靠自己就肯定可以击败布什吗? 两个月后,在又一次克里支持者聚会上,我却意外地发现,一个有拉丁气质的帅哥站了出来,说:“我不是民主党人,但我这里有个可以帮助民主党候选人的方法。我正在帮助一个保守的政党进行参选签名,如果他们的候选人能够上选票,将会吸引大量本来是共和党的选票。”接着他又解释了一下细节,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已经有人喊了:“好吧,那还等什么,快告诉我们在哪里签!” 大家都笑了。他也就结束了讲话,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拿出表来让大家签名,一半以上的人都来签了名。我看了又是佩服又是羡慕,还以为他也是自由党的,上去和他搭话。他告诉我,他是来为宪法党筹集签名的,其实他本人并不是宪法党的,只是来帮朋友的忙。 我这才明白,不是民主党人真的不懂“远交近攻”的道理,而是我自己上次没有说好。当然,来参加聚会的大部分都是女士,这位年轻人的帅哥形象肯定也帮助了他不少。另外,我发现我的问题是一方面太贪,试图说服克里支持者们帮我们去做参选签名,而不像这位帅哥那样,只是当场拿出表来,要你签一下就完了,举手之劳,大家都会乐意去做,我那样只是把事情搞得过于复杂了。另一方面呢,我总疑心自己搞的这个伎俩不太高明,怕被别人看扁,因此在介绍时不是很自信,反观他就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这肯定也更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好在最后我们自由党人依靠自己的努力,还是成功地做完了参选签名,并没有误什么事。我倒是从中获得了些经验,也不错。 www.xiaoshuotxt。com 自由主义VS自由主义 !小@说#txt$天^堂& 今晚照例开自由党的月务会议。和以前大同小异。重点仍然是在参选签名上。因为政治活动里最重要的,就是参加选举。如果11月的选票上没有自由党的候选人,那一切都是白费劲。 4月份开会时,吉姆曾经建议说,我们拨出一些钱来,付给那些收费签名公司,让他们为我们来收集签名。我反对这种做法,因为那些公司至少要收两美元一个签名,我们蒙郡自由党总共才1000出头的经费,也不可能拆房子卖地全花在这上面,顶多花个五六百块钱,那么只能买到300个签名,对于整个宾州所需要的3万个签名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们把自己搞得灯枯油尽,吐血而亡,于大事却无补,我不觉得这是聪明的做法。吉姆说:“参选签名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最后我们失败了,而我们其实却没有尽到全力,我会感到羞愧的。”我说:“我同意我们要尽力去做这件事。可我仍然认为,钱必须要花在最有效的地方。”吉姆就没有再坚持。 5月的会我没去。在那次会上,吉姆又再次提出了这个建议,并且主动提出他可以捐出400美元,希望蒙郡的党部可以也分配400美元。经过投票,这个方案被通过了。 今天晚上,我提交了会计报告。最近的收入不错,我们收到了州自由党发下来的会员费,有500多美元。现在我们的总经费已有近2000美元,我不知道别人的感觉如何,反正我觉得有些飘飘然,好像已经暴富或者至少进入小康阶段了。这其中有一部分经费,是去年年底的筹款晚会上筹集来的,当时就已经向捐款者保证了,将只用于征集参选签名。签名表的印刷花去了300多美元,现在还剩200多。再加上吉姆和蒙郡党部各出400美元,我们已经有1000多美元可以拿来用于征集参选签名了。 大概是由于现在已经是7月初,离参选签名的截至日期8月2日只有一个月了,大家的紧迫感越发强了。同时吉姆又说,他也许可以找到1美元一个签名的公司,或者1.5美元一个。就算不能帮宾州自由党把参选签名弄好,至少可以保证当地的候选人能上选票。因为正如美国人常说的,“所有的政治都是当地政治。”本地的候选人其实比总统、参议员这些政客更重要,他们才是真正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本地的自由党候选人只需要2000多个签名就可以大功告成了,把钱花在这上面还是有可观的成果的。于是我又提出,既然我们新近有了收入,还可以再投入300美元。我们授权吉姆去和签名公司联系,并且可以视情况而定,决定是否把那300美元投进去。 于是,本次会议开成了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会后,大家照例去泡吧。我们的话题从最近引起很大争议的电影《华氏“9.11”》开始。我告诉大家,我从克里支持者的邮件组上看到,切斯特郡民主党党委会的一位女士,在电影院散发投票登记表时,被警察逮捕了。吉姆有些惊讶地问:“她在哪里散发的?”我说:“电影院的停车场。” “那是电影院的私有财产啰!” 我回答说:“那封email说,她认为她是在公共场所发登记表,因此当警察要求她离开时,她拒绝了。最后警察只好将她逮捕。” 吉姆呵呵地笑了起来:“真的是个民主党人!——他们总是把别人的私有财产当成大家的公共财产!” 显然,自由党人对民主党人也不报好感。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共和党在台上,所以大部分攻击都是向着共和党而去的。但想来以前克林顿当总统的时候,他们也没少说民主党的坏话。我的立场是有些介于古典自由主义(libertarianism)和新自由主义(liberalism)之间的。主要可能是由于生为中国人,中国文化里的平均思想深入骨髓吧,再加上小时候受的教育,潜移默化之下,总觉得“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个道理。今晚来泡吧的只有我们4个人,恰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杰夫话又不多,于是我和吉姆开始了主义之争。重点自然就是他作为死硬的自由党人,和我的自由派苗头之间的争论。首当其冲的是关于“平等”。 (以下i为我,j为吉姆) i:我觉得福利制度还是有必要存在的。我们必须照顾那些弱势群体。 j:我没有说弱势群体不需要照顾。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需要通过政府来做这件事。政府是非常没有效率的。你知道吗?为社会福利而收的那些税,只有十分之一是真正地送到穷人的手里了,绝大部分都在政府部门里消耗掉了。 i:这我相信。你知道我是坚决反对大政府,最不信任政府的。可是,如果政府不来做这件事,那些穷人怎么办呢? j:如果让我来决定,我将这样做:政府不再收福利税,让我把这些钱拿去投资,扩大我的生意。这样,经济会更繁荣,我就可以雇更多的人,这才是对穷人的真正的帮助,让他们可以有自食其力的机会,而非坐等救济。 i: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可那些生有残疾、或者没有工作能力的人怎么办呢? j:我们可以让私人的慈善机构来帮助他们。 i:凭慈善机构是不可能做好福利的,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大家都更愿意把钱留给自己,谁愿意捐那么多钱给慈善机构呢?必须要通过政府的强制手段,也就是收税,来保证穷人能得到救济。 j:那你不知道美国的慈善机构是多么的强大。在美国,每年都有几十亿美元捐给了慈善机构。这还是在大家交了税之后。如果我们不用交那些福利税,那该又多出多少捐款出来?关键在于:交税,你是被强迫的,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愿意帮助别人,你都必须交,不然就得坐牢。这对我们是羞辱性的。而捐款是自愿的,你捐款的时候会感到心情愉快,因为你知道有人将会被你帮助到了,这和你被迫交税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们知道,人皆有恻隐之心,我们有帮助不如自己的人的生物本能。在没有更重的税务负担的情况下,完全自愿性的给 慈善机构的捐款的作用将会胜过政府的福利制度,而我们的感觉也会很不一样。 i:可是,你不能光考虑我们的感受,也不能光看效率。你必须还为那些穷人想一想。政府的福利制度是靠得住的,而慈善机构,谁知道他们明天会不会倒闭?谁知道他们明年能收到多少捐款?人不是光靠面包活着的,还有精神状态。在政府的福利制度下,穷人知道明年他们仍然可以领到救济,而慈善机构不能保证这一点。我们不能光填饱他们的肚子就完了,还应当保证他们不生活在担惊受怕中。 j:这你不用担心。红十字会存在了多少年了?他们做了多少事?他们做的事情比政府还多!每当什么灾难发生时,比如火灾、龙卷风什么的,最先站出来帮助灾民的,总是红十字会,而人们也总是乐于帮助他们。对于这些慈善机构,我们不用担心他们会消失,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收不到捐款。帮助别人是人的本性。 i:那你对那些高福利国家,比如瑞典,怎么看?(当时其实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我同意帮助别人是人的本性,但人最大的本性是生存。当经济不好,自保尤不及的时候,不靠政府的强制手段,光靠慈善机构,穷人真的能得到足够的帮助吗?——下次再去拿这个问题为难他。) j:我没有去过瑞典,不过我去过丹麦。这些北欧国家,征收高得怕人的所得税。在丹麦,你收入的75%要交给政府! i:对,我也听说了。我想,这是个矛盾,那儿的人生活得很舒服,可是他们的经济远不像美国这么有活力。 j:他们倒也有些大公司,不过都在试图往国外转移。可是政府都定下了严格的法律,规定往国外转移公司要交很高的罚款。 i:那他们不抱怨吗? j:普通的人民并不抱怨。他们觉得这样很好,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他们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已经视之为理所当然。 i:说实话,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太不好的。虽然交很多的税,多得足以令人丧失进取心,但一切都有保证。反观自由党,虽然一切道理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我总觉得太激进了,难以实现。自由不仅仅是个人作主,还意味着个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大多数人不敢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所以他们需要政府来作主。大多数人甚至不相信自己可以作主。 j: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自由党人是工程师的原因,因为他们相信逻辑。 i:也不是所有的工程师都这么想的。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德克萨斯州来的电脑工程师,他说,自由党的理念好是好,可美国人还不够聪明,没法实施它。也许只有新罕布什尔州的自由之州行动成功了,他们把古典自由主义(libertarianism)实施后,我们才能知道它是否真的可行。——可即使如此,他们能改变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州权范围内的一些制度,对联邦政府,我们仍然无可奈何。 j:已经有很多东西了,像州税,像教育。 i:最好还是自由党人自己组成个国家算了!——新罕布什尔有权从美国独立出来吗? j:当然有。美国只是个各州的联合体,比如宾州的宪法上就写着,在某些情况下,宾州可以脱离合众国。只要大多数人民同意,没有理由哪个州不能独立。 i:那为什么还会爆发南北战争? j:那是一场非法的战争!现在我们看到历史书上说,林肯说,我们要解放南方的奴隶,我们要废止奴隶制。这些都是谎言。事实上,战争和奴隶制无关。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把南方留在合众国内。 i:这和我的印象不符。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林肯如今还遭到如此的尊崇? j:因为他赢了!历史是按照他的说法写的。 i:可是100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有那些谎言和借口,也应该都水落石出了。 j:人们总是读着历史书上的这一说法,也就信以为真了。 i:那么,宾州内的一个郡,有权利从宾州独立吗? j: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新罕布什尔的一个郡,邻近马萨诸塞州,要求脱离新罕布什尔,加入到马萨诸塞州去。最后没有成功。 i:从理论上讲,如果州可以从合众国独立,郡当然也可以从州独立。 j:我不清楚法律上是怎么说的。 i:这也是我长期以来的一个疑问。我一直觉得南北战争是一场非法的战争。抛开奴隶制的问题不说,从法理上讲,合众国是各州自愿组成的,他们当然也就有权自愿离去。可是,说实话,从实际效果来看,南北战争对美国是大有好处的。 j:我不这么认为。就算出现了两个美国,又怎么样呢?也许会比现在更好。 i:首先,如果没有南北战争,出现了两个美国,那以后美国向西部扩张的时候,也不能以一个联合的国家行动,最后,在现在的美国的版图上,就会出现四五个国家。 j:就算最后有了六个美国吧,又会怎么样呢? i:那美国就会失去现在她的超级大国的位置,就不会有目前的全球无与匹敌的竞争力。 j:为什么呢? i:首先是规模。其次,从历史看来,美国崛起的过程和两次世界大战密不可分。如果美国分裂了的话,她就不能如此顺利打赢两次世界大战。 j: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六个美国,那他们也许有的想帮助英国,有的想帮助德国,有的谁也不想帮,最后就是对欧洲不产生影响。那么,就让德国占领全欧洲吧。苏联不还是占领了整个东欧了吗,又怎么样了呢?希特勒并不比斯大林更糟糕。 i:(这要争下去就问题太大了,所以我换了个方向)事实上,问题不在于欧洲,而在于如果美国分裂成六块,那么你们就会形成另一个欧洲,内斗不息,就像欧洲一样。 j:现在欧洲有几十个国家,他们也没有内斗不息。他们互相之间可以自由地旅行,统一使用货币。美国只会做得比他们更好。 i:那是现在。你想想100年前的景象。那时候欧洲的民族主义高涨,接连打了两次世界大战。也许最终分裂了的美国也会变成像如今的欧洲一样,成为一个大的共同体,可是在那之前,你们恐怕也要打上一两个美洲大战才会收手呢。 j:不,这是不一样的。 i:有什么不一样呢?欧洲国家林立,因此打仗;凭什么美国就会不同呢?以前的世界可是武力横行的。 j:可如果南北美国是和平地分开的,你认为他们还想再打仗吗?你想,如果当年南方退出联邦的时候,林肯潇洒地挥一挥手,说,再见,祝你们好运!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和平解决,还有什么不能通过谈判来解决呢? i:这倒是。——那么自由党人是反对一切战争的吗? j:是的。 i:可如果有这种情况,比如像这次伊拉克战争,假设我们有确凿的证据,知道伊拉克人民被暴君所压迫,普遍希望能够推翻暴君,可苦于力量不足。这时联合国通过决议,决定出兵解救伊拉克人民。这样的战争你也不支持吗? j:不支持。我认为,谁要去打仗,谁自己去打,不要用国家的名义。你希望解救伊拉克人民吗?那你捐钱吧。如果你正好是个青年男子,那么你自己扛上枪去打萨达姆吧。 i:那是不可行的!个人组织是绝对打不过正规军的!你带杆枪去伊拉克去就可以打败他们的飞机、坦克、大炮吗? j:你也可以买飞机、坦克、大炮啊。不是有人捐钱吗? i:这倒是,美国的飞机、坦克、大炮都是私人公司生产的,只要你出钱,他们就会卖给你。可是,志愿者组成的军队能打败正规军吗? j:为什么不能?他们也将经过一切和美军类似的训练,装备同样的武器。 i:但是,如果招募不到士兵呢?大家出钱交税还可以接受,自己上前线就会犹豫很多的。 j:难道现在上前线的不是美国人吗?如果大家都不愿意承受这个牺牲去和暴君战斗,那就说明政府无权去发动这场战争。如果人民认为这场战争必须打,那么就会出现志愿者。你要知道,志愿者的士气和军队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他们自愿来做这件事,而军人只是在做一份工作。 i:这种设想倒有点像美国初成立时,用民兵来代替军队一样。 j:对,我认为目前美国的问题就是离他们当初所订立的宪法越来越远。政府越来越大,而且扩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些都是违反宪法的。你再看看那个《爱国者法案》!我希望他们能够回到宪法所规定的美国上来。 i:可是,你要知道,美国宪法曾经“严格”地被执行了很多年,最后人们根据形势进行调整,才到了目前的这个地步。你所理想的政府,不是没有试过,比如这个用民兵来代替正规军,可是最后被证明不符合现实,美国又强化了联邦政府,成立了强大的军队。这一切过程,都是不可避免的。就算你今天把当初的美国再来试一遍,最后仍然还会变成一个结果。 j: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试一次。 i:比如持枪权吧,这是当初宪法所保证的。我也明白枪支是公民反抗政府的重要手段,并且在正常情况下,人们将只把枪支用于自卫。可现在,在这个酒吧里,如果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都带着枪,你和我还能够这样安坐着吗?我们不能总假设别人是理智的、清醒的。 j:你知道当初那些西部的人们是怎么做的?在酒吧的门口,有个“挂枪处”,所有配枪进来的人,都必须把枪挂在那里,不然酒吧就不卖酒给他们。 i:哦,如果他们不肯解枪,那么大概也有不须挂枪的酒吧,不过,如果你去那里喝酒,那么后果就只好自负了。 j:对,你自己选择。 i:这倒有点像我的一个想法。我的看法是:将来政府迟早要消失,取而代之的将是些保安公司。这些保安公司负责你的安全,同时开出不同的条款,比如这个公司不允许你配枪,他负责你的全部安全,那个公司允许你配枪,但就又会有其他的很多规定。这两个公司互相竞争,我们从中选择比较适合自己的公司,和他们订立合同。这样,你和这个保安公司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们简直是在被政府压迫。 j: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想法。 i:同样的,还有高福利的公司,就是你交很高的费用,但他保证你的福利,就像保险一样。那么,又有低福利的公司,你交的费用很少,但如果你穷苦了,也没人来帮你。这些公司费用,就相当于税,不过现在我们没有选择而已。每次和公司订合同,可以在四五年后再讨论是否续约,也就和现在4年搞一次选举差不多。关键在于,这些公司互相竞争,为了拉 客户,他们肯定会尽可能多地为我们考虑,而不像政府那样,垄断了这些服务,所以会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的怪胎,自给自足地扩张剥削,而不理会人民的真正需要。 j:可是,如果这些公司之间起了争端怎么办? i:那会有专门的仲裁公司来处理。 j:如果仲裁公司的处理不合理怎么办?有没有上诉的途径?最高的一级仲裁是什么?权威来自哪里? i:没有更高的仲裁公司了。当初你启用这家保安公司的服务时,合同上就有一条,说明了本公司如果和其他公司起了争端,将由何家仲裁公司来处理。你如果对这家仲裁公司不满,你可以选择别的。 j:那你怎么防止仲裁公司的腐败、作弊? i:关键在于仲裁公司之间的竞争。在未来世界,资讯充足,一个仲裁公司做出不合理的仲裁,其他公司和个人马上就会知道,这样这家公司很快就会失去客户,最终退出市场。由于有这样的压力,他们不得不提供最好的服务。他们必须维持自己的信用,不然就赚不到钱。长此以往,那些“坏”公司就被市场淘汰掉了。 j:嗯,很有趣的想法。 i:总之,就是将一切都商业化,让利益来驱动,让那些强加给人们的国家、政府、宗教、道德都见鬼去! 我所提到的关于未来的设想,只是个初步的构想,细节我自己也没有仔细考虑过。倒是吉姆所极力推崇的自由党人新天堂,我回家后自己又想了一下,发现了他的一大漏洞:他要求政府从除了安全之外的所有事务走开,一切都由个人的志愿活动来承担。从表面上看,这是极右,即主张个人完全自由,个体充分发展;但这和极左却又暗通了。他总在假设人有愍恻之心,因此社会问题可以通过人们自觉、自愿地来解决,这和马克思假设人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后极为自觉、劳动成为人的需要、大家各取所需的设想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对政府深恶痛绝,但也不能不同意恐怕现阶段这仍然是个“必要的邪恶”。我们牺牲自己的自由和权利,交给政府我们的部分权利,换取安全和其他利益。目前我们可以做的,只是警惕政府不要越过我们给它所授的权力的范围,不要侵犯我们作为个人本身的权利。也许,将来,我们才可以开始考虑让政府和国家脱钩,让国家这个概念消失,这样才能形成政府之间的良性竞争,最终通过竞争,提供给我们最好的服务。 ww w . xia oshu otxt.co m 独立日焰火晚会的参选签名 小<说<t<xt>天?>堂 如我以前介绍过的,我们亲爱的恰克同志,今年刚满25岁,立刻就冲出来竞选众议员了。他需要1500个签名才能够上选票,而为了对付敌人的挑剔,他需要收集到2000个签名以防不测。7月1号我们蒙郡自由党开会时,他才收集到近300多个签名,离8月2日的期限已经不远,因此他决定乘着美国7月4日独立日的东风,来发起两次征集参选签名的战役。 两次活动都是定在附近的焰火晚会上。这是美国人民所喜闻乐见的一种庆祝方式,每年的独立日庆祝活动几乎都少不了的。恰克在他的选区内挑了两处,一处在一个叫安布勒(ambler)的小镇,他们星期五(7月2日)晚上在当地的中学放焰火;另一个在阿宾屯(abington),在7月4日当天。我们公司给独立日放了两天假,从7月2日一直放到7月5日,我便参加了恰克在安布勒的活动。其他参加的还有恰克的一个朋友菲尔,以及我们的老相识吉姆、达仁、乔和葛锐格。 我们计划下午6点的时候在安布勒火车站碰头,吃恰克准备的比萨饼,7点钟时赶到安布勒中学,开始战斗,9点钟时开始放焰火,我们就撤退到附近的一个酒吧,由恰克请大家喝酒。不过由于吉姆、乔和葛锐格都比较忙,只能在7点钟时和我们在安布勒中学直接会合,所以只有我、菲尔和达仁在安布勒火车站享用了恰克带来的比萨饼。菲尔是恰克少年时起的朋友,年初刚从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所以比较有时间,常帮恰克出来跑,恰克目前筹集到的签名就是他们俩上次一起干的。 恰克这次准备得比较充分。首先,他提供了印有他的名字的签名表,我以前从吉姆那里拿的签名表都是整个宾州通用的签名表,目的是让在全州进行竞选的候选人上选票,比如总统、参议员的候选人。这次是专为恰克筹集签名的,所以签名者必须来自他的选区,而且签名表上必须要印有他的名字。当然,我们也各自带了几张全州通用的签名表,这样万一有人是从外地来的,还可以也让他们签名。不过,恰克估计,焰火晚会这种纯粹当地的活动,大部分人应该都是来自他的选区。 另外,他把大家的手机号码都打在一张小卡片上,我们不会在焰火晚会里失散。他又打出了他所在的选区的所有城市名,以备签名者参考。他还准备了一堆名片,我们每人拿了10张,如果有人对恰克感兴趣,我们可以把名片给他。 到了安布勒中学,菲尔半开玩笑半感慨地说:“我们就是在这里被虐待了4年!”原来他和恰克都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恰克先找到他的一个朋友,用他的地方停车。回来后他对我们说:“我的朋友说停一辆车收我4美元,但我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达仁听了笑着说:“一定是在开玩笑呢。”我说:“我猜是因为中学的停车场今天要收费,5美元一辆车,不然她不会这么说的。”果然,后来吉姆遇到我们,一见面就伸手要5美元的停车费。恰克掏出了一张5美元的钞票给他。这个细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吉姆是个小业主,远比做学生的恰克有钱,而且他也不是吝啬的人,曾经一出手就给付费参选签名捐了400美元。很显然,他认为今天是来帮恰克的忙,那么所有的花费,当然应该找恰克报销。 焰火将在中学的草地上放。我们商量了一下战术问题,最后决定大家分头行动,分别卡住进场的几个进口,拉人签名。话音未落,吉姆已经转身拦住了正在旁边走过的一对夫妇,拿着签名表说:“你们可以为我们签个名吗?我们想帮助恰克·莫顿上选票。”那位女士有些疑惑地问:“恰克·莫顿是谁?”吉姆神气地一指站在旁边的恰克说:“就是他!”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那位女士立刻说:“哦,我认识你!我看过你的辩论!我同意你的很多立场。”恰克赶紧说:“谢谢。”吉姆马上乘机说:“那么请您签个名吧。”这两个人自然立刻二话不说,签上了大名。 首战得胜,我们都士气大振,立即分散去站岗。我和达仁、菲尔走了同一个方向,然后再各自分开到不同的路口。这次我有了可以隆重推出的候选人,自然气势不同以前,见人过来后,先说一声:“晚上好!”别人一般都会回答一声“晚上好!”然后我就说:“您可以为我的朋友恰克·莫顿签个名吗?他将在11月竞选众议员,可首先他必须筹集到1500个签名,才能出现在选票上。您可以为他签个名吗?” 有的人也会问一句:“这个人是谁?”我便告诉他们:“他是维拉诺瓦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今年25岁,是个好样的年轻人。”有时候我还指指草地上的人群说:“恰克·莫顿就在那里。我们一起来搞这个活动的,只不过我在这边,他在那边罢了。我不能给你指出他在哪儿,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就在这附近。” 由于这次更加师出有名,所以回应比上次积极了些。当然,也多了一种拒绝的方式:“对不起,我不了解这个人,因此我不能签名。”这时候,我往往会抬头找一找恰克,不过从来也没有找到过。后来听吉姆说,他曾经在遇到了这样的回答后,一个电话把恰克叫了过来,希望恰克的出现能够打消人们的顾虑。不料那一对夫妇围绕恰克的政治立场,向他足足询问了有15分钟,最后还是决定不签。恰克后来无奈地对我说:“讨论政治是很有趣的,不过我觉得这时间如果用来筹集签名会更有效。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两分钟后我就会退出了。” 今晚的另一个好处是,美国人往往把焰火晚会当作是一次家庭活动的机会,基本上都是拖家携口地出动,而一般一对夫妇中只要有一个人签了,另一个人也不会拒绝。反正我这次特地准备了两个签名表,可以同时左右开弓,两个人一起签,也不浪费时间。不过也有些夫妇中的其中一个好像是迫于无奈地被我拦住后,另一个人却带着孩子继续往前走,然后站在不远处,满脸不耐烦地在那里等。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也不好意思再冲上去要求另一个人来签名。 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却是,经常有人被我拦住时说:“我已经签过了。”看来是菲尔已经进一步冲到我的前方,抢先埋伏了。我只好换到另一个路口,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发展,和以前的类似活动也就大同小异,仍然是有人问也不问,大笔一挥就签了的;也有人丝毫没有兴趣,或者说不想参与政治就直接走开了的;仍然是有人会问:“他是哪个党的?”,然后听说是自由党后立刻掉头就走;也有听说是自由党后神色顿时缓和下来,很乐意地签名的。 到了8点左右,恰克给大家打来电话,要进入下一阶段作战,目标是草地上的人们。这时离焰火晚会开始只有一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在草地上铺开毯子,坐在上面聊天玩乐,等待晚会开始了。我觉得他们坐在那儿挺自在的,一开始不好意思去打搅,又在路口坚守了一阵子,才走到了草地的最后面,从那里开始战斗。 结果却顺利得出奇。想来是因为这些人都在无聊地等着焰火开始,反正也无事可做,所以对我都比较友善,不像路口的人们都急着要赶到草地上来占位置。大部分人都肯签,而且这时往往会有两三家人坐在一起,只要一个人签了,其他三五个人也通常会愿意签,而且也都喜欢和我多聊几句。 比较有意思的是有一次,两个女士坐在一起,我在她们的椅子后面的中间位置坐下——这是我的一贯战略,这样可以同时对两个人说话——开始游说。一位女士又问了那个问题:“恰克·莫顿是谁?”我回答说:“他是维拉诺瓦大学法学院的学生,虽然没有我好看,不过也可算英俊了。”两位女士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我乘机说:“那你们可以为他签个名吗?”右边的女士指着她的同伴说:“她是不能签的,她不住这里。” 我说:“那没关系。您是住在宾州的吧?”她说:“不,阿根廷。” 这可真让我吃了一惊,不过我立刻高兴地说:“啊,阿根廷,我喜欢的国家!我正打算要去学西班牙语呢。而且,我特别喜欢博尔赫斯呢!” 她却疑惑地说:“谁?” 我想,大概是我的发音不准吧,又把博尔赫斯的名字重复了几遍。她却仍然不知道我说的是谁。我暗暗地想,也许我说我喜欢马拉多纳或许会更容易些。这时,另一位女士说:“你叫他们签了吗?”她指着右前方坐的两位男士,应该是她们的丈夫吧,说着她便叫他们:“你们签了这个年轻人的签名表吗?” 那两个男士有点不耐烦地说:“没有!”我便走上前去,请他们签。结果他们听完我的解释后,说:“我不知道这个恰克·莫顿是谁,我不能签。”我指着前面的草地说:“他就在那边筹集签名。”他们还是说:“我不知道他的立场,所以不能签。” 我没有办法,只好道了声谢后,又回到那两位女士那里。结果她们倒也恪守妇道,见丈夫不签,便也不肯签。唯一的进展是我把博尔赫斯的名字写了下来,和那位阿根廷女士总算接上头了。她对他的诗印象更深,而我则对他的小说赞不绝口。 离开了她们后,我又在草地上漫游了一阵,这时候天已经比较黑了,很多人说看不清签名表,不肯签了。当晚我最后一次的努力,是在一处朝天灯的旁边,也是两对夫妇坐在一起。我走到他们中间,对他们说:“我的朋友恰克·莫顿在竞选众议员,需要1500个签名,您可以为他签个名,让他11月出现在选票上吗?” 一位女士问我:“你是哪个党的?”我说:“自由党。” 她顿时高兴起来,说:“那你们是要打算把布什从白宫里赶出去啰?” 我回答说:“是的。我们也有自己的总统候选人。”心里暗暗地想,看来是遇到民主党人了。他们立即接过了签名表,仔细地看了起来。由于天色实在太暗,已经看不太清了,那位男士干脆站起身来,走到灯光旁去看。女士则善意地对我说:“你应该带个电筒来的。”我说:“是的。下次我们就会有经验了。” 她仍然爽快地签了字。我便劝他们的朋友也来签,不料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只能签在我准备的宾州通用签名表上。这时,那位男士也已经看清楚了表,回到座位上签起名来。我说:“那你们是民主党人啰?” 他们一起笑着说:“我们是登记的共和党人!” 我吃惊地说:“那你们怎么会反对布什?”我想,难道又遇到上次在克里支持者聚会那样的卧底了? 他们争着说:“因为布什乱来,使美国成为国际上的笑柄!”“他完全背离了共和党的信条,胡作非为!” 这下大家找到共同的话题了。我又问他们:“那你们看了《华氏“9.11”》吗?”他们说:“没有,我们也不打算去看。” “为什么?你们既然反对布什,就应该去看这部电影啊。” 他们呵呵地笑着说:“哦,我们已经很反对布什了,不需要去接受再教育了!” 我连忙告诉他们:“可是这部电影很搞笑。你们就算不去看它的内容,光看看它的搞笑,也会很享受呢!” 这下轮到他们惊讶了:“哦?这样的电影也会搞笑吗?我们还以为它很严肃呢!” 我肯定地说:“很搞笑。去看吧,你们不会后悔的。说实话这电影挺片面的,但只要它足够有趣,不就应该去看看吗?”他们都点头同意。那位女士还举起手中的零食袋,请我品尝。我见她盛情难却,便从中取了三四颗花生,吃了起来。这时他们的朋友们也已经签完,我和他们谈了几句关于自由党的信条,便谢过他们走了。 时间已经过了9点,天完全黑了下来,焰火随时可能开始放。我给恰克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已准备撤退。他却显然斗志依然昂扬,回答我说,焰火还没有开始,我们还可以继续。不过我觉得人们已经看不清签名表了,便走回当初的路口,去找其他人。 很快我找到了达仁、乔、葛锐格和吉姆。大家再去找恰克,忽然砰的一声大响,人群中欢声雷动,原来,焰火终于开始放了。我们也抬头观看。过了一会儿,吉姆笑着说:“我们能看到焰火,这都得感谢中国人啊。” 我回答说:“是的。我们中国人常说,我们发明了火药,用来做焰火,你们西方人却把它拿去做枪炮。” 吉姆说:“说得好!”乔却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中国人没有找到用它做枪炮的方法。我看过一些文章,中国人也有大炮的。如果他们能发明现代的枪炮,他们一定也会发明出来杀人的。” 这下轮到我无话可说了,只好继续看焰火。 和恰克、菲尔会合后,大家清点战果,我筹集到45个签名,外加三个宾州通用签名,大家总共筹集到400多个。主要是恰克和菲尔比较多,都筹集到100多个。恰克弄到这么多倒不足为奇,因为他本人就是候选人,别人看见了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签的可能性比较大。菲尔也筹集到100多个,我是很佩服的,可能是因为他是这里毕业的,算地头蛇,说起来比较和当地人谈得来吧。 然后我们聚到酒吧里,总结经验教训。大家一致认为,应当一开始就到草地上的人群中去的,那里的效率比路口高得多,而且人们的态度也好得多。在路口,大部分人尽管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意思,但都不会喜欢拦路剪径的骚扰者,而坐在草地上无所事事地等待焰火开始时,对我们就会比较欢迎了。大家散去后,恰克往整个宾州参选签名的邮件组上发了封信,把我们的经验和所有人分享。除了要早去草地外,他还提醒其他想去焰火晚会的人要带上电筒。不过他的另一条建议:“当第一个人在签的时候,立刻开始要求下一个人签”,我是不大同意的。事实上我好几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在签的时候,又有其他很多人在走过。我总是站在那里等待第一个人签完,道过谢后才去拦截其他人,如果人群已经走过,我宁愿再等待下一拨。我觉得别人好意为你签名了,你却立刻丢下他,去找其他人,是不够礼貌的。 8月3日附记 我们筹到的签名仍然不够,吉姆雇佣了收费签名者,花了大约500多美元,最后,所有的自由党人都筹集到了足够多的签名,可以出现在秋天的选票上。 www/xiaoshuotxt/c o m 波士顿北游缘起 小说-txt天堂 两个月前,有人往我所在的“费城支持克里(philadelphiaforkerry)”邮件组里寄了封信,向大家介绍了一个“亚太裔进步组织(asianpacificamericanforprogress,以下简称apap)”,希望能够吸引到更多的亚太裔参加进来。 我看了很感兴趣,便顺着信里的介绍,来到他们的网站:http://www.apaforprogress.org/。原来,他们本是亚太裔迪恩支持团体(apafordean),迪恩初选失败后,又和亚太裔克拉克支持团体(apaforclark)合并,成为了现在的“亚太裔进步组织”(apaforprogress),其核心成员都来自原来的迪恩竞选团队。早就听说迪恩竞选团队的活动开展得最为有声有色,尤其擅长通过互联网来组织,果然名不虚传。 我加入了这个apap,随后就开始不定期地收到他们的email。不过我们亚裔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大概两个星期才有封email,不像费城克里支持者那个邮件组,每天都恨不得有十封信之多,有时候还能彼此吵将起来。 到了6月,apap在一封信中宣布,乘着民主党全国大会(democraticnationalconvention)在波士顿召开的东风,他们将在波士顿举办一个训练班,为对政治活动感兴趣的亚太裔提供基本技能训练。民主党全国大会是从7月26日(星期一)开到29日(星期四),apap的训练班则从7月24日(星期六)开始,星期二结束,历时4天。由于找到东家赞助,学生参加只要25美元,对于我这样的工作族来说,也只不过50美元,还提供住宿、全部早饭和部分中晚餐。我当时正好觉得自己缺乏经验,要帮助克里选举,却没个下嘴处,这个价廉物美的训练班岂不正是个好开头处哉?于是立即报名参加了。 训练班的前两天是周末,通过一个叫民主党基层组织和网络(democraticgrassrootsactivitiesinstitudeandnetwork,以下简称gain)的组织来进行,内容是我们和gain自己组织起来的几千个美国人一起进行专题讨论会,加上周日晚上一场摇滚投票(rockthevote)音乐会。星期一是apap自己的活动,晚上还可以去看一场亚裔晚会。星期二则属于自由活动,不过apap推荐了一个名叫“革命女性大会”(revolutionarywomenevents)的活动,这是由于民主党全国大会正在波士顿召开,各种民主党属下的组织也乘机活动,我看这个活动有希拉里·克林顿、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等女性政治名人出席,也就花了10块钱登记参加了。 剩下的就是买机票,准备衣物之类。好在我刚刚在两个月前去波士顿玩过,心里比较有数。当然,反过来说,上次刚开车去过一次,现在又买机票专程跑一趟,好像有些资源浪费。不过,我的理解是,上次去是玩,这次去是取经,就当一次北游记吧。 出发前两天却又忽然收到克里竞选团队(kerrycampaign)一封信,说克里本人将在下周二来到费城,召开一次拉励(rally,台湾一般译为“造势”,不过我觉得译为“拉励”更好一些。),呼吁我们踊跃前去参加。这种活动是免费的,我当然很想参加,可惜下周二我正在波士顿参加“革命女性大会”呢,再改机票已经来不及,只好很惋惜地放弃了。 去波士顿的路上不太顺。按原计划,我到波士顿大约是8点,坐地铁和公共汽车到目的地里吉斯学(regiscollege),正好还赶得上apap在9点的简短的欢迎会。可由于暴风雨,航班被整整耽搁了4个小时,我踏上波士顿的土地时,已是半夜12点35分。我来到机场的服务中心,询问是否还有地铁,服务人员同情地告诉我,地铁到12点30分就停了。 “难道民主党大会期间没有特殊班次吗?”我怀着一线希望问。在我出发前,就收到过订票网站的email,警告说由于民主党大会会给波士顿带来巨大的客流量,很多班次和时间表都改变了,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也许,地铁也超时运转? “没有。”服务人员斩钉截铁地说。不过她仍然抽出一份地铁图给我,以供参考吧。 没办法,我只好自掏腰包,花了50多美元,打的前往。由于排长队等待出租车又等了不少时间,最后,我到达里吉斯学院时,已是凌晨1点半了。还好,组织者仍然在那里等着我,看见我终于到达,上来就给了我个热情的拥抱。我谢过了她们,迅速地签了到,不无内疚地问:“我大概是最后一个吧?” “不,你后面还有四个呢!” “哦,”我笑着说,“这下我不再觉得那么有罪了!” 次日早上,我在餐厅里遇到其中一人,她告诉我,昨晚她们直坚守到4点。相比起来,我睡了四五个小时,已经算多的了。里吉斯学院的住宿条件还是很不错的,每个房间有两张床,不过由于来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可以独自占据一个房间,所以这一觉虽短,睡得却挺踏实的。 Www.xiaoshUotxt.cOm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小<说<t<xt>天?堂 今天的日程安排是去市区的海恩斯(hynes)会议中心,进行gain的训练。apap租了一辆大巴士,装上所有的人,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会议中心。下车进了大楼一看,里面豁然开朗,人流涌动,中间是两座巨大的电梯,上下的人群络绎不绝,宽敞的过道边上,桌子一张接着一张排开,坐着很多工作人员:有些负责登记;有些负责分发材料;有些则是某个组织的特别联络处。 我们上了二楼,忽然对面一阵骚动,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在众人簇拥下正往外走,周围的人们不停地问他问题。我旁边的很多人也纷纷拿出相机,对着他一阵猛拍,还有人奔过去想和他直接说话。有人告诉我,这个人是新罕布什尔州的州长比尔·理查得森(billrichardson),在民主党内人气颇高,被gain邀请来做开幕演讲的。后来我拿到日程表才知道,原来整个训练在8点半就开始了,由于我们住得离市区太远,所以到达这里时是9点,已经错过了这个开幕演讲。 二楼的人比一楼更多,这一层是训练的主会场,正对着电梯的是大会堂,十几个会议室顺着走廊在两侧排开。开幕演讲刚结束,到处都是匆匆奔往会议室的人,以及站在一旁帮忙的工作人员,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青春活泼,人声鼎沸,间或着打闹嘻笑,让我顿时生出一种身处盛会的感觉。 由于参加训练的有3000多人,除了大会堂外,每个会议室只能容纳100多人,因此组织者随机地把我们分发到20多个房间里去。各个房间的主讲者虽然不同,但主题却都是事先一致定好的,因此去哪间也都一样。 我们签完到,又领到一大堆材料,再赶到应去的房间时,主讲者已经开始了,主题是《field101》。101是基础课的意思,美国大部分大学的课都是用数字编号,按难易程度往上递增,101就是第一课,最基础的那门。field这个词不太好翻译,我勉强把它译作“选区活动”,主要是进行实质性的活动,比如和选民接触,督促他们登记、投票。 主讲者是个叫柯林(collin)的小伙子,他说:“大家都知道,所有助选的人们都认为自己的工作最重要,筹款组的人说,如果没有我们,你们哪来的钱?宣传组的人说,如果不是我们,选民怎么知道我们的候选人是谁?我和大家一样,不喜欢这样的夸夸其谈。可是,我必须诚实地说,——选区活动确实是整个助选中最重要的。”大家都笑了。 他接着介绍了选区活动的四个主要步骤:第一步,登记选民。登记了要去投票,并不意味着非要去投票不可,更不意味着一定要投票给某个候选人,所以一般来说,人们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第二步,分析选民。我们需要分析每一位选民的背景,从而提出最有可能打动她的议题,比如,对于老年人,可以用福利政策,对于年轻人,则可以用宗教自由、反战等。第三步,说服工作,就是运用第二步的结果,说服选民投票给我们的候选人,这就部分取决于个人的能力了。第四步,gotv——投票动员(getoutthevote),让人们出来投票。柯林开玩笑说:“共和党人在决定了要把票投给谁后,就会在选举日去把票投了。民主党人却有三不投:下雨天不投,没理发不投,晚起床了不投。”所以,仅仅说服了选民是不够的,一定要保证他们确实在选举日去投票了,为此,我们可以打电话、发email提醒,并且应当主动提供交通条件。 选区活动人员需要挨家挨户地访问,但分析选民的基本策略还是必须的。柯林说:“背景相似的人,相对比较容易被对方接受。比如,如果需要到黑人区去访问,我们会找个黑人去;要到高收入(upperclass)区去,我们就雇这种人家的孩子。”这时,听众都笑了,让我倒有点莫名其妙,也许是笑他们没有钱,只能雇孩子,没法让高收入人群自己的一员来工作吧。 柯林继续举例说:“不要小看这里的学问,准备工作一定要做仔细了。我在佛罗里达州的时候,那里有很多西班牙裔人,在我们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是有一次,我们派一个西班牙裔的义工去他们的社区,却很不受欢迎。原来,这个义工是波多黎各人,而那个社区里大部分是多米尼加人!反过来,如果你派个多米尼加义工到波多黎各社区去,估计也得给赶出来。” 我想,可不是么,西方人也分不清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区别,在他们看来,不都是亚裔么,可你要是派个日本人到中国移民社区去,弄不好反倒激起逆反心理来,投票给你的对手了。 除了对选民的生活背景需要调查外,对他们的政治态度也应当事先弄清楚。如果一个地方太偏向共和党,那就根本没必要去了,因为我们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容不得我们冲进共和党人的既有阵地,淹没在他们的人民战争中。我们还是应该去那些民主党稍占优势的社区,说服他们去投票,这才是最有效的选区活动。 柯林说:“自由派总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可以说服的。很不幸,现实不是这样。事实上,人们的投票经常会很莫名其妙。”比如说,他自己在佛罗里达的老板,坚决反对伊拉克战争,出来参加竞选,却半途就退出了,因为虽然说起来好像所有的人都反战,可一到选举中,只有他老板这么一个候选人正面提出反战,而且由于没有选民的支持,被迫提前放弃。 很快,一个小时就过去了,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进入下一个主题:“让年轻人去投票。”我早就注意到,这次来参加训练的绝大多数是年轻人,后来在和他们的接触中发现,他们基本上都是来自“纽约州青年民主党人”、“宾州大学生民主党联合会”这样的组织,无怪乎都那么年轻。相比较而言,我们apap就是什么年龄阶段的人都有了,一下子置身于年轻人的天地中,感觉还真不错。 这次的主题由两位女士和一位男士共同主讲。一位女士类似于主持,在串场的同时,强调要寓政于乐,尤其对于年轻人来说,活动应当开展得有趣,千万不可开成忆苦思甜大会或者战前动员、英模报告。她说,美国年轻人参与政治,最早是社区服务形式,我想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纯真年代,如童子军之类。后来,年轻人参与政治主要是通过各种活动——当然,其中抗议活动占绝大多数,尤以上世纪60—70年代为烈。到了近年来,年轻人对抗议活动也失去兴趣了,一股脑儿地全hip-hop(一种音乐形式,曾译作说唱乐,港台也叫嘻哈音乐)去了,这时,年轻人在政治中主要的能量就体现在助选了。可是,要把他们拉到助选活动中来,或者说服他们为民主党候选人投票,就必须想出有趣的创意。我想,这个说法有道理,现在的年轻人,啥没见过,再走以前童子军的高尚路线、60年代的知青路线,肯定都会被认为笨蛋,喻之以义、动之以情都没有用,只有诱之以趣了。 这位女士还说到做到,先后和我们做了两个游戏:一个是写下各种名字和歌曲,然后分析这都代表些什么;另一个是在纸上画只猪,然后通过图画的样子来分析自己的性格。这两个游戏我以前都玩过,不过在座的美国年轻人倒一个个都玩得很起劲,虽然我没有想明白这和助选有什么关系。 另一位女士只简短地讲了三点:第一、组织活动,要事先定下基调,能够吸引到别人的注意;第二、有趣,不仅仅是要让别人觉得有趣,自己也应该享受其中的趣味,而不是仅仅作为自己的政治手段;第三、思路要开阔,比如筹款晚会可以不叫筹款晚会,直接说要开派对,才会吸引到更多的人。 那位男士是个非洲裔,不用说是活力四射了。他本人是一所大学的民主党政治顾问,这次主要讲怎么在校园里组织政治活动。他先点了两位听众,都是金发女孩,问她们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专业等等,和大家建立起良好的互动关系,会议室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他说,大学政治活动里,最重要的是gotv:让人们去投票。因为大学里的年轻人中,一般自由派都是占压倒性的优势,年轻人从来都是民主党的天然支持者,所以不需要我们费太多口舌,最需要担心的其实是年轻人对政治不感兴趣,宁愿在宿舍里睡大觉,也懒得去投票。所以,每次选举日那天,他都会很忙,到处打电话,催促人们去投票,甚至有一次,他开了辆装喇叭的大车,在校园里招摇过市,广而告之:今天是选举日,大家快去投票! 显然,他也是一个做事喜欢别出心裁的人。他强调说,在这个时代,我们进行政治活动需要一些非传统方式。为此,他问听众:“你们进行过什么非传统的活动吗?” 有人举手说:“我们为布什举办过提前退休派对。” 还有人说:“我们以支持布什的名义卖各种礼品,然后把钱寄给克里。”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我想,这个够狠。我曾经听说,由于共和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将在纽约召开,有些纽约的年轻人就报名去做志愿者,但到时候却不出现,准备用这个办法给共和党制造些麻烦。想出这两个点子的人真可谓一时瑜亮,令我的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们三人讲完后,我们又休息了一阵,柯林重新上阵,继续讲选区活动的组织。他说,他已经做了六年的选区组织者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选区组织更难的事情了。我经常会对天祈祷: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可是,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做。” 为了强调选区活动的重要性,柯林又开始损筹款和宣传组了。他说,筹款组筹集来的钱,绝大部分都是用到电视宣传里去了。但是,那些最重要的拿不定主意的选民,改变主意比换内衣还频繁,很少会被电视广告影响观点;再者,由于双方阵营都大放广告赞扬自己、攻击对方,最后的结果就是互相抵消。所以,到底选举结果鹿死谁手,还是要靠拼选区活动。人们对于电视里的东西,总会本能地半信半疑,选区活动却是派出人来进行一对一接触,一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她/他的话就可信得多,而且也有的放矢得多,不像电视广告,经常花了几百万美元,说出来一堆假大空。 他还举了这次民主党预选的例子。迪恩一开始呼声极高,为什么会在爱荷华州和新罕布什尔州连折两阵,从此一蹶不振呢?柯林说,这是由于迪恩看起来声势浩大,把全国各地的支持者都带到爱荷华州和新罕布什尔州去了,这些人当然也努力工作,可是他们不是当地人,和选民接触时缺乏共同语言,难以真正地沟通;而克里的选区组织者就很聪明,他们找来当地广受尊重的人士,请他们去为克里助选,这些人能够和选民就当地的情况,讨论当地最受关心的议题,选民更容易被他们打动。因此克里在爱荷华州和新罕布什尔州一举翻身,拔得头筹,很顺利地便取得了党内提名。 www.xiaoshuotxt.com TXT小说天堂 http://www.xiaoshuotxt.com,最有文艺气息的文学网站,手机直接阅读下载请登陆http://m.xiaoshuotxt.com,所有TXT电子书手机免费下载阅读,我们提供给您的小说不求最多,但求最经典最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