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谈友》查看《蔡澜谈友》书评和最新更新以及相关书籍推荐请到《蔡澜谈友》专题网址http://www.xiaoshuotxt.com/sanwen/3082/ TXT小说天堂 http://www.xiaoshuotxt.com,最有文艺气息的文学网站,提供经典的文学名著、武侠小说、言情小说、人文社科类书籍在线阅读,所有TXT电子书手机免费下载阅读,我们提供给您的小说不求最多,但求最经典最完整 前 言 小.说。t。xt-天/堂 蔡澜先生是文章妙手,也是性情中人。说他是文章妙手而不说是高手,是因为他的文章天南海北,三教九流,吃喝玩乐,什么都写,什么都写得鲜活生动,妙不绝口,令人称奇,也令人莞尔。虽然都是大白话,却很耐读。说他是性情中人,则是因为他不假道学,不假斯文,对异性懂得欣赏,也懂得尊重, 虽然他拍电影,喜写字,擅篆刻,绝对是风流倜傥,但他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脚,确实不简单。 蔡澜的书真多,"玩物丧志"、"草草不工"、"附庸风雅"、"放浪形骸",甚至是"荤笑话老头",都可以拿来做书名。笔者已经收藏了四十余种,但这还是四年前的统计,现在大概突破六七十种了。说他著作等身,绝非过誉。执香港文学出版牛耳的香港天地图书公司有三大"台柱",亦舒、李碧华之外,就是蔡澜了。他们三位的作品都是"天地"独家出版的。前二位的佳作早已在大陆风行一时,读者想必耳熟能详,蔡澜进入大陆晚了一步,是否能后来居上,尚待进一步观察。 说起笔者与蔡澜的交往,其实并不多,仅数面之缘,而且都在香港,来去匆匆。倒是蔡澜近年常来上海、而且还在上海"发展"。作为"美食家"、他的饮食散文又是一绝,所以来申城与人合作了一家"粗菜馆",也在情理之中。但我末在申城与他见面,也末去"粗菜馆"尝个鲜,捧一下场。每次给蔡澜打电话,不是人在新加坡,就是在台北,还有一次远在悉尼,更多的是带领香港饕餮之徒旅行团去日本和韩国,满世界到处飞。当然,他也会忙中偷闲与"金大侠""论剑"。蔡澜与"金大侠"是数十年的老朋友了,友情甚笃,难怪金庸在台湾版蔡澜作品集序文中称除了妻子,"蔡澜是我一生中结伴同游,行过最长旅途的人","蔡澜是一个真正潇洒的人,率直潇洒而能以轻松活泼的心态对待人生"。 那次应蔡澜之约,在香港中环历史悠久的陆羽茶室数年后在此发生过一场震动香港的枪杀案,大陆也有过专门报导,读者也许还有印象)饮早茶,品尝精美的广式点心之余,笔者提出能否编选他的散文小品在大陆出版,蔡澜快人快语,朗声答曰:"有钱大家赚",你放手去做就是。如此信任,倒有点出入意料。没想到好事多磨,一拖数年,实在有点对不住他好在进入二零零五年,他的近作《蔡澜小品新选》终于可以问世了。 再次与蔡澜见面的地点,移到了他在香港尖沙咀的办公室里。这是一间充满书卷气又不失浓郁现代气息的办公室,可以远眺维多利亚港湾粼粼海水。笔者注意到办公室房门背后墙上竟悬挂着一幅"采花大盗"丁雄泉的大裸女图,风格奇特。引入眼球。丁雄泉的画名在海外十分响亮,欧美许多美术馆、博物馆都收藏他的画,而在内地却默默无闻。不过,读者如去上海"新天地",只要用心留意,还是能够找到丁雄泉画作的复制品,也要卖到二三千元一幅呢。蔡澜珍藏丁雄泉最为擅长的裸女图,足见他的鉴赏力。这次拜访的收获是获赠一册蔡澜改写、李渔原作的《觉后禅》,在书的扉页上蔡澜大笔一挥:"陈子善先生教正 蔡澜 二千年愚人节后一日"。 也就在这次神侃中,蔡澜透露了一件"秘密"。某年蔡澜与"金大侠"一起去台北赴"红楼宴",没想到某政要闻讯也来附庸风雅,见到蔡澜,连说"久仰久仰"。蔡澜正色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说什么久仰久仰,"他坦言很不喜欢某政要的虛伪、 以自己能当面给其一个难堪而得意。 这就是蔡澜,这就是可爱的被香港电影巨星成龙(蔡澜做过多部成龙电影的制片人)称为"每个人的朋友"却又绝不愿做虚情假意之徒朋友的蔡澜。 二零零四年八月 www.xiaoshuotxt.com 第一部分-1 ?小说/tXt|天堂 物 和洪金宝认识至今,已忘记有多少年了。 最初合作,是拍《福星高照》。东京的外景中需要些横街小巷,而我最熟悉的区域之叫神乐坂区,是当年艺妓集中之地,还保留着江户年代的味道,正是导演洪金宝心目中的气势,一看就决定在那里拍摄夜景工作人员打灯光需两三小时,我就把洪金宝带到一家我常去的小店吃饭。 这家木造的建筑物有两层,上面宴客厅,没有十几个客人一齐吃饭就不开放,楼下有个寿司吧,最多可以挤满十个客人左右,通常也只坐八个人。 这家餐厅的女人从前是这一区著名的艺妓,老厂变成肥婆一个。物业是她自己的吧?和女儿两人经倚,算是赚一份人工,生活也相当快乐逍遥。寿司吧最大的开销除了进货之外,就是站在柜台后面那个大师傅的人工。没有经验的人是不会切鱼生的,这还不是最大的伎俩。和客人交谈,吸引他们再来才是真功夫。后者那个胖女人自认有把握,做了那么多年应酬高官政要的艺妓,还对付不了几个食客? 但是切鱼生和捏饭团需长时间训练,怎么办?老板娘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在筑地鱼市场买到什么,就原原本本推给客人吃。像一盒海胆,也不必分了,干脆整个丢给你,你吃不完打包。八爪鱼也是买煮好的,像柚子那么大的一团扔在你面前。每一客算你多少钱,老早已经有的私房菜。客人也算新鲜,以前怕贵不太点菜,来这里吃个过瘾多好!洪金宝这位大胃王,更是对这家店一见钟情! 老板娘也对洪金宝一见钟情,因为日本胖的人不多,她一看洪金宝身型,像认出亲人,决定结拜,成为洪金宝的契妈。 肿了天 "你还有没有到契妈那里去?"我问洪金宝。 拍了《福星高照》的外景之后,洪金宝还有很多机会去东京工作,时常到神乐坂那家小店吃东西,找他的日本契妈去。同时,契妈的女儿也长得亭亭玉立,身材和契妈一样胖,对契哥哥当然十分友善。 "已经好多年没去了,还开吗?我一直想去,后来找不到地址。"洪金宝说。"这次我们约好在九龙城的金宝吃饭,目的是要清他宋参观翌日开幕的虞公窑特展,帮我做做宣传,大家也叙叙旧。" "我也好久没去了。"我说。食肆就是这样,去开厂常到,不去一阵子,又因事忙,就忘记丫那个地方,提起来回忆无穷。我问洪金宝说:"下次大东京,一定替你看看。" "不知道契妈怎么样丫。"他嘘晞。 "不知道契妈怎么样了。"我替他嘘晞。 "你还烧东西吃吗?"转个话题他间。"烧呀"我说,"你呢?" "当然。"他说。 煮菜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喜好。在巴塞隆拿拍《快餐车》时,不是他做菜就是我做。后来从香港请了一个叫崔明贵的师傅到西班牙,我们才不入厨。崔明贵我们一直叫他做崔老板,当今是正式的老板,经营"粗菜馆",九龙开了两间,上海又开一家。 洪金宝和我在墨尔本拍戏,租了一栋屋子,两家人都有独立的厨房,更是每个晚上收工后做菜,我最爱说的故事也发生在那里,现在又学老人家的重播: 话说洪金宝没有辣椒,叫太太高丽虹来我那里借,我给了两颗最小但也最致命的habanero,洪金宝看了以为我孤寒,将辣椒切丝后电淆来了,他去听,听完顺道上洗手间,结果连肿三天。 传 统 "最近忙些什么?"我问洪金宝。"在大陆拍电视片集。"他说。 "荷李活有许多机会,力什么不去?不做导演当武术指导,也比很多人强!"我真替洪金宝打抱不乎。 "各有各做。"他开朗地笑了,"我在国内拍,是有曰的的。" "什么目的?"我追问。 "现在两个儿子都长大,当了演员。"洪金宝摇头,"时间过得真快。""什么?在西班牙拍戏的那个小儿子已长大了?"我不相信。 "比我还高,我要捧他和天明。父子三人一齐拍。"洪金宝说。 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尤其在演戏界,一代传一代,洪金宝的祖母也是当年的红星。 "太太呢?"我问。高丽虹长得不像中国人,是个西方大美人,但思想完全中国化,结了婚就应该做贤妻良母,她最爱看金庸先生的小说,一本读完又读一本,一遍读完又读一遍,中文造诣比其他女演员都高。"她替我在美国打理小餐馆。" "开在哪里?"我问。 "在拉斯维加斯。"洪金宝说。"怎么会想到去那里开?""师父子占元带我们这群小孩到美国演出,有的回来,有的留在那里。 我在美国拍戏,有个人一直望着我,我还以为是影迷,后来他跑来认我,我才知道是当年的师弟叫范关东,他那么多年来一直替别人打工当大厨,最后我们决定自己开一间。下次你去赌城,替我试试菜。"洪金宝说。 悼土里月娟 童月娟女士的追悼会,我因事去广州,来不及参加。说起中国电影的女监制,童女士大概是第一位吧。 本名万秀英的她,是浙江杭州人。童月娟是在-t六岁时学京戏的艺名,十八岁学成出来表演,和金素琴等结拜为"梨园七姐妹",红极一时。一九三二年下嫁舞台老板张善琨,婚后组织"新华电影公司"。 当年的京剧,布景有机关的还是他们首创,把这出《洪华豪侠传》播上银幕,童月娟又身兼花旦,赚个满钵。 张善琨从此变为电影大亨,拍了数不清的片子。一九四六年来到香港,和李祖永台办"永华公司",后来的"长城公司",也是张善琨创立,而童月娟女士一直是他的贤内助。 电影事业总是有起有落,看谁维持得久罢了,在五四年新华公司负债累累,童女士出来与先生并肩奋斗,突破困境。第一部监制的戏是大堆头明星的《碧血黄花》,后来又有一连串的卖座片子,包括《小白菜》、《小凤仙》和《月儿弯弯照九州》等等。 几年,张善琨在东京病逝,童女士继承夫志,独掌新华公司重担,每年维持拍戏数部,二十多年从未间断,为中国电影史上历史悠久的公司之一。童女士和台湾国民党的关系很深,七十年代中,邵氏派我主掌台湾的制片事务,第一个要拜会的便是童女士了,她答应有困难可以找她,不过后来她事忙作罢。 那时办的"港九自由总会"势力很强,任何香港公司和电影工作者必得参加为会员,否则片子卖不到台湾去。童女士担任主席,每年都以全票蝉联,可见她的威望。 八九十年代自由总会势力薄弱了,童女士也退休。二零零三年逝世,享年八十九。 悼罗烈 从外地回来,惊闻罗烈因心脏病去世。 电影圈中,罗烈和午马是我最早认识的两位演员。当年张彻还未当导演,他们跟着张彻四处跑,自己没钱,骗饮骗食。 罗烈是印尼华侨,操一口闽南语,和我用福建方言交谈,感情更为接近。 他足南国实验剧团第三期学生,比岳华、郑佩佩低一班,十几岁来香港,原名王立达。王羽从不称他艺名,一直王立达王立达地叫他。 一次遇见他时,就注意到他有不停眨眼睛、挤鼻子的坏习惯,也许足本身控制不了的脸部神经。这种人怎能当明星?哈,当他听到导演叫cailcya,说也奇怪,眼睛不眨了,鼻子也不抽筋了,大侠一名。 罗烈仁运动健将,但就是一身钢铁般坚硬的肌肉,许多年纪大的电影人士摸了一下,都说宁愿少活二十年,和他交换那强壮的体格。 我只有一次看他垮掉,那是在一九七年拍《龙虎》的雪山外景时,他在韩国晚晚泡妞,泡得脚软。和王羽决斗那场戏,他大叫一声冲上,双雄未交手之前,他已跪在雪地中,惹得王羽和当副导演的吴思远大笑不已。邵氏当年拍的打斗片,故事多采用日本电影,英雄石原裕次郎或小林旭之身旁,总出现一个亦忠亦奸的人物,通常是由一个叫穴产锭的演员扮演的。罗烈在戏中的角色,多数是这种人,他也不介意演大反派,有戏开就是。导演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是他的口头禅。 留给观众最深印象的片子之一,是他后期拍许鞍华的《胡越的杀手》,演一个酗酒的杀手,裤子后袋中藏了一个扁扁锡制酒壶,不断拿出来喝,而且说最喜欢饮孖蒸。 我问孖蒸怎么醉人?那一小瓶又算得了什么?为什么不提点不喝酒的许鞍华?罗烈笑嘻嘻:"导演要我做什么就什么。" 《天下第一拳》打开丫动作片的国际市场,当主角的罗烈当然大红大紫。其他演员一出名就违约往外接戏,但罗烈没这么做,和邵氏的宾主关系维持得很好。邵氏也通情达理让他到台湾捞一笔,有戏时一叫,他就回来拍。 七十年代中,有罗烈这个名字片子就能卖埠。主演的是多少,客串的又是多少。罗烈有戏就接,他怕麻烦,说一天一万港币可也,创造一天一万的演员,罗烈是第一个。 在一九七七年,罗烈拍了三十一部电影,是许多演员一生也拍不到的数日。 因为主演的卖得比客串高,台湾制人付一万港币请了罗烈一天。拍天戏怎么当主角?请听我细说:罗烈全家被杀,他大声发誓报仇,说完把脸罩一一罩,替身为他拍完全在同天内,罗烈个杀死全部,铍人之后脱下面罩的特写,大叫此生痛快也。 罗烈在七三年组织罗氏公,习,用唐嘉丽当女主角,后来成为他的妻广,我和他们两人仆在同一栋邵氏宿舍,交情甚笃,又多次去泰国和马来西亚外景,常饮洒作乐。戏接得太滥,总有低沉卜来的一天,后来听说他在深圳住,经济状况很好。托友人打听,想去援助吋,又有消息传来说他开演员训练班和桑拿使总会,口子还过得去,就此作罢。 晚年之中,他也在亚视拍过很多片集,有次在广播道遇见他,觉得他比以前瘦得多,整个身体好像小了几个码。 今大报纸上还释一张他年轻时的黑照片,情态忧郁,做愤世嫉俗状。当年的男主角都右这么张占士甸照。当演员就有那么一个好处,颠峰时期的形象永远留在观众脑廷。听说邵氏片子将山光碟和录影带,其中罗烈出现的不少,拭门以待。 送 人 李胥来自北京。个子高大,笑容可爱。 当年他只手空拳,在旅行社当后生,大家都喜欢他,有什么特点?就是得一个"勤"字。任劳任怨,所有事都做,给多少拿多少,整天笑嘻嘻。这种人,怎会不生存下去。 中国的字画就是那么影响人生,李胥家人和吴作人及李可染有来往,见这小孩子要去香港闯天地,前者写给他"业精于勤",后者书"天道酬勤。送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用了那个勤字,李胥牢牢记住。 有个机会让他到日本念书,只消数年,他已精通日语,回到香港当导游,一步步爬上,现在他已是"丽辉珠宝"的大老板了。 日本游客一车车去他公司买东西,都因为招呼殷勤,货真价实。李胥对自己的成功并不骄傲,最自豪的一句话也只是:"我算对得起香港,我没有赚过香港人一毛钱。" 字画启发了他,自然成为收藏家,每次购人国宝级的作品,都不用"买"字,说是"送"。口头禅是:"今天又有人送我一幅" 人家送他,他也送人。 有一天他来我办公室,看到壁上挂的那幅丰子恺,画的是一个穿长袍的人微笑着,坐在一块岩石上当沙发,题为"随遇而安",很喜欢,说好画要配好字,送了一对启功的字给我,当今我把它挂在丰子恺的两旁,书着:"能将忙事成闲事,不薄今人爱古人。" 有幅齐白石的"七鸡图"是老人在"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封笔,抗战旺利后才画的,七鸡和七七谐音,很有意义,李胥得画后干脆送给卢沟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 除了画,当宝贝的是他的三个女儿,大女漂亮,二女聪明,小女古灵精怪,现在还在上学,她们一天天长高长大,李胥感叹:"终有一天,也得送人。" 谁来跟我干杯 古龙的武侠小说大家看得多,原来他也写过一些散文。现在我看的这本《谁来跟我干杯》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有根有据,大概不会是盗版吧! 全书分两个部分。前编的"人在江湖"是随想,后编的"谈武侠小说及其他"是古龙的读书心得。 散文文字最能洞悉作者的心声,和小说不同,不能掩饰自己,古龙在一篇叫《却让幽兰枯萎》的文章中提到他一生中没有循规蹈矩地依照正统方式去交过一个女朋友。 他说风尘女子在红灯绿酒的互映之下总显得特别美,脾气当然也没大小姐那么火爆,对男人总是比较柔顺。 但是,风尘中的女孩,心中往往有一种不可告人的悲怆,行动间也常会流露一些对生命的轻蔑,变成什么事都不在乎。所作所为,带着浪子般的侠气。 古龙形容的这一行业的女性,是那么地贴切,真是服了他。 别人还正常背着书包上学,古龙已经"落拓江湖载酒行"了。对于本身血液中就流着浪子血液的孩子来说,风尘女子的情怀,正是古龙追求的。十里洋场之中,更少不了酒。古龙说他开始写武侠小说,就开始赚钱。而一个人如果只能赚钱而不花钱,不如赚得愉快,花得愉快,同样地,酒也要喝个愉快。 古龙喝酒是一杯杯往喉咙中倒进去。是名副其实地"倒"。不经口腔,直人肠胃。这一来当然醉,而大醉之后醒来,通常不在杨柳岸,也没有晓风残月,就是感到头大五六倍。他的头本来就很大,不必靠酒来帮忙。我想他喝了酒,別的部位也大了吧,不然怎么应付得了那群有经验的风尘女子? 古龙和吃 古龙在他的散文集中谈的吃,从牛肉面讲起,他最爱"唐矮子"的牛肉面。 唐矮子有个伙计叫王毅军,长得人高马大,腰粗十围,和唐矮子大异其趣,人家就叫他"王胖子"。 "王胖子"出来开店,在新生南路和信义路十字路口桥头,很受欢迎,后来去了美国。 现在还开着的牛肉面铺,只剩下桃源街的老王记了,你到桃源街也看不见老王记的招牌,问的士司机,他们会帮你找到。在店中吃牛肉面,想起古龙不知在哪个座位坐过。 至于古龙说的昆明街那一档,我去找过,没发现。古龙形容这家店的老板娘用竹筷子夹牛肉到碗里去的神态,戴着老花眼镜,专注与慎重,简直像选钻石一样。 排骨面方面,古龙爱吃"金围"和"淞园"这两家,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不过他说当年吃的,也大多数是"一口咬下去,就好像咬到一块外面裹着面粉的油炸甘蔗板,惨绝人寰"。"惨绝人寰"这四个字倪匡兄也爱用。武昌街和中华路的转角处,有档叫"鸭肉扁。的,古龙说这家人的生意"好得造白"。常去吃,这家人现在还在,而且变成连锁性的铺子,开丫好几家。我上次去吃,发现没有从前那么好,鸭肉有点硬,但滋味还是好过其他的。基本上"鸭肉扁"和香港卤水鹅的做法相同。 餐厅方面,古龙喜欢去永康街的"秀兰",当今开了两三家,是台北热门的铺子,做的是改良过的台式沪菜。 古龙偶尔也吃咖喱饭。有一家大排档的老板赚了钱就跑舞厅,遇到古龙。古龙去吃的时候老板故做神秘状偷偷一笑,意示彼此守秘,但也不会在饭上多浇一勺咖喱。 神 殿 第一次到倪匡兄的家,是他住在铜锣湾的时候,岳华和亦舒带我去的。 那时候还没填海,从他家窗izi可以吊藤篮到下面摊子买东西吃,你可以想像有多久了。 倪匡兄家的横匾有"鱼斋"二个篆字。很美。那是他养金鱼时代写的,但认识他时,他已进入收集贝壳时代。 房子是买的,但放不下那么多贝壳,在隔壁租了一间收藏,布置得像博物馆的一室,照明和空气调节亦足。 倪匡兄把收集贝壳的心得著成论文,在学术界发表,很受尊重。 客厅的一幅字,是金庸先生写的,我们看得很奇怪,因为古人书法并无标点符号,金庸先生的一句一点,反正他要怎么写都行。 墙壁上挂有一把宝剑,当年买大陆古董较为容易,价钱也合理,后来听说他大醉之后,晚辈温瑞安向他要,倪匡兄豪爽,一口气送了给他。后悔我脸皮不够厚,否则是我的了。 倪太烧得一手好菜,他们家有个老广东女佣更是拿手,但只有倪太吃得惯,倪匡兄嫌粤人的烫煲得稀奇古怪,不肯喝之,又说什么鬼绰鱼莲藕,煲出来的汤颜色呈紫,暧昧得要命,生熟地汤又黑漆漆的,谁敢去碰?书桌周围布满书,有一本很厚的字典,放在一个音乐指挥家的乐谱台上,方便搜索。音响设备齐全,但玩hi-pi的时代已过。 倪震还很小,姐姐倪穗不停地造反。 一家人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傍晚到大丸百货公司散步。我们三人也跟着倪匡兄四口一齐逛大丸,东西实在多,应有尽有,他叹为观止,视之为神殿,每天必得前往朝拜一次。当今大丸关了,最伤心的应是他们一家人了。 好 书 写了倪匡兄的旧居,想起已经很久没和他通电话,打一个给他。"哈哈哈哈。"他大笑四声,"我现在是门前冷落电话稀,有个人刊釆,当然旧陌vsu6。 "改天一定要多打。"我说,"昨天中秋有没有庆祝?" "我们这里还有什么中不中秋?"他说,"跟女儿到外边吃一顿饭罢了。","那也开心呀。"我说,"最近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查先生女儿生了一个外孙,把照片传了过来,国字脸,真像样,我替他高兴。" "还有呢?" "还有看了一套韩国片,拍得真好。""是不是《我的野蛮女友》?"我问。"怎么一说你就知道?" "只有这一部拍得最好嘛。"我说。 "那么老土的故事,又是两个人从头演到尾,导演和编剧的手法高明得不得了。"他说,"前后呼应,到最后还有一个转折,真是不容易,看到一部完美的电影。" "还是有缺点的。"我说,"女主角的野蛮行为古怪,没说明。要是加一句对白,说死去的情人叫她尽管野蛮,如果遇到新的男友能忍受,就可以跟他过一辈子。这一来,整个故事便更加完整。" "你说得对。"倪匡兄又笑,"不过我现在的要求不高,只要不觉得看不下去的,都说是好看。" "看书也一样?"我问。 倪匡兄说:"看书也一样。有些作家的专栏和书,我每一个字都看得懂,就不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所以说只要看得下,都好!" 先想的问题 "最近忙些什么?"我问。 倪匡兄说:"什么都不忙,我这种人,有什么可忙的?" "不是每天换金鱼缸的水吗?" "现在不挨了。"他说,"生青苔就让它生青苔吧。""不是有种叫清道夫的鱼吗?养来吃掉污糟东西的。""没有用。"倪匡兄说,"我看到死的就把它们捞出来。不过不换水,也多数活得好好地,所以不去换了。" "身体呢?"我问:"还是那么胖?" "一一百七十多磅。"他说,"医生叫我不要再吃东西,肚子饿了就喝水,不然二十年后会患糖尿病,把我笑死。" "看到什么吃什么,精神更重要。" "还不是?说到吃,为什么你没把月饼寄给我?"倪匡兄责问。 "你怎么知道我出了月饼?" "看到李碧华在专栏写的呀!"他说。 "好像忘了。我问一下。"我说,"但中秋已过,不要紧?" "有得吃就是,当然不要紧。不是说过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中秋不中秋的吗?" "我想起来了,还有一本谈上海轶事的书,不知道寄了没有,明天替你查一查。" "精神粮食不必查。"倪匡兄,"但是真的粮食,不可不查。你的月饼没公开卖吧?" "做来送人,当成学习,明年再卖。" "最过瘾了。"他说,"到了我们这种年纪,最重要的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些人还是想不通的。"我说。 "什么时候像电视机一样,啪得一声忽然关掉,想什么都没用。还有多少年可活嘛?一定要经过的事,为什么不先想?"笑声中,挂了电话。 试 "哈哈哈哈。"倪匡兄听到我的声音后照例大笑四声。我也习惯性询问:"最近干些什么?" "整天在量血压。"他说。 什么?,我担心起来,"有问题?""高得不得了。"他说。 那么暴食暴饮,又不做运动,血压高倒是很正常的事"有没有吃药?" 吃了。他说,"吃了一种降低血压的西药,最近发现有副作用,令人肾衰竭。" "那怎么办?"我问。"换新药吃呀。"他说。"新药也会不会产生副作用?" 哪知迈,到时再说。 "西药总是霸道,要不要试试中药?"我问了之后又想起,"但是,你是不相信中药的呀!" "不不不不。"他说,"我不是不相信中药,我是不相信有人会用。"这下子轮到我笑了。 "就像风水一样,历史那么悠久的学问,一定有它的道理。但是我就是不相信有人会看罢了。"他说。 "我最近常去大陆,替你打听打听有什么降血压的。" "北京有位中医师,叫施今墨,活着的话也七老八老的" "已经去世。听说他有一个儿子叫施小墨,在跑马地开了一家整骨的,并不行医。我明天到药房看看有什么成药,再寄给你。中药没副作用,也是据闻罢了。" 如果您是倪匡的忠实读者,请查一查有没有降血压的东西。我也不相信有人会医,但是我相信试一试。 血压--山口同 发表了倪匡兄血压高的那篇文章之后,大把电邮杀人,供应特效灵方,有没有效不知道,但是可以看出作者倪匡在读者的心目中,还是占着多么一个重要的位置! 不知道他要不要,打电话给他。这个人,有时要帮他的忙,他还嫌烦。"哈哈哈哈。"倪匡兄大笑四声后说,"尽管电邮过来好了。" 给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原来可以把读者的讯息转到他邮址上,一按钮即刻传出。为什么没那么做?真笨。 "上次我传给你的电邮收到了没有?"倪匡兄间。 "收到了。"我说,"我没复,对用中文输入我还是有抗拒,干脆打电话给你不就得了吗?" "用九宫输入法呀!"倪匡兄说,"像写字一样,什么人都学得会,我不相信你学不会。" "你们住美国,才是什么人都学得会。反正你们有的是时间。"我说。倪匡兄听得出我话中带骨,但也不介意,又哈哈哈哈笑四声:"主要还是倪震肯教我。我每天和他icq,他第一句就说:hi,dad。我第一句回他:hi,son。" "什么?"我惊奇,"你能用英文和他交谈?" "简单几句,还是能应对的,复杂了,就用中文。"他说。 想不到他去了美国,英文进步得那么快,倪震小弟也真是孝子一名,每天和老窦icq,难得得很。 "倪穗呢?"我问,"有没有来看你?" "有。"倪匡兄说,"她昨天还来陪我去看病。"讲到看病,话题又回到他的高血压。 心脏病 "哈哈哈哈。"倪匡兄说,"吃了西药,血压低得剩下七十多。""太低也不好。"我说。 "所以再去看医生呀。" "是什么医生?"我问,"洋人医生,还是华人医生?""华人。"倪匡兄说。 "那么语言没有问题吧。" "那医生讲的台山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最后他转用英文,我才听懂三成,其他的由倪穗翻译。" "医生怎么说?"我问。 "哈哈哈哈"。倪匡兄笑,"那家伙原来也是我的书迷,不谈我的病情,讲的是我的作品,用英文把我的书的名字一部部翻出来,我要听得老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本。" "想不到半唐番也看书。"我说。"无聊嘛。在美国。"他又笑。"最后还是讲到病情吧?"我问。 "唔,他说血压低了不要紧,高了才担心。"倪匡兄说。"他有没有叫你减肥?" "有呀,他要我减三十磅。"倪匡兄说,"我说要是我能减三十磅,就不必来看他。他听了之后说减十磅也行。" "减不了呢?"我问。 "医生说减不了的话,在三年之内,一定患糖尿病。" "如果是糖尿病,我倒知道北京有一个医生,专门医糖尿的,到时介绍给你。医生还说了些什么?"我问。 倪匡兄说:"医生说我这个病,要是不戒口,二十年后一定有心脏病。他根本没问我有多少岁,还讲二十年后的事。倪穗和我听了之后在医院哈哈大笑,笑得其他人都转头来看我们。哈哈哈哈。 黄 角 "听说王家沙在你那个美食坊开丫分店。"倪匡兄说。 "生煎包做得不错。"我说。 "那是香港人的叫法,我们不叫生煎包,叫生煎馒头。"倪匡兄说,"王家沙从小就去吃,记忆犹新。" "馒头的皮是吸水的,怎么做得里面都是汤,也真有学问。"我说。"是呀,"倪匡兄说,"我们吃生煎馒头还有学问。从小学会先咬一小口子,吸了汤才吃掉,每次看到别人溅得满身都是,就回家讲给家人听,大家哈哈大笑。这种事讲个一百遍,大家还是照样哈哈大笑的。" "在淮海路上的那一家小店的包子,也都是汁。"我想引诱他回来东方。"是吗?"他说。听语气,无动于衷。 "现在上海入开始学会欣赏自己的食物了。"我说,"受广东海鲜影响的时期已过。" "那不叫广东影响,那叫暴发产影响。"倪匡兄说,"发展中的都市,都抗拒不了鲍鱼、龙虾的贵格东西,吃多了也不觉稀奇,就找回家乡味了。""这才是好事"。我说,"不然做法都失传。" "做法可以找得回来,材料就不一定。"倪匡兄说,"像黄鱼,我们小的时候看到黄鱼游来,水上一片金黄。那么多的鱼,也能吃到绝种。中国人真厉害。" "现在还可以买到小的,很新鲜。" "那叫小黄鱼,不叫黄鱼。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鱼。"经他那么一说,我才知道。 "三藩市有黄鱼吃吗?"我问。 "没有。"他说,"来了这里,有什么鱼,吃什么鱼。"就是那种态度。才在美国活得下去。 快 乐 "你呢?"倪匡兄问,"你身体不错吧,看你的文章,到处飞,要是我,早就爆血管死掉了。" "也没像从前那么好了。"我说。 "这句话说出来多余,"他说,"没从前那么好是一定的。比从前好,那么就要拿你去医学院研究了。" "有时候我想:与其相信医生,不如相信看命的。"我说。 "看命理从前的事真的很准,后来的不准。"倪匡兄说,"不必花那些钱"。"你的命书以后的事也不准?"我问。 "模棱两可,说这样也准,说那样也不准。"他说。"从前的准,有什么用?"我赞同。 "看看也是很有趣的。"他说。 "现在有很多大陆青年,说看你的书,你对未来的事都看得很准。" "什么时候我改行去当相命先生,哈哈哈哈。"他大笑。 "最近上映你原著改编的《蓝血人》,要不要我寄张vcd给你?"我问。"不不不。"他说:"自己的东西,别人改,一定认为不好,不好的看了就生气。我找什么气来生?" "你今年多少岁了?"我问。"六十七"。他回答。 "算中国岁还是外国岁? " "岁算还是外国人的方法好一点,中国人的总算不清楚。"这点我同意。 "人生一过六十,每一天都是赚到的。我已经多赚了七年,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了。最要紧的是:一天活得比一天快乐。哈哈哈哈。"他又大笑四声,收了线。 这场病 有制作人对倪匡兄的《六指琴魔》原著念念不忘,要我打电话询问版权事。 "哈哈哈哈,"他大笑四声后说,"老得掉大牙的故事,还有人要。""可见你老兄本事高呀!"他听了大乐。 "对丫。香港怎样丁?"他问。 "虽然没宣布为疫埠,但大家当香港已是一个了。"我说。"六百万人,一千多个患病,应该冷静一点对付。"他叹气。"就是嘛。"我说,"总得活下去呀!" "问题出在恐慌,"他说,"人对不知道的事都会恐慌,现在研究不出病原在哪里,不懂得是什么病菌,也找不到救药,才会产生这种现象来,特效药迟早会出现的。" "你怎么样了?"倪匡兄又问,"我今天还和倪太说,这场病打击得最厉害的是两种行业,饮食和旅游,这两种都和蔡澜有关。" "还好,"我说,"也不是单靠这两样生存,在香港就是闷出鸟来罢了。""对嘛,就算没生病,那种感觉是不好的,你不如出去玩几天。"他说。"有些国家派年轻护士在入境处检查,真的有病没话说,打几个乞嗤,就抓你去隔离,岂不冤枉?台湾酒店还贴出告示说不欢迎香港人呢!活这么久了,还要遭受白眼?" "你还是和查先生来美国好了,"倪匡兄说:"这里还不当它是一回事儿。" "也是个好主意。"我说。 去三藩市找他聊天,乐事也。就不知道有没有************炸美国机,乘国泰好丫,但国泰又说要停航。这场病(指sars。编注),令人心烦! 下 联 "刚才打过一次电话,有个女人说你们出去了,她自称是做克宁口匠了冬坐干才相得山宵宁早什么"我说。 "哈哈哈哈。"倪匡兄大笑,"请来做清洁的,一个星期来一次。""星期天饮茶去了?"我问。 "唔,来了台湾的两个出版社的朋友,他们以前是出版古龙小说的。"。"说起古龙,他出的那句冰比冰水冰的上联还有很多人在研究,我昨天还收到美国一位读者的来信,要我代问你有没有人对得出下联来完成古龙的心愿呢。" "什么冰比冰水冰?根本不通嘛,不是占龙出的吧?"倪匡兄和古龙是好朋友,死了还要维护他。 "在《陆小风传奇系列》的一篇叫《剑神一笑》后面的注上,古龙写过这件事,而且他还写着是在一起喝酒时向你说的。" "不会吧?怎么我记不起这件事?"倪匡兄不认。古龙也许是为了娱乐性而作的,有没有这一回事儿不要紧,最重要是可不可读,有很多关于倪匡兄的消息,也都是我作的。 古龙的确写过,他说倪匡比他好玩得多,甚至连最挑剔的女人看到他,对他的批语也是这个人真好玩极了,但这么一个好玩的联,他就对不出,金庸也对不出。 关于此事,金庸先生在最近出版的大字版作品集中的新序曾经提及。查先生说:"有些翻版本中,还说我和古龙、倪匡合出了一个上联冰比冰水冰征对,真正是大开玩笑了。汉语的对联有一定规律,上联的末一字通常是仄声,以便下联的平声结尾,但冰字属蒸韵,是平声。我们不会出这样的上联征对,大陆地区有许许多多读者写了下联给我,大家浪费时间。" 该 死 打电话和倪匡兄聊天,通常在家的时候他都不自己听,都是倪太栳的。 "倪太呢?"找叫。"又去香港。" "这次一定要好好请她吃饭,但是我过两天要去北海道,她能住多久?" "很久。" "那圣诞节你一个人过?" "我过冬也是一个人,圣诞节也是一个人,新历新年也是一个人,农历新年也是一个人,元宵也是一个人吧。"他说,"我喜欢一个人,不要紧。""那倪太也放心一一"我说。 放心。他说,"来了美国十年,她至少回香港四十次,每次飞机票三千多块美金,加起来也要一百多万港币,好在都是倪震出的钱。""这一点我也觉得这个孩子真好。" "他自己用起钱来反而很省的。"倪匡兄爱意,从语气中听得出。"在外国住惯丫,香港人乱花钱的坏习惯都会改掉的。"我说。 "也不能说是坏习惯,赚多花多。赚少花少,很自然。""一个人干些什么?"我问。 "我刚要做午餐吃。"他说:"做做饭,养养鱼,读读书,看看录像碟,忙得要命。总之要找事情做就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不找事情做。""我有一个朋友。移民到西雅图的小镇去,刚去的时候所有老太婆都从窗口探头出来看他,后来有什么人来了,他也从窗口探头出去看人家。什么事都不做,最后死了,名副其实地闷死。"我说。 "哈哈哈哈。"倪匡兄笑,"这不叫闷死,这是该死。" 不好玩 《六指琴魔》版权事,大陆方面需要倪匡兄的签字,我已寄丫绐他,补上一个电话。 "哈哈哈哈,"他大笑四声后说,怀从新刖圾凹米恫思灭旭巴?新加坡那边怎么样啦?" "还好,没看到有人戴口罩。我姐姐戴了一个,上的士时司机吓得一跳。" "人人戴你不戴,会给人骂;人人不戴你戴,又吓人,真是的。""好在在新加坡那几天不必戴,天气那么热,一定炯死人。" "就是嘛,已经证明没有用的东西,大家还戴着!"倪匡兄说,"医生护士还不是戴得紧紧的?患病的都是他们!" "吃大蒜最有用,"我说,"泰国有种小颗的,又香又辣又脆,我拿它当花生吃。" "我也喜欢吃大蒜,"他赞同,"吃得口气之大,四尺之内薰死人!""香港现在大家都戴口罩,我尽管吃,别人闻不到。"我说。 "真是有用的,你看韩国人都吃,所以没有沙士(sars)。"他引证。"三藩市不受影响吧? "我问。 "也有影响呀,今天和倪太去饮茶,唐人街冷清清地,洋人都不来丁,反正他们认为都是东方人引起的病,少惹麻烦。我们去泊车,空位多得很。""有没有人戴口罩?"我问。 他说:"洋人才不吃这一套,连银行劫匪也不戴口罩,他们戴滑雪用的面罩。" "受不受他们歧视?" "表面上他们还是不敢的。"倪匡兄说,"不过还是别自讨没趣。我本来最爱看洋人小孩子,名副其实的洋娃娃嘛,现在也不走近他,给人瞪一眼,也不好玩。" 回香港 母亲节,我难得回来,记起倪太还在香港,想请她吃一顿饭,又遗失了她的号码,打电话给倪匡兄问问。 "哈哈哈哈,"他说,"早已经回到三藩市了。""倪太妹妹的病已经好了? " "我问。 "好了。"倪匡兄说。 听了甚欢慰,倪太原名李果珍,有一妹妹叫李果珠,两姐妹感情最佳,又嫁了给倪匡兄弟二人,亲上加亲,关系又密切。妹妹生了病,姐姐老远飞来陪她,真难得。 "你有没有电脑邮址?"我问。我们一向只通开电话,连信都懒得写,问问罢了。 "有呀。"倪匡兄说,"不过不要说你的邮址给我听,我不会发电邮,我只会在电脑上的回复reply按一按罢了。" "你还是用声控?"我问。 "不。"倪匡兄说,"写卫斯理用声控,发e-mail用打字。"原来他还会打字,"什么输入法?" "九宫格。"倪匡兄说,"倪震教了我几十种输入法,我都学不会。九宫格只要五分钟就完全掌握。你呢?" "我用粤语拼音,但只上了一堂课,不知行不行?我懂得几种语音和方言,但是没有一种说得准。"我叹气,"我想最后还是要用手写板。""什么方法都行,你打来,我一定回。"倪匡兄对我真好。 "每天还坐残废电动车去买报纸?" "不。"他说,"在电脑上看,消息灵通得多。我现在胖得不像话,走几步路就气喘如牛。倪太在的时候迫我每天散步一小时,痛苦之极,自己一个的时候绝对动也不动,有人叫我回香港,我连金门桥也不想去看,回什么香港?" w w w/xiao shu otx t.com 第一部分-2 小,说,t,xt,天,堂 不斗争化钱 "看不看电视?"我在电话上问倪匡兄。 "看,但是只看新闻。其他时间只是在电脑上浏览。什么书都有,连亦舒小说大陆人也把。已刊入电胭,伺口死世上上巴目"。匡兄一笑一定四声。 "有没有看过中央台拍查先生的《笑傲江湖》?"我问。 "拍不好的!"倪匡兄大叫,"从前的电视剧还能看看,最近的没有一部行。尤其张卫健的韦小宝,更是狗屁不通。" 我也同意。倪匡兄愈说愈激昂,话像机关枪一样没有停过:"毛病都是出在电视台要改查先生的作品,其实为什么用着编剧去改?查先生的小说本来都像电影剧本一样,完全分了场。一场一场照拍就是,最多删掉一些与剧情无关的枝节或几个次要的人物,其他改来干什么?" "查先生说过,电视台编剧不改的话,拿不到薪水。"我也笑了。 倪匡兄滔滔不绝:"那么自己拍好了。琼瑶也怕人家把她的作品拍坏,自己当出品人。如果查先生肯当出品人,大把人会拿钱出来拍的,而且一定能赚个满钵。" "怎么你这么有信心?"我问。 "小说让人看得如痴如醉,电视连续剧也会相同吸引观众。不能改,一改就分神。平铺直述去拍好了,也不必太多镜头技巧。" "像小津安二郎那么平稳?"我问。 "对呀,"倪匡兄说,"成本也不会太大,反正在大陆拍,实景多的是,花钱的是在武打的设计。人人以为武侠片一定要打,其实大家对打已经看厌了。要打的话,只要制造打以前的气氛。高手过招,三两下就决胜负。而且金庸小说最好看的是说情,细膩描写,愈看愈入迷。拍我爱你,你爱我,花得了什么钱呢?哈哈哈哈。" 缔菜资料 回到香港,接名导演电话:"我要拍一部科幻片,想找倪匡写剧本,你可不可以把他的电话告诉我?" 倪匡兄的电话岂可随便给人?我向他说:"我问过之后再联络你。"半夜起身写稿,是三藩市天明时间,挂个电话。倪匡兄说:"剧本我是不写了,但是他有没有说他想要改编我哪本书?" "我从来不多问。"我这个名誉经理人不抽佣,也没废话。 好,倪匡兄说,"你把我的号码给他。请他打来,我不打给人家的。今天在网上看你写莼菜。莼菜,亦作尊菜, 名水葵,又名凫葵。"倪匡兄像一本字典,把许多莼菜的资料告诉我。 回到案头,把稿写好,倪匡兄所讲的莼菜有些东西已记不得,用电脑上网,打了一个电邮给他,问个清楚。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中文。 倪匡兄即刻回覆:"蔡样:尊菜在二三月时,初出芽,叶尖未开,如雉尾,亦叫雉尾尊,到五六月间,长出粘液,叫为丝尊。倪匡0529。"倪匡兄写信时,学日人叫我为"样"。0529,五月二十九日之意。读完又回案头,把莼菜的资料依倪匡兄所说补充。写东西发表有个好处,那就是抛砖引玉,也提醒自己知识的不足。 记起倪匡兄在电话中谈到晋朝人当官,想起故乡名菜尊羹和鲈鱼脍,干脆不做官,回家去也。晋朝人实在开放。宋辛弃疾也提道: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尊羹鲈脍哉。 书至此,又去看电脑,出现一封电邮,写着:"蔡样:尊菜到了八九月,称之为猪尊,因为过时太硬,只能喂猪了。" 真假卫斯理 倪震小弟来电邮,说他用的是中文快码,九方的兄弟产品。 九方为梁立人兄发明的汉字输入法,他本是名编剧家,但现在看来,他在电脑零件上的创作,远超他在演剧界的成绩,这又是一个人应该有多种兴趣和嗜好的道理,死守老本行的时代,已经过去。 倪匡兄本来只懂得用英文上网。什么仓颉或拼音他一窍不通。前者难记,后者以他的宁波口音,哼哼! 后来,由倪震小弟在电话上传授九方输入法,他五分钟就学会,你说犀利不犀利?连我也有点不相信,不过读倪匡兄的中文电邮,已证明他是熟手了。 九方输入法是设计给手提电话用的,一个人用一只手按电话上的十个键,就可以冒出许多字眼,虽然说每次都要选字,但一熟了就很快。日本字可以用假名来拼音,更容易,当今的日本孩子都是一只手按键,给他们一张纸,他们不会用笔写。 我本人也学过九方输入法,在palm电子记事簿上用,但是我一向智慧低,学个老半天还是学不会。 我现在的中文输入只纯用手写板,这零件已证明得认字能力很强,不管我的字有多潦草,一一出现。毛病出在左右二字组织成的汉字,像三点水或人字旁,经常变为两个字。 一切,都是熟与不熟的问题,运用日子一久,都能成为专家。 大陆有个卫斯理网页,倪匡兄从前用英文打字时,也曾经上过网。他写:"我是倪匡!" 对方回应:"冒充!" 现在他纯用中文输入,从他写作的语气和手法,网页人一看,知是不假,才接受了他。 才 华 打电话向倪匡兄问好。他大笑四声之后,谢谢我送他的整套《今夜不设防》的vcd。 "想不到现在看,还没过时。"他说。"当年大家都年轻。"我说。 "才十三四年前的事,变化真大。"他说,"十岁看的小孩子,现在都是大人了。" "还有什么你想看的吗?"我问,"替你寄去,一点也没问题。""你帮我找些苏州弹词吧!" "好。"我口轻轻答应,自己不是江浙人,对这一个项目不熟悉,各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不妨告诉我。 转个话题,我问:"陈东去世的消息,你听到了吗?""乍么死的?" "据说是肝有毛病。"我说,"看过他脸色不好,也曾经劝过他。" "都是喝酒喝出来的。"倪匡兄说,"古龙、哈公都死前脸色发黑。他多少岁了?" "四十多。" "古龙死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岁数。他们有他们生活方式,要喝到死,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我们劝他们,都是多余。"他说。 是的,倪匡兄说得对,陈东不但烧得一手好菜,还会看风水,也懂得行医,的确是他自己决定的事。 "每天还看报纸上的专栏吗?"我问。 "看。"他说,"但是有些作者看了不知道他们要讲些什么。明明白白的七八百字,每一个字都看得懂,但是讲什么看不懂,这也需要很大的才华呀!" "你讲过有个旅游作家,写了一辈子文章,看了没有一个地方想去。又有一个饮食作家,写丫一辈子文章,看了没有一样好吃。" 倪匡兄又笑:"这需要更大的才华!" 声 控 "你有没有在电脑上找资料?"我电话中间倪匡兄。 "有。"他说,"昨天上了google,打了金鱼两个字上去,竟然出现了三万多个网页,谁知道哪一个是你要找的?" "也许《国家地理杂志》供应的比较可靠吧!"我说。"这本杂志的资料也太多,够你瞧的。" "现在打中文,还是用九方格?"我问。 "唔。"他说,"我用得很顺手了。不过不是按键的,用的是滑鼠,很快。""比手写快?" 倪匡兄笑了:"当然不及手写快,我回答电邮,也不过是一两行那几十个字。怎么慢,五分钟之内也搞掂,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有没有装宽频?" "我早就装了。"他说,"找资料主要是看图片,普通电话线要等个半天。宽频一下子就出来,不装宽频怎行?""镜头呢?" "可以装,但是我没装。"他说,"我也有一副可以看到对方面孔的电话机,不过我不会用。听到声音已经够好了,看样子来干什么?" "写小说呢?用九方格或者用声控?" "那么多字嘛,还是用声控。"他说,"我的那套系统已经没人用了。一个电脑专家来我家里,看到了哈哈大笑。" "粤语声控的有很多很新。"我说。 "广东话我怎么会用?"倪匡兄有自知之明,"我说的广东话一点也不准。" 我听了肚子中直笑,想说:"你的国语也不是很准。" 但是,倪匡兄的国语和广东话我还是听得懂。我想,我这么笨的人也听得懂的话,新的粤语声控,应该听得懂吧? 何 止 "九一一"恐怖事件之后,一直想挂个电话给倪匡兄,向他请安。但知道他人在三藩市,离纽约一东一西,他本人又绝少踏出门框 一步,相信一定无事。拖丫又拖,至到今晚。 "哈哈哈哈。"他大笑四声之后,"我根本不接触美国人社会,当然不要紧。" "真的一点影响也没有?"我问。 他想了一刹那:"有的,那就是今后看灾难片,一定不够好看了。哈哈哈哈。" "打电话来之前,你干什么?""在上网看你的专栏呀!"他说。受宠若惊:"偶尔看看吧?" "不。"他说,"每天看。" "真的?" "刚刚看完你写的《旅行设计师》这篇东西。"他说,"李瑞芬我也认识,是旅游界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你认为有得做吗?" "当然有得做。全世界那么多华人想去旅行,零点零几巴仙也做不完。哈哈哈哈。" "要收费的话,恐怕无人问津。"我说。 "现在这个年头,不收费人家以为你有什么目的。"他说。 "你不知道中国人对收费的看法,有些人以为请你吃一顿饭,你什么都得教他。" "叫他们去吃西北风好了。" "左丁山有家顾问公司。"我说,"他也说经常有人这么打秋风。听了之后,他说吃饭自己会吃,不必别人请,即使要吃饭,也和蔡澜一齐吃,至少吃得好一点。" "哈哈哈哈,他说得真对。"倪匡兄又笑了,"有你们的经验,谁来找,都有好处,而且照你们的话去做,一定比他们本人去玩便宜。安排得吃得好、住得好,何乐不为?美国也有这种行业,一进门先收五十块美金,不算贵。找律师的话,何止?" 证 实 "转一个话题。我问倪匡兄:"除了看报纸,周刊看不看?" "能够在网上看的,都看。"他回答,"最近看到吃大闸蟹的,连壳都为你们剥好,炒成一大碟,像什么话?""你不赞同这种吃法?" "做小孩子的时候不会吃,大人才给你吃蟹粉。大闸蟹只有一种吃法,那就是边剥边吃。《红楼梦》里面的人多会吃,也是边剥边吃的呀!"他一口气说。 "但是天香楼的蟹皇翅不错呀!"我说。 "那我宁愿吃他们的蟹皇拌面了!"我也同意他这个说法。"现在的大闸蟹,都是养的吧?"他问。 "唔,"我说,"到处都养,养了之后拿去阳澄湖,浸浸湖水,就算数了。""中国有两种东西,都是给养坏了,一是大闸蟹,一是对虾,什么虾味都没有。" "我们从前吃的虾,多么鲜甜,虽然当时卖得贵。"我说。 "可不是!"他愈讲愈兴奋,"单单一条青斑,拿来滚汤不知道多甜!""现在的黄脚鱲也是养坏了。"我说,"好不容易在流浮山吃到一条不是养的,那味道又香又甜,完全不一样。" "可不是!"他又赞成,"我们从前在小榄公,在庄团吃到的黄脚鱲,只当普通鱼吃,苏眉连碰都不碰,那是好日子。" "现在的老鼠斑也不好吃。"我说,"都是印尼或菲律宾来的。" "那是热带的海鲜。鱼的种类完全不同,样子像罢了,真正的老鼠斑,有一股兰花的味道。" "是呀!"我说,"说也没人相信。" "你快点写下来,说我倪匡证实的确有此事。"他叫出来。 时 机 倪匡兄问:"你人在不在香港?" "刚从悉尼回来,机场检查得好严,指甲钳不能带上飞机我还能理解,徐燕华的手提行李中有支小小的拔眉尾的钳子,也被没收。""杯弓蛇影嘛。"倪匡兄说完问道,"直飞香港吗?" "不。这次带的是大陆人的旅行团,随他们齐在汫下飞机。""是不是坐直通火车?"他问,"你们应该有很多行李怎么办?"。"直通火车有托运服务,行李倒不是问题。不到两个钟就抵达,"我说,"不过那天赶不上最后一班。白云机场转机到赤鱲角的也没配合得好,只有搭面包车。" "大陆过关后,又待过香港关,再要坐黄颜色巴士,不是累死人?"倪匡兄不踏出门,但对行程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说:"这次我才发现有一种很豪华的七人车出租,通行深港两地,在黄岗停车场接我们。人不必排队过关,和行李一齐在车上搞掂。""那可真舒服了,要多少钱?" "一千港币,送到香港的家门。"我说,"坐上五六个人的话,也不算贵了。" "现在旅行,愈来愈方便。" "九一恐怖事件之后,天下每个国家的旅游都受影响,我们一位在澳门专做日本客的朋友,有一天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这是几十年来没发生过的现象。我说,"日本人怕死,现在北海道反而是他们的旅游重点,所以李瑞芬和我做的那个旅游设计师,不一定有生意。时机不对嘛。""哈哈哈哈,"倪匡兄大笑,"大家怕死,飞机票和住宿一定便宜,当今才是旅游最好的机会。检查得那么严,哪会有事?古龙说过:最危险的时机,才是最安全的时机。" 饱 死 "上次焦姣和曾江叫我寄去的苏州评弹光碟收到了没有?"我问。"你替我谢谢他们。"倪匡兄说,"真是挑选得好,张张精彩,听得我耳油横喷,眼泪直流。" "京戏呢?"我问,"要不要?""京戏我听不懂。"倪匡兄说。"要不要《大宅门》之类的片集?" "这里都有得卖。"他说。"近来吃些什么?" "三藩市很少游水鱼吃。"倪匡兄说,"但是海胆有时候买得到,我女儿最近在超级市场弄了一些回来,真好吃。" "是剥好的,还是一只只有刺的?"我问。"原只从海中捞回来的,剥开来吃。" "膏多不多?"我问,"法国人也吃,但是他们的海胆不肥。" "三藩市的里面的膏有五六条。每一条都有手指那么粗。"倪匡兄说。"哇。"我口中那么说,但有点不相信,倪匡兄一向爱夸张。 "都是胆固醇,哈哈哈哈。"他笑了。"你才不怕。"我说。 "是呀。"他说,"倪太一直叫我不要吃那么多,我不管。一公斤才卖十几块美金,美国人都认为太贵,吓坏了,哈哈哈哈。" "现在有多肥?"我问。"一百八十磅。" "不是很厉害呀!"我说,"我也有一百五六十。""依照身高,"他说,"就厉害了。" 我差点笑了出来。 "我向倪太说,胖也是死,瘦也是死,不如吃一个饱,才死。哈哈哈哈。"他说。 笑声之中,挂了电话。 朋 友 和丁雄泉先生在漆咸道散步,看到了树,总停下来观赏一番。 "树是我的朋友。"丁先生说。 我介绍他认识盛开的石栗,三分之一是叶子,其余开着黄花,飘落在地下,堆成黄雪,一整排,实在好看。 丁先生看得着迷,我们又去太子道,石栗更多,看得眼花撩乱。"这简直是树的派对嘛。"丁先生说。 经过一棵树皮光透透的巨木,样子难看, 丁先生说:"这是一位老太婆,连鸟儿也不飞到枝上拉屎。" 笑死我。在丁先生住的阿姆斯特丹,从希尔顿酒店步行到丁先生画室途中,河边有一棵大树,他最喜欢。常赞美它的活力,供应丫几千几万的叶子,把树介绍了我。从此,我到阿姆斯特丹,也常去看这位老朋友。丁先生有点沮丧,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况:"家里的花园,各种花现在刚好要开,我就离开它们,真是舍不得呀!" 更舍不得还有他才买的两只小猫,为世界猫赛冠军的子女,一只是忌廉颜色,一只是蓝颜色。 "猫有蓝色的吗?"我没听过。他的画中经常出现蓝猫,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存在。 到了晚上,我们去一家餐厅吃饭,两个人,丁先生叫了很多道菜。"够了,够了。"餐厅经理说。 "老远乘飞机来吃的,多一点不要紧。"丁先生说,"而且我们还请丁很多朋友。" "什么时候来?"经理问。"不来了。" "丁先生和蔡先生请客,怎么不来?"经理问,"到底请了什么人?"丁先生笑着说:"请了李白,请了苏东坡,请了毕加索,都来不了。" 蔡 丁雄泉先生回来了,我跑到他的房间。一见面,他就说:"先吃饭,还是先画画?" 我不好意思:"吃完才学吧。" "这个,送你。"他掏出一个信封:"在城陧庙买的。" 一看,用红字的印着一个"蔡"宇,后面写了;请问你贵姓?任何人的回答都不会错。倘若再问你的姓从何而来、始祖是谁?如何发源开基、如何演变迁移、历代有多少风云人物、何处有自己的骨肉同胞?请看姓氏来源。 出版人是大众姓氏研究会。这种纪念品不错,总比用彩色笔写上鬼佬的中文名字好得多,印刷也不俗气。 "蔡字,翻字典,是大龟的意思。"我说,"我是一只大乌龟。" "乌龟好呀,长寿嘛。"丁先生说。给丁先生这么一说,老怀欢慰。 "快看,里面说些什么?"丁先生像小孩子一样心急。 打开密封着的信,先用阿拉伯数字写了四十四,再一个大字的蔡,说源于叔度封国的姓,在公元前十一世纪已有。啊,真古老,真像一只龟那么老。 周武王姬发灭商后,封功臣昆弟,将弟弟叔度封于蔡(今河南上蔡西南),建立蔡国。 至到秦朝,蔡氏在安徽境内繁衍。齐国有朋夫蔡朝,楚国有大夫蔡洧,晋国有太史蔡墨。这说明姓蔡的已分布到北京、陕西、山东和湖南湖北。说威水史,发明纸的有蔡伦,东汉有文学家蔡邕,他女儿甚美,叫蔡文姬。北宋有书法家蔡襄,至近代有蔡元培和蔡锷、蔡楚生等人,到当代的香港,没有一个威过姓蔡的老祖宗,真是窝囊。为什么开始时写了四十四?原来在中国姓氏史被排在四十四位也,姓蔡的还是输入一截。 晚上,丁雄泉先生带我到"张生记"吃杭州菜,当今杭州菜在上海最流行。 大厦中一共有两层楼,地方很大,挤满了客人。 "张生记"从一家六百呎的小店做起,短短十年,已发展为一王国,一共有五家店。在上海发迹,回到杭州盖一幢大楼,装修得美奂美轮。我们吃的这一家在上海肇嘉滨路。 最著名的是"老鸭煲",非试不可。上桌一看,一大锅东西之中,熬着一只老鸭和天目笋干。原来是用煤炉炖四个多钟,但现在客人那么多,怎会烧煤?本来用的金华火腿也以咸肉代替了。 最奇特的是加了粽叶进去熬,叶子当然不能吃,取其味罢了,上桌时捞起。 好喝吗?一整只鸭熬出来,加上笋厂鲜味,怎会不好喝呢? 张生记 依照丁先生习惯,一叫一定是一整桌的菜。东坡肉少不了,用小型的紫砂坛子盛着一方块的肉,酱汁很浓很黑,肉也呈深色。进口,嫌太甜。我吃过更好的东坡肉。 臭豆腐是黑的,配上火腿片。白色的豆腐之中还可以看到发绿的霉菌。但是还不够臭。我幻想下次自己做这道菜,加上羊乳芝士,臭到要浸在水中那种,一定劲道十足,菜名就叫"臭味相投。好了。 司机小王介绍我们吃苋菜。它是一种大小如荷叶茎的东西,切段后淹渍,再铺在腐皮一蒸的材料,浙江人当它是宝,我试了又试,皮硬如蔗,只吸中间的汁,一味是咸,不臭也不香。想必是腌得不好,不然沪人不会那么推崇。下次再找一问店叫这道菜,看看吃不吃出道理来。总括一句,没有香港"天香楼"那么好,试过天香楼的馄饨鸭子,老鸭煲走开一边。 重访张生记 丁雄泉先生的习惯,是吃开了一家食肆,就可以连续去几趟。"不嫌单调吗?"我问。 "餐厅像朋友,来惯了有信心。试没去过的有点新鲜感,但是失望了怎么办?"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也有他的道理,我们又去了"张生记"吃晚饭。丁先生说:"试试他们的盐侷鸡,听说很好,上次来卖完了。" 盐炯鸡?从来没听过沪菜、杭菜有这一道。上桌一看,是把鸡肉拆骨,吃进口,甚咸,但肉又软又香,已不必再点酱料,特别的是把鸡皮切成长方形,只选最薄部分,铺在肉上。盐炯后,这层皮最好吃。 想不到这道广东菜竟然给上海人改良得出神入化。香港的粤菜师傅应该引进这些杭州菜,看看是否可以做得比他们更好。 叫了一客毛豆下酒。毛豆就是黄豆,许多人还搞不清楚。这道菜上海人很喜欢,日本人在夏天也大吃毛豆。连壳,煮熟丫点些盐下啤酒。张生记的毛豆用一个小小的紫砂坛子上,浸着盐水和黄酒,扮相漂亮,酒味十足,价钱可以卖得更高。 蒸桂鱼是留着鱼头,起骨,把鱼身片片,片得还是相连,刀章十分厉害。淋上酱油,蒸法和香港人一样上乘。这种鱼在香港卖得价钱很贱,我们嫌味淡不太吃它,但是依足他们的做法,效果也不差,只是上桌时把鱼头翘起,塞丫一颗红樱桃在嘴里当装饰,看起来,可以套一句上海话:"恶形恶相"。 最后的叫化鸡就大失水准。这道菜是吃塞在鸡内的蔬菜,好过吃肉。张生记做的,是把猪肉丝酿在里面,分量不少,烧出来后又是水汪汪。看旁边的客人也叫,吃得津津有味。无他,没试过香港天香楼的之故。 花 钱 和丁雄泉先生相处数日,从闲谈之中,得益甚多。 "有些人一赚到钱,就说自己有多少财产也算不清楚。一了先生说:"我的钱不够他们多,我知道我有多少钱,但是,问我画厂多少幅画,我也算不清楚。" 吃饭时,见菜单上有醉蟹,即叫一客。 "您不怕生吃有细菌吗?"做陪的人间他。丁先生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种问题你也问得出,照吃不误。 看着醉蟹的膏,他说:"你看,多么像海胆。" 侍者拿了一个吃大闸蟹的铁夹子放在旁边。-先生一下子把整碟醉蟹吃光,剩下蟹钳,就放进嘴里把硬壳咬个稀烂,七十多岁人厂,牙齿还那么好,我叫侍者把铁夹收回去。 画展之中,丁先生感觉和客人交谈已经乏味。我们两人就偷偷跑到隔壁的一家餐厅去,看到酒牌中有香槟,叫了一瓶。我只喝一杯,其他的由他包办。画展完毕后又回去同一家餐厅,慰劳工作人员,再开五樽香槟,他一人乘机又喝了一瓶多。 来了一位台湾老大哥,开夜总会的,丁先生说:"盗亦有道,比很多高官好得多。" 老大哥请去吃晚饭,丁先生又和他干了满满的数杯白兰地,面不改色,饭后老大哥招待我们去他的夜总会,我说:"这种地方的女人庸俗得很,你酒喝多了,还是回旅馆休息吧。" "有女人的地方,总要去看看。"丁先生说,"对女人有兴趣,才有生命力。" "做人要应该懂得花钱。"丁先生裤袋中总有一大叠钞票,"人家说花钱容易,赚钱难。我说花钱更加不容易,你看许多人死了,都留下一大笔钱,这不是一个好例子吗?" 国航 看完丁雄泉先生的画展,从上海赶到北京办一点公事就走。来不及见当地友人。 早上八点起飞,十点半抵达。车子来接,直奔目的地,开了一时会,折回机场。本来订好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的港龙。是否有更早一班?国航是一点二十分,刚好赶上。 更改班机需要在原订的航空公司盖一个许可印章。港龙的办公室真不好找,拖着行李兜了几个大圈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觉得处理这种手续,应该在离境柜台就可以代办。不过每一家公司都不想把生意让给别人,故意这么刁难吧?当然这是说笑而已。我还是港龙的支持者。 从来没有乘过国航,以为所有大陆航空公司都叫国航,原来是叫airchina。候机室的食物很简陋,有什么吃什么算了。看见有"好味道"杯面,就泡了滚水来一杯,有如其名,味道还好。飞机餐靠不住,还是上机之前吃饱它。 看见飞机,居然是大波音七四七,我坐的是商务位,登上二楼。一睡到达,抵港之前被坐在对面的空姐叫醒。没事做,和她聊了几句。 "住不住香港?"我问。她摇头:"同一班机回北京。" 我一算,每程三个钟,前后工作超过八小时,也够受的。她说:"有时会更长。二十多小时也试过。" "待遇呢?"我又问。 "生意不好,已经减了两次薪水。"她说,"不过飞惯了,和生活脱节,也做不了其他事,还是呆下去。" 那么辛苦,薪水又不高,还一直保持笑容,也真难为她了。国航服务不错,飞机也新,下次可以考虑再乘。 阳光房 人住阿姆斯特丹的希尔顿酒店。 此酒店系已经没落,在亚洲剩下没几间,过往的光辉不复再。阿姆斯特丹的这一间还算是市内最好的酒店之 ,连侬和大野数十年前在这里搞大被同眠,名噪一时,至今还有不少游客专为住同一间套房前来。与上几次同样的噩梦又发生了。清晨六点钟抵达,房间还没准备好,得等。 前来接我的的士司机雷蒙已是老朋友,叫他带我去最地道的餐厅,跟的士大佬吃早餐,错不了的,一定又便宜又好吃。 雷蒙在一家小食肆前把车子一靠,不锁门就开车。阿姆斯特丹很安全,不像罗马那么多吉普赛小偷。 橱窗中摆着各种荷兰小食,雷蒙点了简单的鸡蛋和火腿三文治,我看见有青鲱鱼。即刻叫了几条,抓着鱼的尾巴,举高手,抬起头,张开嘴,就那么把一大尾青鲱鱼吞进口里。 不够喉,再来碟生火腿。生火腿欧洲诸国都会做,不只是意大利罗马。但做得好坏有天渊之别,好的话比新鲜猪肉还好吃,坏起来有股腐烂味,又臭又硬,像嚼埃及木乃伊。 各要杯茶和咖啡,加起来不过二三十块港币,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总产生生活智慧,再穷也活得下去。 回来,经理先借个没整理好的房间给我休息,见上网的电线齐备,就开始玩起电脑来。我只学会打英文,中文还是不行,要请人代劳,称之秘书输入法。 房间内还有无线键盘,可在电视荧光幕上网。东方的旅馆。这方面还是落后,尤其日本,要插条电话线都不易。 好歹等到房间,四面壁中有双面落地玻璃窗的角落房,最喜欢这种设计,六十年代多得是,当今已经罕见,我们已经不懂得欣赏阳光。 上 课 等到上午九点,打丫一个电话给丁雄泉先生。他早已起身,催我过去。 住阿姆斯特丹希尔顿酒店,皆因靠近丁先生的家。走路过去,不消十分钟。 过了马路就是那条河,河边的大树,已是老朋友,每次都向他打招呼。带所有的人去看过,大家都惊叹大树的生命力。 河边另有一棵杨柳,枝干垂人河面,又往上翘起来,像一位少女出浴时把脚缩起。万物造化,皆不可思议。 丁先生的画室没有门铃,轻轻敲三声他就听得到,欢迎我进去。 画室依然充满大葱味道,来自花盆中种满的鲜葱花。天花板上那两百枝光管不管昼夜地开着。传播的不是荷兰各种鸟类的啼叫,就是蟋蟀声。丁先生最喜欢蟋蟀,在上海的时候酒店房内养了十几只。 这次上的课,并没有实际下手画画,而是颜色的概念。丁先生说:"先下最强烈的颜色,然后再涂沉一点的。这么一来,就不会把光芒抢走。"这几句话已受用不已。 丁先生知道我爱喝普洱,专为我准备了一些,他自己喜欢喝龙井和香片。 拿着茶杯走进花园,园中三株大树开满了淡红的小花,飘落满地。问起来才知道是栗子树,从来没注意到栗树会开花。 五月底也是欧洲牡丹的季节,花园中有棵深红色的,花朵有沙田柚那么大。 走到小池子旁边,丁先生大力把鱼粮扔出,落在池面,但是鱼儿没有出现。 等了好一阵子,有一尾够胆出来吃,接着便是一大群来抢。 关于这一池子的鱼,引起一场大骚动,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让我慢慢告诉你。 www.xiaOShuOtxT.Com 第一部分-3 小.说.t.xt.天.堂 大 鸟 "他们真可怜。"丁雄泉先生望着花园池内的鱼儿说,"有只大鸟飞下来咬他们。大家都沉进池底躲起来。" "是怎样的鸟?"我问。 "叫不出名字,鹭鸶之类,也长得很可爱,但是很凶。我也爱鸟,但是更爱鱼。鱼是我的朋友,我当然站在朋友这一边。" "买管汽枪把它打死算数。"我说。 "不行,不行。"这时丁先生的同居女朋友安迪丽雅跑完步回来,大叫道,"它是受保护动物。在荷兰,打死了罪可大。" "总不能每天看它杀鱼呀!一了先生说。 "说得也是。"安迪丽雅说,"上次买的那一条:二百多吉尔达的,也被它咬死。" 一算港币是七八百块。 丁先生说:"吃了还有话说,只叮得剩下半条命,玩玩而已。真可恶!"说到这里,丁先生的儿子击夕也来了,他说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汽枪。 安迪丽雅对枪还是有所保留。 "我不会杀死它的,只想吓跑。"丁先生说完,安迪丽雅才放心。"买一枝只发声音的。"她再三叮咛。 击夕和我开车到一家运动用具商店,各种类的长枪手枪齐全,店内尽是令人致命的武器。 "有没有像日本做的玩具手枪,只打塑胶圆弹,不会打死那只鸟?"我叫击夕翻译。 "子弹有得卖,枪没有,说是太像真的,不准出售。"击夕听完店员解释后说,"只发出响声的是这种。" 我一看,锁匙扣那么大的小手枪,可装入子弹,一打可真的发出巨响,就决定买下。 击夕摇头:"我小时候,爸爸买过给我玩;真想不到长大了,我买给爸爸玩。" 报 仇 大鸟飞了下来吃鱼。丁雄泉先生拿了那把银色的小手枪,砰的一声打出。鸟惊飞。 丁先生和女友安迪丽雅大乐。 鸟儿又飞回来,再砰一声。第三次,它已经不怕,把池中的鱼儿啄死三条。 丁先生大怒,安迪丽雅投降,向儿子击夕和我说:"买汽枪吧!" 我们两人隔天又驾车到那间运动用具店,看中一把泵气的手枪,叫店员拿出来试试,我左手抓着枪管,右手抓着枪柄,大力一折,但是怎么折都折它不动。 "我老爸也折不动吧?"击夕说完,请店员再拿其他款式出来看看。最后决定一把装气筒的,每筒气可打二三十粒铁弹,但不能连续,装一颗子弹打一次,法律才允许。荷兰这个地方虽然开放,连******和安乐死也通过,但有些法律莫名其妙,我想在酒店的小卖部买几颗必理痛也买不到,说是有真正牌照的药房才准出售。 拿到家里,丁先生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拿出手枪来玩,我们即刻避开。装气筒,拉开掣,把子弹放进,上膛,再关掣,这一大堆过程太过复杂,丁先生学了几次就嫌麻烦,不玩了。 大鸟又飞下来咬鱼,这怎么办才好? 喵的一声,隔壁那只猫来丁先生家玩,它的主人每天喂它猫粮,吃得有点厌,就来丁先生这里。丁先生每次请它吃火腿,它吃上瘾,常来。我们都叫它为情妇猫。 但是情妇猫从不抓老鼠,更不会咬鸟儿。 我说:"不如自己养头大猫,让它来杀那只鸟,虽然是受保护动物,但是给猫咬死,什么罪都没有。" 大家拍手赞成。丁先生说:"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就这么决定。"大鸟故事,终告一段落。 比利时 隔日,丁先生带我去一个叫maastrickt的小镇。离开阿姆斯特丹两个半小时车程。 非常宁静的地方,这才有点像昔时的荷兰。据说这地方当年是法国属土,三剑客中最年轻的第德宁埋葬在这里。我还以为他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呢。 广场中坐满了客人,今天有难得的阳光,大家都出来喝一杯。我们叫了当地酿的啤酒,名叫"白啤",有丰富的麦芽味道。 来了两名流浪者,丈夫拉小提琴,很瘦;太太讨铜板,很胖。本来这些人物的音乐都很悦耳,但是瘦子拉的提琴声音像锯鸡颈,我说从来没有试过那么难听的,坐在隔桌的女士懂英语,不断吃吃地笑。 胖太太也有她的才华,整个广场中看中我们是会给钱的,果然猜得不错。 懒洋洋的下午。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是吃饭的时间。丁先生友人dr.weil说:"我先带你们到本地最出名的法国餐厅。" 荷兰人对自己国家的东西很自豪,但从来没有听他们推荐过有哪一家荷兰菜馆最好吃的,看关于荷兰的旅游书,你会发觉他们把印尼菜也当成国家食物。 餐厅叫restaurant au coin des bons enfants,要丁些东西送香槟,食物很精彩,可惜我们被一位中国太太请客,要去她开的mary wong饭馆,她是我的读者,听dr.weil说我要来,特地准备了十五道菜。用最新鲜的材料烧出,有他乡的惊喜,我们酒醉饭饱,坐车子回阿姆斯特丹时都呼呼大睡,一下子就抵达希尔顿酒店。 地址:maastrichtersteenweg 2423770。vroenhoven belgie 为什么地址是比利时?原来这小镇在边境,一跨就进入去,又没有国界,欧洲真好玩。 开 始 荷兰之游很快地结束。最后那天早上散步到丁先生的家,向他道别和致谢。 丁先生开门相迎,大家聊了一会儿,依依不合,天下总无小散之要席。回程再看看那棵大树。有一天我们都不在,它还那么健壮地活下去,所以对老树非尊敬不可。 从希尔顿酒店到机场,星期天不塞车,二分之内便能抵达。 上次来转米兰买东西,最后要在阿姆斯特丹的机场办扣税手续,非常之麻烦。先要拉着行李由机场一角走到老远的另一角去盖印,当时又排长龙,税关人员慢吞吞,急死人。这回什么名牌货都没有买,一身轻,舒服得很。如果再去米兰,也要在市内办手续先盖印,别等到去机场弄得满头大汗。 阿姆斯特丹机场内没有国泰自己的候机室,搭别家航空公司,里面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是在餐厅解决较佳。 人闸后一共有三四间卖吃的,最具规模的那间,什么烤羊扒牛扒都不好吃,反而是印尼炒饭做得精彩。 我喜欢的还是站在海鲜档进食,那里也卖青鲱鱼,临走前再来两三条,才过瘾。这种鱼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未试过人觉得一定很腥,吃进口才知道满嘴是油,一点腥味也没有,比起丁,并不逊色。 商店里出售各种芝士,也没胃口一一去试,买了一袋迷你芝士,各式各样都一点点,好吃多吃几口,不好吃的咬一口丢掉。 吃饱,走进机舱,要了一份香港报纸,是最佳享受。别的航空公司都不像国泰那样有中文报纸看。还没有把椅背推倒,已昏昏大睡。星期天下午两点半的飞机,经时差,星期一早上七点多抵达,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杀 鸟 自从写了那篇关于丁雄泉先生和大鸟的文章,大批电邮涌人,骂得我狗血淋头。 其中一封说:"蔡先生学识广博,又懂得享受人生,本来令我佩服及羡慕不已,但蔡生谈及买气枪射鸟的举动,实在使人感到震惊和气愤。"鸟类吃鱼儿也好,把玩鱼儿也好,也是它们的天性,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人类只应旁观,无权阻止。即使丁先生的财物(价值七百至八百元的鱼)被大鸟攻击,也绝不能做出伤害大鸟的行为。试问这与年前罗湖河的渔民,因为怕鱼获受损而射杀季候鸟的行径有何分别? "虽然最后不知道有没有真的以气枪射鸟,但蔡先生竟然参与购买气枪用做报复用途,还把事件顺理成章似的写出来,真教读者失望。" 我已回覆:"只打周围东西,没杀死鸟,请放心。" 整件事不过是游戏,读者不必大为紧张。我们买枪,也绝对射不中鸟,眼界已不够年轻时那么好了。 其实丁先生亦师亦友,朋友事,双肋插刀亦无妨。若丁先生要杀鸟,我一定帮凶。 返港后,还有一个插曲,我把在非洲的部落商店中买的那两把弹弓用dhl寄了给丁先生,经海关检查,差点进不去,最后交涉了才发还。这令到我不再寄日本制造的塑胶bb弹手枪到荷兰,不然此类玩具最佳,打鸟的四周,以后它们绝不敢来。我家冷气槽中也常来白鸽干扰,咕嚕咕噜地吵得我写不出稿,只有用此法对付,甚有效,但没伤到它们。曾经把这件事当成闲聊,一个小孩子听了说:"在池上铺一层网,不就行吗?" 恍然大悟,即刻打电话给丁先生。事件完美结束。 三只猫 丁雄泉先生出生于无锡,无锡要为丁先生建一纪念馆,所以丁先生又路经香港。另外一个目的,是要参加我的旅行团,去日本岗山吃水蜜桃。 见面,互相拥抱。我最想知道的事,是那只飞下来啄食金鱼的大鸟,结果如何。 为了驱逐它,丁先生想尽办法,我也成为帮凶,为他买一枝气枪的目的不是杀鸟,只想吓走。 "我寄的两枝弹弓,有没有收到?"我问。"收到了。"丁先生说,"做得真精巧。""是在非洲旅行时买的,乡下小孩子做的。"我说。 "大的那枝,力气不够还拉不开呢。"丁先生说。"言归正传,那只大鸟呢?"我问。 "那只大鸟,从此不来了。"丁先生说,"好像已经知道我们对它不满,真有灵性。" 这一下子可好,不必给环保分子骂死,己不来,不关我们的事。"有位读者来信,说在鱼池上铺一层网,鸟就吃不到鱼了。"我说。丁先生不屑:"那么有什么好看?鱼儿生活在网中,你以为他们快乐吗?" "原本等你收养的那两只猫长大,来抓鸟的。"我说。 谈起猫儿,丁先生大乐:"那两只英国短毛猫,真是可爱。""安迪丽雅一定乐死了!"我说。 安迪丽雅是丁先生的女朋友,荷--m k,模特儿样貌和身材,和丁先生住在一起多年。 "两只东西整天跟着她,她到哪里跟到哪里。"丁先生说,"尤其是她泡浴缸时,总在旁边,眼睛瞪住不放。" "是雌的,还是雄的?"我问。 丁先生笑道:"当然是雄的。包括我,一共三只。" 华尔医生 和丫先生一齐来到香港的,还有我们共同的朋友华尔医生dr.ernest weil。 华尔医生肥肥胖胖,满脸通红,像个小顽童,但已是世界闻名的泌尿科专家。 上一次到荷兰,曾经和丁先生一齐去一个叫maastricut的小镇找他。当地出名的有间大学医院,华尔医生就在那里任职,大学以他为荣。这家医院是我看过的最不像医院的医院,挂满绘画,似美术馆多一点。医院当中还卖起蔬菜水果,有如菜市场。 面积其大无比,有七百多张病床,房间舒适干净,五星酒店级数。去参观的那天刚好碰上耶稣升天节,是个假曰,医院不开。华尔医生带我们四处走,禁区照样闯进,如人无人之地。乐得很。 这次他东来,主要是在大陆各大城市和香港几家政府医院做手术示范,十多年前他发表了一篇论文,说如果心脏能够植入心脏仪,那么为什么不能植入泌尿仪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用普通人的语言说明一下?"我问。 华尔医生滔滔不绝:"婴儿撒尿,膀胱装满了就溢出,这是身体反应。长大了一点,妈妈说:乖,用尿壶吧!小孩子就学会了,这个时候,他的泌尿系统再也不受身体控制,移动到大脑控制了。 人生了病,回到身体控制,又控制不丫的时候,就随时要撒尿,一天可以去厕所几十次。这个泌尿仪,用一颗小东西植入脊骨里,再把一副像walkman的仪器放进口袋,发出讯息,就能把讯息传到大脑,等到膀胱满丫才去撒尿,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 "撒不出的也能令人撒出?"我问。 "当然,"他顽皮地笑着,"不能勃起的,也可指挥它勃起呢。" 天上交响乐 丁雄泉先生对我们的吃桃旅行团有兴趣,老远从荷兰来到香港,一齐飞日本。 最好吃的水蜜桃产自冈山,离大阪约三小时车程,而最成熟的季节在七月尾这几天。 果园里,职员分派一个漆盆和一把果刀给大家,就坐下来任食唔嬲,能吃多少个,看你的本领。 众人削皮时丁先生和我双手抓着大桃,左右一拧,皮即掉。大el咬下。甜汁喷得一身,上次来我吃了十二个,这一回桃实在太大,只能吞下八粒,已经胀饱,丁先生已是七十几岁人,胃口比我好,数数桃核,十三颗。午饭在一个种植菌类的花园进食。当今的天皇和他老婆也来过。今早刚采的冬菇拿在火上烤一烤,蘸着较甜的辣椒酱吃,非常可口,也有团友只撒些盐,说更加鲜甜。 冬菇之外,还有甜番薯、洋葱、灯笼椒、红萝、等等蔬菜,更有鸡肉和牛肉,结果蔬菜吃光,剩下大量的肉。 餐厅的小卖店出售各种昆虫,用一个小笼子装住,里面还有水和食物供应。 听到铃铃铃的声音,原来是"铃虫。"叫声如铃响。 丁先生一向喜欢蟋蟀叫声,去上海一定买几十只放在旅馆房间,小笼子里装了四只,卖八百八十門,大呼便宜,上海的蟋蟀卖得更贵。 "当然贵啦,"丁先生的女友安迪丽雅说,"整条卖蟋蟀的街上小贩都认识你,知道你有钱,怎不敲你的竹杠?" 买了铃虫,放在巴士上,途中一响也不响。到达温泉旅馆"红梅亭。"先坐下来,侍女献上杯冰冻的绿茶。咦,怎么古筝声那么逼真,是什么牌子的hi-fi?原来大堂中有位少女弹奏迎宾,这时铃虫才大叫,丁先生说:"天上的交响乐,就是这种声音。" 五只小猫 巴士上,丁雄泉先生和他的荷兰女友安迪丽雅吵个不停。 旅行时男女吵架最常见,了先生虽说是七十多岁人,女友三十岁,也不例外。这种事,清官难理,我在一旁假装睡觉。 "那么残忍的行为,你怎么做得出?"听到了先生那么大叫时,有点好奇。 "你来评评理。"安迪丽雅把我叫醒。"究竟为了什么嘛?"我半睁眼睛。安迪丽雅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是两只小猫,一只香槟色,一只蓝色, 各自双脚交叉伸卧,像老太爷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是公的还是母的?"我问。 "两只都是雄的。"安迪丽雅说,"他们的父母是全球比赛得奖者。""要卖多少美金?"我这个俗人只能用钱衡量。 "贵得要命。至少花掉一百瓶最好的香槟。"丁先生说。艺术家是用酒来衡量的。 "你们都喜欢猫,有什么好吵的?"我说。 "都是这个人。"丁先生指着安迪丽雅鼻子,"她要把这两个孩子的小鸡巴割掉。" "不是鸡巴,是睾丸。"安迪雅纠正。 "那么残忍的行为,你怎么做得出?"我和丁先生异口同声。 "不割掉的话,他们会到处尿尿的呀"安迪雅大声抗议,"雄猫有霸占地盘的天性,尿尿来显示势力范围。" "尿就让它们尿好了,这个家是谁的?"丁先生说。"家是你的,谁来打理?"她反问。 丁先生再也不作声,我打圆场,向安迪丽雅说:"要是有一天猫儿变成王子,你就终生后悔。" 大家闹成一团,如果让猫儿参加,就成五只。 悼陈道恩医师 十年前肩周炎发作,痛不欲生时,遇到陈道恩先生,他说:"我替你针针看。" 一针即好,我当他是神仙。 之前,我们的交情不错,他常烧几道拿手菜给我吃。医好后,我知道他本来是一家工厂的厂长,已经退休,问他有没有兴趣搞些什么?结果大家合伙开了一家面档,后来又改变成小炒店,是"粗菜馆"的前身。在针灸上的才华埋没了可惜,我鼓励他出来行医,就在九龙城开了一间医馆,不过持久和严重的毛病我不敢保证,但是对五十肩则一定医得好,因为我自己试过。 医好的人无数,患者排长龙,陈医师忙得连礼拜天也不好意思拒绝。一天,深夜来了一个电话,说陈先生进了伊利沙伯医院,我乘车赶去,他已躺在急救室中。 原来是爆了脑血管,发现时已迟。据医生说已经大量出血,不能动手术,就算安定下来,开刀后恢复正常的可能性也不多。冥冥之中,陈医师好像也听到了,安详离去。 陈太太是一位极为娴淑的女性,一直照顾着家庭和养大三男一女,在医院中看到了我,第一个问题是:"明天病人约好了,怎么办?" "叫人贴张字条,说有急事,改天再来。这些事,不要担心。"我只有这么说。 葬礼已定在十月二十三日设灵,二十四日出殡,如果感谢他的话,别送花圈,请包帛金。陈道恩先生,今年六十五岁,以基督教式行礼,也不必多加什么三岁的了。 参加了我的旅行团,我们吃吃喝喝,现在想起,不过是昨天的事。亲友们的离去,教训我们,人生无常。凡事不必太过执着,看开一点。如果连这一点也不懂,还那么斤斤计较,那么一朝死了,也不值得惋惜。 何鸿章 读到报纸头条"何鸿章心脏不适人院",吓得一跳。本来这些有钱佬我一向不去高攀,但经老友美联社东方区总裁刘幼林的介绍,认识了觉得他没有架子,谈吐风趣。 何鸿章我们当面叫他的英文名字eric,背后叫他老顽童。七十多岁的人,喜欢恶作剧,连儿子也不放过。 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当他儿子七八岁的时候,要求一只小马当生日礼物,老顽童答应。生日到了,"礼物呢?"儿子问。他即刻拿了纸和笔画了一只小马给儿子。 "从此,"他笑着说,"我儿子和我见面,一定带个律师。"当然故事不是真的。但显出他的幽默。 第一次见面,他说想把家族的事写成剧本拍电影,我劝他作罢。要害死人,才叫人家拍电影。" 第二次见面,他说想把湾仔的一块地皮改成酒吧街,我劝他作罢:"要害死人,才叫人家开酒吧。" 第三次见面,他是说:"我决定自杀,你叫我去开妓院吧!" 之后,我们很有缘,一时在伦敦,一时在东京,大城市的旅馆大堂都能碰到老顽童,常一块饮酒作乐。 大家以为他有数十亿的身家,都是因为何东家族留下的银匙。其实在战后老顽童也穷困过,卖:二手车。甚至厕纸。最有趣的是他从美国人口了几吨鸡脚,结果因为冰箱停电而泡汤。 这次昏倒,与心脏病无关,老顽童有的只是糖尿病,大概是缺糖罢了。酒会现场有个医生,为他急救,老顽童睁开了眼,问道:"你是谁?"医生说:"我是医生。" 老顽童即刻问:"多少钱?"听他这么说,没事的。 水 王 四十年前我在日本留学时,"同居"一室的老友徐胜鹤,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王。 办公室的书桌底下,藏有一大箱的矿泉水,都是一公升装,随时拿出来干掉一瓶。家里更多,由三位固定的、一个钟点的家务助理轮流服侍。四人都是中国人,不停地提供茅根竹蔗水、菊花茶、豆浆和果汁给他喝。奇怪的是,拼命喝水的他,不见流一滴汗。 茶非他所好。没水时,从清晨至下午三点町以喝点龙井等绿茶。三点过后,一喝就睡不着觉。 说到睡觉,一起到北海道时,不管天气多冷,绝不盖被。他说身体好,是多喝水的关系。 徐兄一家三口,太太和女儿都不像他那么爱喝水。女儿徐燕华这一点倒和我一样,一瓶矿泉水喝三天都喝不完。 "你们不喝水,就有毛病。"这是胜鹤兄每次看到我们都说的话。 燕华和我笑嘻嘻,仅管你说些什么,一样也听不进去。啤酒大瓶的喝半打,没问题,白开水怎能喝那么多? 从日本留学回来后,我们是新加坡人,但都留在香港发展,我做电影工作,胜鹤兄在旅游界建立他的王国 "星港。目前是香港接待日本游客最大的公司,拥有巨大的写字楼,数十辆旅游巴士,随街可见。 已经能够养尊处优的胜鹤兄,还义务当我的经纪人,最近我常往广州跑,他也一起去。有时只过一夜就回来,但他的手拉行李沉甸甸,重死人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一直没问。 直到前几次才偷窥一下,原来藏有四五枝大矿泉水。"你们不喝水,就有毛病。"他又说燕华和我。 我们照样笑嘻嘻,但这次燕华大伤风,传了给我。两人直打喷嚏,只不传染给胜鹤兄。看样子他的话不错,今后要学他,做个水王。 旅游设计师 《蔡澜叹世界》这个旅游和美食的电视节目能做得成,顾问李瑞芬janet li占很大的功劳。她任职过的都是大机构,像太占旅游等,专门安排一些特别的旅行团,旅游界人士对她都很尊重。 我们拍摄节目时许多国家的走法和重点,都是由李瑞芬设计的。后来和她经常联络,商讨各种旅行资料,两人建立了浓厚的感情。 人生到了某个阶段。自由最为可贵。瑞芬明白了这一点,决定离开打工生涯,和我一起,做一对"旅游设计师"。 这一行职业很新。我想我们两人都够资格担当。大家旅行不想参加赶鸭子的旅行团,但单独去又人生地不熟。那么,我们会替各位度身订制一套旅行计划,以最舒服最俭省的条件,让大家有个又愉快又难忘的行程。我们的能力有限,现在得到接待日本游客最大的旅行社"星港"老板徐胜鹤的支持,整个机构的人员代为办理各种琐碎事。又因"星港"在各国都有分公司,支援更有信心。所有旅游,由一个人到一个团体,要去什么地方?目的在于什么?有多少时间?要花几个钱?我们都能一一解答与安排。 自从免费的电子资讯经济泡沫爆裂之后,不收费用简直是一种罪行。我们为了柴米油盐,也得收一个数目。多少?视个案而定。 以我们和航空公司、邮轮和各地酒店的长久关系,一定能够取得比大家自己去订的价钱便宜,收费也是物有所值的。请电邮starexpress@starexpress.com.hk或传真(852)2724-4020询问即可。 瑞芬还对各国学府很熟悉,可替家长安排子女出国读书之前,让小孩子看学校,大人顺便去旅游。对我们的"旅游设计师"这行业,我充满信心。 陈小姐 第一次遇到陈宝珠小姐本人。 何太太来吃越南东西,和她一起到九龙城的"金宝越南餐厅"去,我做陪客。 陈小姐温文尔雅,名副其实的淑女一名,样子还是那么美丽。 人生总要进入的阶段,陈小姐的也来到了,她给我的感觉只能用英文的graceful来形容,字典上这个字译为"优雅的"、"合度的。"都不能表达。前几天晚上我们一班人吃饭时也讨论过grace这个字,研究了它与宗教的关系,是上帝的恩典。a state of grace更是上帝恩宠的状态。如果用中文的天赐,也俗了一点。 餐厅吴老板要求与陈小姐合照,作为私人珍藏,由我抓相机。拍后我也不执输,和她一起拍了一张。大叫:"发达哕!" 饭后驱车到花墟散步,陈小姐没有来过,处处感到新奇,花名问了又问。 "这是什么?"她指着一堆植物问。 "猪笼草。"我说,"由荷兰进口,改了一个猪笼入水,的名字,卖得很好。" "香港人真会做生意。"她说。 这时出现丁一位中年妇女,兴奋地招呼宝珠姐。陈小姐转身一看,即认得她,向我说:"是我的影迷。" 影像即刻出现了两帮人大打出手的回忆,陈小姐问她:"今年多少岁了?" "四十七。"她含羞回答。 "姐姐呢?"陈小姐还记得。中年妇女即刻用手提电话联络,陈小姐亲切地和她谈了几句,收线后告诉我姐姐当年更是疯狂。 中年妇女还讲了一个秘密,原来陈小姐是懂得种花的,但她一直没提起。 "叫我宝珠,或英文名字。"她向我说。 我微笑不语。叫陈小姐,因为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永远是小姐。 寂 寞 在花墟,何太太和陈宝珠小姐问我:"你最喜欢哪种花?""牡丹。"我毫不犹豫。 当今的牡丹,都由荷兰运来,很大朵。粉红色的最普遍,也有鲜红的。曾经一度在花墟已看不到牡丹了。 "太贵。"花店老板说,"又不堪摆,两三天都开尽了,没人来买就那么白白浪费。" 人各有志,嗜好不同。我觉得花五块十块买*********也很贵。马季中下下注更是乱花钱。打游戏机打个一百两百,非我所好也。 一般买了五朵,当晚就怒放,粉红色的开得最快,能摆个两三天,已经算好。但最懊恼的是其中两个花蕾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南洋人称之为"鲁古",已成为白痴的意思。 何太太和陈宝珠小姐买了一束,分手时送了给我,受宠若惊。她们选的是深红色的,近于紫的新品种,非常罕见。价钱要比粉红色的还要贵。回到家里插进备前烧的花瓶中,当晚开丁三朵,花辦像丝绒,美不胜收。而且。到了半夜,发出一阵阵的幽香。 第二天,第三天,其他的那两个花蕾保持原状,是否又是鲁古了?跑去花店询问,老板一向沉默寡言,伸出二指。 是过两天一定开的意思吧。到第四天开了一朵,第五天再一朵,盛放的那前三朵已经凋谢,花辦落满地板上,不规则地,像抽象画,另一番美态。 临走时还记得花店老板的叮咛:把干剪掉一点。照办,果然见效。牡丹还有一个特点:别的花,插在水里,浸后枝干发出异味,只有牡丹是例外。百多块钱换来近一星期的欢乐,谁说贵了?请大家快点帮衬,不然花店不进口。我们又要寂寞了。 好 玩 友人何先生白手成家,今年是他结婚二十五周年。 "答应我,别再做什么新的投资。"太太向他说,"今年,好好陪我一年。" 那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何先生现在跑来找我:"原来不做事也是那么辛苦的。" 我笑了出来:"可以出去走走呀。""有什么地方可去?" "目前已是八月底,我们来设计一个玩一年的行程,从九月初开始吧。"我说。 "先飞什么地方?" "纽约吧。""我说,"九月的天气纽约最好,有点凉意,穿件薄薄的毛衣就够了。" "美国才有两"年文化,纽约有什么好玩?吃的方面又比不上很多地方。""你错了。"我说,"纽约不是美国。她是独特的。好餐厅很多,四十年代有钱,把欧洲的文化都买了下来,那边的大都会博物馆和现代美术馆,可以看到最精彩的东西,布克林桥也漂亮。你看的角度会和活地亚伦十一样,差不多每叫司大厦都做过电影背景,一座座欣赏。" "然后呢?" "然后去法国南部,这是葡萄收割的尾声,又是食物最丰富的时候,懒洋洋的下午,光线从叶广缝中射下,每一个角度都是一幅印象派画。到了1月,飞去慕尼黑,很近,那里有个啤酒节,每年喝五厅万公升的啤酒,四十万条香肠, 一年份的啤酒能在几天之内喝完。" "我太太不喝酒的。"何先生说。 "那么带她去辨西哥好丫,从十月一一到十一月,那边有个死亡节。" "你不是在咒我太太吧?"何先生间。 "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墨西哥的任何一个地方,大街小巷里人家都在庆祝,大人把白糖做成个骷髅骨给小孩广吃,面对了死亡。就不必怕死。对你的人生也有帮助的。我认为这个嘉年华是我们一生人一定要参加一次的。""十一月整个川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欧洲天气已渐冷厂,地球的相反入向澳洲是春天的开始,很温和,纽西兰也值得走走。" "我太太说那边很闷,十二月呢? "十二月已进入圣诞节气氛,西欧国家太先进,太商业化。度圣诞节不如从匈牙利开始,到捷克去。寻找波希米亚的旧迹。在那里过诞节,每一个人拿出一瓶他们认为最好的酒埋在雪地里,大家分头去找,找得到就是你的,大人都像小孩子拼命找。" "太冷了吧?一月呢?" 一月可以走些你从来没到过的东南亚,像柬埔寨的吴哥窟等。缅甸有艘慢船很豪华的,也很少人懂得去欣赏,乘着它看西岸上的佛像,意境也很高。" "我太太是天主教徒。二月呢?" "回来过农历新年呀。不然在二月的第一个礼拜,飞去巴西好了。""老远地去巴西:厂什么?" "哈,那里有一个全世界最热闹的森巴节,疯狂到极点,随街跳舞,还有精力的话你可以和当地土女干那么一回儿事。" "我恐怕我的心脏受不了。"何先生说,"太太也不许。" "那么去*********好了,那边的节目从二月一日到十二日,每一个人都穿着古时候的衣服,带了面具,又有划艇比赛,较龙舟更优雅。到了最后一天,大家集中在圣马可广场,把面具拿掉,大叫:走、走、走,很过瘾。"。"我看过照片,太太说戴面具鬼里鬼气的。" "三月的嘉年华不多,可以去欧洲大城市的各个博物馆看看画,走走占董跳蚤市场,到名餐厅吃东西。" "我太太不懂得欣赏艺术品。四月的节目呢?" "四月最好去泰国参加他们的泼水节,从卜三号闹到十五号,到清迈好了,那边不像曼谷那么大,斗水也斯文一点,有些少女看你走过,拿一些水倒在你的肩膀上向你祝福。四月五日,去洛阳看牡丹,最豪华了。看完了洛阳的花,再飞日本赏樱,因为每一年的温度不同,早开迟放不知道,但在这一段时间去日本,从南到北,哪堅有就飞到哪里去看,也叫迫樱。" "我太太还是喜欢逛百货公司多一点,五六七月呢?" "这段期间玩北欧最适宜,没那么冷,坐邮轮比乘飞机好,几千个小岛在你眼前经过,是坐飞机得不到的经验。一直玩上去到俄国,在伏尔加河上看渔民刚刚抓起一尾比人还要大的鲟鱼,劏开肚吃最新鲜的鱼子,圣彼德斯堡的皇室收藏的画,一个星期也看不完。" "我太太怕辛苦,八月呢,有什么地方去?" "好个八月,二十六日到二卜八日英国的no丁丁ing hill嘉年华最有文艺气息。早一一点儿,在二:十三号,到西班牙valencias bunyol去参加番茄大战,几大卡车的番茄给你扔个不停,大家都返老还童。""不过,我太太会嫌脏。"何先生说。 我懒洋洋地:"和你老婆留在香港,一定好玩。" wW w.xia oshuotxT.Com 第一部分-4 小,说t,Xt,天,",堂 消失的背影 在中环遇到一位女友,从前面容和身材都是一流,现在面黄肌瘦。"被男朋友搞成这个样子?"我问。 "胡说"。她笑了。 "被女朋友搞成这个样子?"我又问。 "你在乱讲些什么?"她笑得更厉害,还是可爱。 "我见过一个女强人,她的女朋友就被她弄得像你这个样子。"我说。"我没那种兴趣。"她说。 还有救,我说:"一起去吃饭吧,附近有家海鲜餐厅,鱼蒸得好。""不,我已经不去餐厅吃东西了。"她说,"全是味精,真恐怖。""这一家人我熟,可以叫他们不放味精。" "不过。"她说,"我已经连鱼也不吃了。""什么?鱼那么好的东西,你不吃?" 她点头:"现在整个海洋都被污染厂,珊瑚礁中的龟有雪茄毒。附近诲单面的鱼,都被我们香港人吃完,要从马来西亚和菲律宾进口,空运来的时候怕它们死掉,加了药喂,这种海鲜怎么吃得进去?" "好吧。"我说,"我们不如到西餐厅左锯扒。"地又笑丫:"有疯牛症呀你还敢吃?" "我想去的那一家,是用五米养的。吃普通饲养的牛才有毛病,饲料里面有牛的骨头,牛吃牛骨,怎么会不弄山个疯牛症来报仇?" "猪呢?" "有哮喘药和口蹄疫。""羊呢?" "膻。" "就算是干净,我也不吃红肉,太不健康了。"我双眼望天:"那么去吃旨德基炸鸡吧!" "汕炸的东西,胆固醇最多j。"她说。 "豆腐呢?"我问,"吃蒸豆腐,总不会有事吧。" "你捉是不懂得吃。"她说,"豆腐最坏了,豆类制中含的尿酸最多。""炒鸡蛋总可以吧?" "现在的鸡,部是农场养的。"她说。"这找知道。" "普通的鸡,本来,一天生一个蛋的。在农场牛的蛋,为厂要让鸡生得更多,把一天分成两个白天和两个晚上,六小时一班,骗鸡生多一个,鸡被关在黑暗的农场里面,任人类摆布;现在还过分得要三小时一昼夜,叫它们生四个呢。蛋壳愈生愈薄,愈薄愈容易生细菌。你去吃鸡蛋吧,我才不吃。"她一口气说完。 真拿她没办法。意气用事,非想到一样她可以吃的东西不可。 "有家新派餐厅,专门做女士用的中餐,吃的尽是些蒸熟的鸡胸肉,你如果不吃鸡,可叫他们做完全是生菜的沙律,这不可能有问题吧?我不相信你连生菜也不吃的。"我也一口气说完。虽然对这种健康餐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了她,我肯牺牲。 她又笑得花枝招展:"生菜上面有多少农药你知不知道?""他们那一家用的是有机蔬菜。"我抗议。 "有机无机,都是餐厅自己说的,你怎么证实他们用的是有机蔬菜呢?"她反问。 "你的疑心病那么重,又嫌这个又嫌那个,那么你说好了,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我赌气说。 "水呀,喝矿泉水没有问题。"她回答。 "最近报上的消息,说喝水喝太多,也会虚脱而死的。"我说,"而且,水里面有矿物质,沉淀起来,会变成胆结石的。" "生果呀。"她说,"又可以减肥。" "生果上面也有杀虫剂呀"我说,"苏加诺的老婆戴薇夫人也说过,生果有糖分,吃了照肥。"她已不做声。 "跟我去吃一碗猪油捞饭吧!"我引诱。 想起小时候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白饭,她开始有点动心了。 "你这又不吃,那又不吃,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迟早担心出病来。"我说,"精神上有病,肉体上就有病,我不是叫你每一天都吃猪油捞饭,但是偶尔吃一碗,没关系的。" 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回家去吃好了。""你回去吃些什么?有什么你还能吃的?"我问。 "红萝。"她正确回答。"这是唯一我觉得能吃的东西。它长在地下,不受污染,用打磨机打成汁。我喝红萝卜汁,已够营养。" 怪不得她面黄肌瘦子。红萝有色素,吃得多子就会呈现在皮肤上,这是医生说的,医学界证实过,不是说出来吓人。 "再见。"她说完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 木 人 到北海道阿寒湖的"鹤雅。旅馆,一走进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座木头的雕刻。一位少女坐在马上,马头朝天,少女也往天上看,风吹来,马鬃和少女的长发都吹得往上翘。造型非常优美,是令人愈看愈陶醉的作品。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一位又聋又哑的艺术家雕的,他的名叫泷口政满。这次又去阿寒湖"鹤雅"新筑的别馆,里面有个展览厅,看到泷口氏更多的杰作,有野鹤和猫头鹰等。 翌日,正好是圣诞节,抽出时间往外跑,旅馆的附近有个倭奴村,泷口政满在那里开了一家小店,决定向他买个回香港观赏。泷口先生刚刚在开门,我们见过两次面,大家亲切地打着手势请安。 我本来想买人像,泷口先生有个很杰出的作品,叫"共白发",一男一女,两座分开,但从木纹上看到是出自一块木头。 楼梯间,有一只猫头鹰,猫头鹰是泷口先生最喜欢的主题之一,雕过形态不同的各种大小猫头鹰。这一只,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头摆左,现在怎么又摆右呢?看来是两块木头刻的,头和身子连接得天衣无缝。有根轴,泷口先生把头拧来拧去,最后一百八十度拧到鹰的身后,得意之极。看他笑得像一个小孩子,知道他对这座作品有浓厚的感情,就改变主意,把猫头鹰买了下来。 一个客人也没有。我们用纸笔谈了很久,以下是泷口先生的故事:雕刻大作品时,一定要抓清楚木头的个性,等木头干后才能决定要刻些什么,要不然在人物的手脚,或者猫头鹰的羽毛上出现了裂痕,就没那么完美了。每一种木头个性都不同,所以要和他们做朋友。 我在一九四一年出生于中国沈阳,父亲在铁路局做工,我最初的记忆:来自巨大的火车头出现。 三岁的时候。我因为肺炎而发高烧,失去了听觉。到了二十五岁过后,我才第一次用助听器,发现乌鸦的叫声大得不得了。 五岁时回到东京,在越青:欠学附属的幼稚园读起,一读就读了十四年书。学校禁止我们用手语,因为要迫我们学看别人的嘴唇,但是下了课,同学们还是用手语交谈的,我喜欢学的绘画,后来的职业训练,老师们又教木工科,我学会了用木头制造需要的各种基本技巧。 父亲反对我选美术和工艺的道路,我也做过印刷工人。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到了一直想去旅行的北海道,在阿寒湖畔的部落里,我第一次遇到倭奴人,他们脸上皱纹很深,留下印象。 现在北海道的手工艺品大多数是机械生产,当年的都是手雕。每一家店卖的东西,刻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我一间一间走着,觉得非常有趣。在那里,我遇到一位二十岁的倭奴族女子,在土产店当售货员。她说:欢迎光临。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后来两人的眼光接触,我才解释说我是听不到东西的。 离开北海道后,两人开始写信,她知道我对木刻有兴趣,常把村里拾到的奇形怪状木头用纸箱装起来寄给我,信上最后用sarorun签名,倭奴语"鹤"的意思。我的回信上用ichinge签名,"龟"的意思。后来在村里开的店,店名叫ichinge。 决定在北海道住下,是二十四岁。最初以刻木熊为生,两年后和那位倭奴女性结婚。以妻子为模特儿,nt很多倭奴少女的雕像,自己的作品卖得出,不管多少钱,也觉得好开心。 刻得多了,对种种木头的特征认识就深丫,木纹木眼怎么安排才美,也学会了一些。从小作品刻到大的,北海道的观光季节只有夏天的半年,冬天用来刻自己喜欢的东西。 每年春天,雪融的时候,忽然会刮起一阵暖风,风中带有泥土的气息。地上已长着嫩芽。这阵风把少女的头发吹起,脸上的表情是喜悦的,我用木头捕捉下来。 有一晚,驾车的时候撞到一只猫头鹰,顽强的生命力,令它死不去,我也了解为什么倭奴人当它是神来拜。从此,我也喜欢刻猫头鹰。 到了秋天,大量的木头从湖中漂上岸,数十年也不腐化,有些还埋在:七里,被水冲出来的。不管多重,我都抬回来,依形雕刻。钓鱼的人常把这种木头烧了取暖,我看到形态有趣的就叫他们送给我,所以我有些作品一部分是烧焦的。 很多电视和杂志访问我,叫我做聋哑艺术家。我只想告诉他们,聋人的作品,就算不比常人好,也不比常人差。我的耳聋影响到我口哑,但是不是我愿意的,看我的雕塑,看不出我的聋哑。 现在我最感到幸福的是,在距离我的店三十公里之外,有一个工作室,家就在旁边。地一挖,喷出温泉。晚上浸着,抬头一看。满天星斗像要降下来似地,月光很亮,不需电灯也看到东西。 浴后走进屋子,喝一杯,睡早觉。妻子说什么我假装听不到。从她的口形,知道她在说:"我还以为是一根木头走进来呢!" 盗版光碟人 友人老吴,最喜欢买盗版光碟。我要看什么电影,一打电话给他,最新的和品质最好的新片就送到我手堅,不必自己去买。 今晚一群电影疯子约好吃饭,老吴率先发表:"盗版光碟分几大种类,最坏的是vcd的人头版。" "什么叫人头版?"小林正人君子,没看过盗版。 老吴说:"在戏院中偷拍的,看到镜头前有观众走来走去的人头,就是人头版。除了人头,你还会听到婴儿的哭声和老人的咳嗽声。最难忍受的是,不滑稽的地方,也有观众笑出来,应该笑的地方,反而没有反应。""画面清楚就是,我不要求那么多,这种版本上市上得最快,我只要求快。"小黄说。 "不可能清楚的。"老吴说,"左右拍不到,字幕只拍到一半的情形不断发生,有时偷拍的人坐得很前,是用仰望银幕的角度拍的。" "傻瓜。"小夏说:"买dvd就没事。" 老吴纠正:"不一定。有些人把人头版的vcd再翻一次,变为dvd,素质比原来那只更差。" "那么什么是最好的盗版?"小林问。 "在美国出版的正式dvd碟,原版要卖三四百港币一只,用这个版本来翻,画面最清晰,音响最好,左右前后四个喇叭都响,绝对的立体声。"老吴权威地解释。 "现在大陆加人世贸,深圳再也买不到吧?"我问。 "没有问题。"老吴说,"我们摸熟的人,一问,就有人带你去一家已经关上大门的店,一走进去什么货都有,盗版商都很老实,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拿来换。" "我买了几只,什么都看不到,别说清不清楚了。"小夏抱怨。"你用的是什么光碟机?"老吴问。 "sony的dvd机呀!"小夏说,"三千多块。" "我从前用的也是一样,也看不到,后来换了一架国产的,八百块,什么翻版碟都看得清楚。"老吴说。 "我也买过。"小黄说,"机器上写着dvd,买回家去,只能看到vcd,后来拿去店里投诉,店员说厂的名字就叫dvd呀,没人说是一架dvd的机器。" 老吴继续发表他的意见:"深圳买不到的话,到上海和北京去买。这币。一便宜,大家都看了,文学方面,养出很良好的读书风釆。科技的翻版书,使到他们电脑业发达,这都是香港赶不上的。现在生活好了,翻版书也绝迹了。" "这么说,你赞成盗版了?"小夏问。 "我不赞成,也不反对。"我说,"当一个国家禁得了翻版的时候,自然会禁。禁不了,你我反对也没有用。刚刚开放的大陆,只能看到一些香港片,那时候的导演看到李翰祥的200m乘200m去的手法,惊为天人,大家部抄袭。这代表了什么?" "你的话题太严肃了,闷死人。"小林骂我,问老吴,"你买丫那么多的盗版碟,怎么带回来的?" "当然不是提着塑胶袋了哕。"老吴说,"太多的话,买一个有拖轮的行李装着好了,才七十块港币,是个prade牌的,当然也是盗版。""一大袋也花不少钱呀!"小林说。 "最初是十块钱一张盗版碟,后来变成十块钱人民币四张。我最近去了乡下,看有人摆地摊,问他多少,他回答说六块,我说:什么?六块那么贵?他回答说:是六块钱一斤。现在的盗版,已经是一斤一斤算的了。"老吴说完,自己也笑了。 gilbey a "银座有几千间的酒吧,你去哪一家?" 这次农历新年旅行团,最后一一个晚上吃完饭后目送团友回房睡觉,我独自走到帝国酒店附近的"gilbey a"去。 主要是想见这家酒吧的妈妈生有马秀子。有马秀子,已经一百岁了。银座木造的酒吧,也剩下这么一间吧?不起眼的大门一十丁开,里面还是满座的,日本经济泡沫一爆已经十几年,银座的小酒吧有几个客人已算是幸运的,哪来的那么热烘烘的气氛? 这家酒吧以前来过,那么多的客人要一记住是不可能的事,她开酒吧已经五十年,见证了明治、大正、昭和、平成四个时代的历史。 衣着还是那么端庄,略戴首饰,头发灰白但齐整,有马秀子坐在柜台旁边,看见我,站起来,深深鞠躬,说声欢迎。 几位年轻的吧女周旋在客人之间。 "客人有些是慕名而来,但也不能让他们尽对着我这个老太婆呀!"有马秀子微笑。 说是一百岁,样子和那对金婆婆银婆婆不同,看起来最多是七个人,笑起来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坐在我旁边的中年男子忽然问:"你不是料理的铁人那位评判吗?"我点头不答。 "他还是电影监制。"这个人向年轻的酒女说。 "我也是个女演员,姓芥川。"那女的自我介绍,听到我是干电影的,兴趣起来,坐下来问长问短。 "那么多客人,她不去陪陪,老坐在这里,行吗?"我有点不好意思。"店里的女孩子,喜欢做什么就什么。"有马秀子回答,"我从来不指使她们,只教她们做女人。" "做女人?"我问。 "唔。"有马秀子说,"做女人先要有礼貌,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和温柔就跟着来。现在的人很多不懂。像说一句谢谢,也要发自内心,对方一定感觉到。我在这里五十年,送每一个客人出去时都说一声谢谢,银座那么多家酒吧不去,单单选我这一家,不说谢谢怎对得起人!你说是不是?" 我赞同。 "我自己知道我也不是一个什么美人胚子。"她说,"招呼客人全靠这份诚意,诚意是用不尽的法宝。" 有马秀子生于一九。二年五月十五日,到了。年五月十五曰满一百岁。许多杂志和电视台都争着访问,她成为银座的一座里程碑。从来不买人寿保险的有马秀子,赚的钱有得吃有得穿就是。丧礼的费用倒是担心的,但她有那么多的客人,不必忧愁的吧?每天还是那么健康地上班下班。对于健康,她说过:"太过注重自己的健康,就是不健康。"那个认出我的客人前来纠缠,有马秀子看在眼里:"你不是已经埋厂单的吗?" 这句话有无限的权威,那人即刻道歉走人。 "不要紧,都是熟客,他今晚喝得多了,对身体不好,是应该叫他早点回家的。"有马秀子说。 我有一百个问题想问她,像她一生人吃过的东西什么最难忘?像她年轻时罗曼史是什么?像她对死亡的看法如何?像她怎么面对孤独等等。"我要问的,你大概已经回答过几百遍厂。"我说,"今天晚上,您想讲些什么给我听,我就听。不想说,就让我们一起喝酒吧。" 她微笑,望着客人已走的几张空凳:"远藤冈作最喜欢那张椅子,常和柴田练三郎争着坐。吉行淳之介来我这里时还很年轻,我最尊敬的是谷崎润一郎。" 看见我在把玩印着店名的火柴盒,她说:"gilbey名字来自英国占酒的牌子。那个a字代表了我的姓arima,店名是我先生取的,他在一九六一年脑出血过世。" "妈妈从没想过再结婚,有一段故事。"酒女中有位来自大连,用国语告诉我。 有马秀子好像听懂了,笑着说:"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其中一位客人很英俊,有身家又懂礼貌,他也问过我为什么不再结婚,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我先生那么值得尊敬的人,事情就散了。" 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候,有马秀子送到我出门口,望着天上:"很久之前我读过一篇记载,说南太平洋小岛上的住民相信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从此我最爱看星。看星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先生是哪一颗呢?我自己死后又是哪一颗呢?人一走什么都放下,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说好不好笑?" 我不做声。 有马秀子深深鞠躬,说声谢谢。 下次去东京,希望再见到她。如果不在,我会望上天空寻找。 过大礼 助手徐燕华,是老友徐胜鹤的女儿,从小看到她大,婴儿时拍的一张照片,前额头发翘起一一束,记忆犹新,想不到她就快要嫁人。 男的叫梁锦明,从前在无线电视当导演,专攻综艺节目,当今已独立,组织制作公司,接了很多单生意做。如郑秀文和郭富城的演唱会,都由他制作。 说起他们的婚姻,我也是半个媒人。当年拍《蔡澜叹吐界》那个旅行节目,有很多集是梁锦明当导演,工作落力,交足货,我对这小伙子蛮欣赏,后来拍到日本,刚好徐燕华在东京留学,就叫她出来做翻译,两人拍摄时期耳鬓厮磨,结成情侣。 一天,徐燕华说对方要来"过大礼"。 "什么? "我从没听过什么叫过大礼的。解释后才知道是广东人的习俗,卜聘的意思。 约好了当天在女家九龙塘的住宅收礼物,我早上十一点钟准时到达,见梁锦明驾了一辆面包车在门口等待。 "还不上去?"我问。 "男的不能亲自到女家,要找兄弟代送。"他说。"莲姨是这么吩咐的。"车上走下梁锦明的死党,当资料搜索的练瑞祥和导演的谢志超,两人都是在无线时期的同事。只见他们从车上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扛下来。我先进门,家里已摆着些礼品,是莲姨一手经办的。徐家有四位家政助理,都是中国人,燕华由莲姨带大,她的记忆力特强,有关婚嫁和风水及一切拜神祭祖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都向她请教,这回男方要送些什么礼,也是听她。 "莲姨你真厉害。"我说。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我自己结婚也见过,替儿子女儿娶妻嫁人就照样做了。" 好奇看看有什么?乖乖不得了,分男用及女用。前者有椰子,代表成功的开始,椰子连皮连壳两粒,有些人说是象征男人的睾丸,好家伙,要是有两粒那么大的,可打破健力士大全。 另有槟榔、柚叶、黄皮等,取儿孙有好事业的兆头,扁柏也是,青篓等取福慧双修,衣食无忧。 女用者则有礼藕,其实只是普通藕,但说成家安宅吉,佳偶天成之意,石榴则取其有于。 最奇怪的是一枝延延尖尖的芋苗,这是代表男方的生殖器,送礼的练瑞祥笑着说:"一路来新郎最紧张这根东西,叫我们千万别折断它。"其他礼物数之不清,计有海昧八式,发菜不算在其中:鲍鱼、蚝豉、干瑶柱、冬姑、鱿鱼、海参、鱼翅、鱼肚。四京果:龙眼:千、荔枝干、核桃干、连壳花生,俗称四京果。 还有茶叶和芝麻。别以为太麻烦,旧时不只茶叶那么简单,还要送整颗茶树,当今城市中那来茶树?而且茶树不能移植,故以茶叶代之,祝愿不移之情,亦有暗寓一经缔结婚约,女子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反悔。俗称为"礼全盒"的内放莲子、百合、红豆、绿豆、红枣,还有红绳头、利是、聘金、饰金等。男方更要预备龙风烛一对及对联一对。 说起对联,好彩没有叫我写,不然不知写些什么,我是自己又没嫁女经验,要找书本来抄,可是烦事。 我最初以为过大礼送个饼算数,原来它是最不重要的一环,但分量不可少。饼分皮蛋酥、核桃酥、鸡蛋糕、红鲮、黄鲮、豆沙酥等六种(后来发现皮蛋酥是最好吃的)。这些饼加起来要一百斤,平均每斤四个,总共四百个。四百个饼送人都送到手软,莫说自己吃了。 练瑞祥和谢志超这两个小于从楼下搬运到二楼,好在有电梯和一辆小搬运车,但也满头大汗矣。 礼品一一被岳父大人徐胜鹤领收,他也是第一次嫁女,不知道是否全数送到,由莲姨在旁代为监视。虽是送来那么多东西,要回一半给男家,那两个人又得搬回去。 聘金方面,侥幸不必回一半,只回个尾数。像多少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只回八千八百八十八可也,岳父大人笑着说:"养了一个女儿那么多年,收之无愧。" 礼成。 之后男女各方将礼饼拜神祭祖先。 见练瑞祥和谢志超两个兄弟忙个半天,我叫他们坐下休息,岳父大人也各自奉送红包一对,以表谢意。他们两人道谢收下。 "你结婚了没有?"我问练瑞祥。"还没呢。"他回答。 "你呢?"我问谢志超。"也还没有。"他说。"看了这个局面,还敢不敢?"我问。 两人咋舌摇头。 大妗莲 非典型肺炎风波之下,助手徐燕华的五月宴会要取消了,等这场灾难过后再补请亲朋戚友,真是没办抹下做此决定。 本来可以勉强进行的,关系好的人,说什么也会来,但始终让人家添麻烦,算了。想通了,什么时候请客,都是一样。 注册倒不会改的,而且"过大礼"已经办厂,总不能白白吃男家的礼饼。 "过大礼"的一点一滴,都问过由从小凑大徐燕华的家政助理莲姨。莲姨精通婚嫁和求神拜佛的礼节,由她主理,没有错。 最初我问徐燕华:"你是现代人,为什么要行?" "也没什么原因,爸爸那辈子的人,会高兴一点吧,就此而已。"她回答。 我想,就是这个原因,中国人的习俗才会一代传一代吧。 男方也是新派人,不懂旧礼,也要向莲姨请教,莲姨举出十礼品、十礼盒、十嫁女饼、十子孙桶等等,请看过几期的《壹周刊》之"一乐也"专栏,有详细的报道。 其中写漏的是男方要送来四只鸡,活的。已经好久没摸过活鸡了,当天看到,真想抱在怀里,但顾忌有鸡瘟,算了。 我搬新屋时,也请莲姨到家里拜拜。她一早到菜市场,准备了水果和蜡烛。把苹果切一半,将拜完的香插在上面。反正求一个平安,一切照做就是。 在当今这个苦闷的日子,单靠老本行不行,应该狡兔三窟,多几种职业才可糊口。莲姨知识那么丰富,只做家政助理实在可惜,和她商量后决定开一家旧风俗习惯的顾问公司,各位有什么疑难尽可问我们,收费便宜一点也不要紧。连公司名也想好了,不叫"大波莲",叫"大妗莲"。 苏先生 参加过我们的旅行团多次的,有一对夫妇,结婚数十年,还非常恩爱。 丈夫八十岁,圆脸、红面。头虽秃,但看得出年轻时的潇洒。太太端庄,一眼就知道是一位出身极佳的贵妇人,但一点架子也没有,总是笑嘻嘻。有自信的人,才那么和善。不但对人有礼,连自己丈夫也泽棠兄前、泽棠哥后那么称呼,不像年轻人来一句老公。 姓苏。读报,看到绑架案警匪驳火的新闻,事主苏泽棠,不会是他那么巧吧?照片中确实了,即打电话慰问。 "过程好惊险,比拍电影更精彩。"苏先生说,"不过我很镇定。" 很想由他本人亲口叙述一些内幕,听了即刻写下来。岂知,在第三天的报纸上,苏先生已经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记者,内容更为详细。我那篇稿口右作废。 后来苏先生又上电视又是报纸头条,一连数天。 再打电话给他:"在商界,你比李嘉诚还红;在娱乐圈。你的名气大过周润发。" 大家在笑声中收线。 苏先生八十岁了,每晚在吃饭时还喝威士忌,johnny walker的金牌。一齐旅行时,他会偷偷地倒满一杯,请同事交在我手中。 "为什么不喝蓝牌?"我问。 "喝惯了金牌,不想改了。"他回答。 饭后,苏先生余兴未消,叫我去城内酒吧再喝,我因为还要赶稿,拒绝了,但他还是兜星港的其他同事去喝。 一向笑嘻嘻的苏太太,忽然向同事们说:"不准!" 苏先生在事业上,早在六十年代已很有成就,的确有他过人之处,看绑匪最初要求五百万,给他冷静地杀到二十万,就知道他的厉害,真不愧为商人本色,哈哈。 同 好 和团友麦氏夫妇的交往甚深,他们常到九龙城街市三楼去吃耳餐,时而见面。 麦先生就是让我猜他的职业,给我五十次机会都问不到的人,原来他是制造阿拉伯文变成英文的翻译机,世界上没有几家。 麦太为人风趣,长得玲珑可爱,他们没有孩子,养着数只小狗,自己开厂,随时可以放下一切去旅行,除了担心宠物的起居。 两人都酒量极好,跟我们去北海道时,给粗口大王拉去喝,日本有种任饮唔嬲的制度,缴上两千鬥就行,但是有个条件,就是只能留在酒吧中两小时,过了又要付钱。一行人去大喝特喝,也不是为了省钱,好玩罢了,反正要证明谁是冠军,这是个好办法。 第二天看到他们一群人,个个脸青青,美食当前,点也吃不下去,我倒啤酒给他们,大家看了掉头就走,去洗手间把剩余的胆汁都贡献出来。 做生意人,对尾杩很重视,麦氏夫妇每年都隆重地大肆宴客。还老远请来几位阿拉伯代理商,我也参加过,看到的阿拉伯人都是大胖子,猛吞香港海鲜,表情甚为幸福。当然啦,去过阿拉伯的人,都知道他们的食物绝对不能和中菜媲美。 和麦氏夫妇交谈,发现相同喜欢的东西很多,比如说暖气,他们就和我一样爱用火水炉,听说我从刁本搬了几架回来,心痒痒地,上次去大阪,大风大雪,到处找,结果没有称心的,当今日本火水炉却要用电线拉电,不方便。 今天在新年的金泽团茶会中又遇到麦氏夫妇,我答应这次和他们一起去购买。万一再找不到,我就把自己那个让给他们,设计为一个古老的船灯,非常漂亮,火生在玻璃罩内,半夜起身欣赏,尤其清雅。 送同好东西,自己也快乐。 生日派对 何冠昌先生走了,不知不觉,已多年。 我们一班老友,还是时常相聚,聊起何先生生前事,他对接触过的人都很好,有求必应,大家都叫他"何大仙"。 一年一度,何太太生日,众人为她庆贺,都是在跑马地的日本烧鸟店"南蛮亭"举行,成龙在香港的时候一定到,今年他去了日本做宣传,也来电话。 契女梅艳芳在派对最活跃,每逢何太太生日,她必喝得大醉。要看阿梅醉与否很容易,开始说英语,一定醉了。她跑过来和我干,一干就三杯,我照办,重复了多次。后来何太太拿了一瓶酸梅汤喝,阿梅问她,她回答是梅酒,就把瓶子抢过来和我干,我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不想干杯,但一人喉,知道不是酒,干就干,三大杯下肚,面不改色。阿梅自己已经喝不出是不是酒,用英语大赞我酒量不错。 张国荣也来了,他有事,和何太太抱了抱,虽坐了一一会儿就走,也很有心。 林子祥和叶倩文每次的礼物都别出心裁,两人一进门,一个手上一枝很大很大的向日葵,一个是很大很大的椰菜花,接着由助手捧进两个面包做的大寿桃。 张学友夫妇坐在后面的房中大吃烤牛肉,侍者捧上一碟鸡皮,学友要伸手拿,太太好心劝说少吃胆固醇,感情真浓厚。我说两个鸡蛋的胆固醇多过一小碗猪油,鸡皮无大碍,结果大家照吃不误。 何先生老同事的梁先生也早仙游,梁妈妈从加拿大来,坐下就抽烟,她和我都是抽烟的少数民族,大家一齐煲。 其他好友的名字恕我不一一提及,一共四十凡人,挤满了小店,好不热闹。 女儿何家儿已长大,目前在一间银行做事,很有成绩。见到她,看到生命的延续。 吴医生 从北京返港,住了一个晚上,隔日飞新加坡,赶上我母亲生闩。家人已经忘了妈妈已经多少岁,当成九十大寿巴。往年我们都在 一家广东菜馆吃饭,这次改在我认为新加坡最好的"发记潮州酒楼"设宴。吴医生他就住在餐厅附近,请他一齐来吃饭。现在他已离开了政府医院,自己出来开业。 诊所在乌节区的一向白色大厦里面,我第:二天跑去找他玩。一看,装修得极有品位,一切以白色为主,配合大厦外形,有私家手术室和最新的激光仪器。 认识吴医生是经过我大姐的介绍,他为姐姐消除脸上的雀斑而结识。当年姐夫有颗痣,又痕又痒,吴医生替他治好顺便清除了老人斑,看起来至少年轻几年。 原来吴医生是鼎鼎大名的新加坡的美容圣者,人称为beauty guru。 小手术的割双眼皮,到大手术的削腮骨,都是他最拿手的。 有些韩国女人嫌反腮难看,他就给她们开刀,用电锉把凸出来的骨头磨平,实在厉害。演员名模都是他的客人。 姐姐和他聊天时提起一个弟弟干电影,吴医生即刻要见我,因为他心目中有一部一直想拍的电影,他是一个标准的怀旧片影迷,所藏的白光、周璇、李丽华、李香兰的签名正版照片无数,现在都挂在他诊所墙上。上次日本旅行团,一对夫妇的小女孩脸上有道疤,问我去哪里整容?日本的十仁医院固然好,但始终有语言不通问题,还是去找吴医生dr.woffles t.l.wu吧。 卜少夫先生 阅报得知老前辈卜少夫先生去世,八十几岁。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没有白活。" 是的,八十几岁人喝起酒来有如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于,一杯灌完又一杯,笑嘻嘻地,旁边的朋友都说:"要是到了六十岁还能像他那么喝。已经心满意足!" 卜少夫先生是位举足轻重的政治评论家和报人,尤其在台湾方面影响力很大,还记得年轻时,读家父订阅的《新闻天地》,薄薄的一本,内容丰富,就是卜少夫先生一手一脚主办的。 来了香港后遇见卜少夫先生,我这个无名小卒他不会认识。介绍之后,老先生把我抱得紧紧:"听朋友说,你也爱喝酒?" 后来数次的宴会中,我们都坐在一起,话题不离酒,卜少夫先生逢酒必喝,逢喝必醉,但绝对不麻烦别人,醉后就笑嘻嘻回家。这一点,我向他学习,也能像他那么喝了。 我们欣赏的是辛弃疾的词:"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卜少大先生还拥有丰子恺先生的一张画,题的正是辛弃疾的这首词。有一回,听人家说卜少夫先生要把他的藏画拿出来卖,但价钱标得相当高。 友人说:"我向他说,是你要买的。他一定算便宜。" 如果这种事也做得出,就不配和卜少夫先生交朋友了。我谢绝友人的好意。 卜少夫先生有位弟弟叫卜幼夫,酒量没有哥哥那么好。而卜少夫先生的哥哥,就是鼎鼎大名的无名氏先生,我们年轻时看他的书看得入迷,倪匡兄也很喜欢,听说无名氏来了香港,即刻请他到夜总会去泡舞女。无名氏先生抓着少女的手:"这么年轻,就坠人火坑,真可怜。"舞女瞪了无名氏先生一眼,逃之天天。 万荷堂堂主 "你来了?好,好,我派司机来接你。"黄永玉先生的语气是高一些的。 上一次到北京,已是六七年前的事,现在机场是新的,很有气派。街道两旁的大厦和商店林立,比以前多。黄先生住的"万荷堂"离市区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约好在下午两点,我刚吃过午餐,上车就睡。 一醒来已经到达,简直不肯相信在茫茫的农地上有座那么大的古堡式的建筑,经过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电视片集搭的外景呢。 车子进入一城门。只听到一阵犬吠,接着就是几条大狗想往我身上扑来,但给黄先生喝了下去。 "地方到底有多大?"是我第一个问题。黃先生笑着:"不多,一百亩。" 我想中国画家之中,除了张大千在巴西的田园之外,就是黄永先生拥有最大的一块地了。 "先带你四处走走。"黄先生说。 是一片长方形的池塘,现在晚舂,荷叶枯千种上一万株荷花绝对不是问题,十万也种得下,若在夏天盛开,当然是奇景。 围绕着荷池的是很多间建筑,都是二层楼的客房,里面摆设着黄先生自己设计的家私和他一生在外国收集的艺术品。 "我说过,你要是来住,就给你一间。"他笑着说,"到了荷花开的时候,请歌舞团在台上表演,你可以从阁楼观赏。" 没经验过,只有靠想象,黄先生一定会约好他的老友,一家人住一间,效古人之风雅。 "我最想看你的画室。"我说。 "这边,这边。"黄先生指着,门上的横额写着"老子居"。好一间"我的画室",其大无比,铁板人墙,让磁石吸着宣纸边缘,画巨大的作品。桌子上的画笔和颜色零乱摆着,要些什么,只有黄先生一个才找得到。"今天早上画了两幅,还没题字。"黄先生说完拿起毛笔。 整张画上一下子题满了跋,题跋是中国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但从来未见过一位画家像黄先生那么爱题跋的,他的跋就像诗人的短章,或是一篇很精简的散文,也是他的语录。时常很有哲学味道,多数诙谐幽默,坦荡胸襟。意味深长的有:"世上写历史的永远是两个人秦始皇写一部;孟姜女写一部。"或且轻松地说:"郑板桥提倡难得糊涂,其实,真糊涂是天生的,学也学不会。假装的糊涂却是很费神,还不如别法为好。" 犀利的是,跋在画的空白处一下笔挥之,随想随写,不打稿,也不修改,写到最后刚刚好填满,不松懈,也不过密,最重要的是没有破坏整张画的构图,只增加神采,是"心有成竹"这四个字的活生生例子。 惹祸的猫头鹰就不必题跋了。他说过:"我一生,从不相信权力,只相信智慧。" 在一九五三年他和齐白石合拍过一张照片,老人身旁那位大眼睛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位聪明绝顶的人物,黄先生是位生存者,在任何逆境之下都能优哉游哉地生存下去,文革难不了他,主人轻描淡写地说:"我的八字好。" 何止天生?后来的努力,也可以从他画的白描树藤见到,那种复杂错综的线条一根搭一根,比神经线还要精密,又看不出任何的败笔,要下多少功夫才能完成! 我们在客厅坐下,湘西来的姑娘捧上茶来,我问她:"这么大的地方,要用多少人?" "就是我们四五个人。"她回答,"还有十几条狗。有人进来先要过狗这一关,然后一一" 黄先生从门后拿出一根木棒,要我试试它的重量,木棍双头镶着铜,棒心填满铁沙,重得不得了,他示范着:"这种棍不是用来打人,是对着人家的心脏捅。" 接着他问:"你知道打架的艺术吗?" 什么,打架也有艺术?黄先生接着告诉我一个故事:"文革时期周恩来先生带着我们一群艺术工作者到处避难,有一个出卖过我们的坏蛋专门与我作对,我们去到哪里他跟到哪里,用小册子记录行踪,看有什么行差踏错,准备把报告写给江青。四人帮消除后我找上他住的旅馆,见人就打。打架的艺术,是在把自己豁丁出去,不怕被人打,只是打人。" 个子小小的黄先生,打起人来,也够呛的。 其他客人陆续来到,有黄苗子和郁风夫妇,都是老友了,他们大部分时间住澳洲儿子家里,在那边也看《壹周刊》我的鬼故事,说像在床上写得那么轻松,我很想解释是捱夜逐只字写,但也只笑着不开口。 接着来的还有作家李辉先生夫妇,六个人一块吃黄先生烧的湘西菜,喝他设计酒壶的"酒鬼"牌白酒,乐融融。想起了有一回带了苏美璐去黄先生香港的画室,可惜这一回少了她。 "荷花开的时候,你再来。"临走时黄先生叮咛。 我打定主意,不但去北京,还要跟他去他的家乡湘西风凰县走一趟。 www.xiAoshuotxT.cOM 第二部分-1 ?小说/tXt|天堂 马的光辉 看石琪写澳门马会屠杀老马事件,想起当年邵氏片厂的马匹。它们都是退休后要被人道毁灭的,邵逸夫爵七把马接回来养。 一只只都是名种,在广阔的片厂中优哉游哉,偶尔,它们要拍拍戏。照顾它们的老王,我们都叫他为马王。一家数口,住在马厩旁边,都是一流骑师。有时,他们也穿上古装当演员,赚点外快。 郑佩佩、岳华和狄龙喜欢骑马,一大早跑到马王处各领一匹,在后山上慢跑。三个人都长得高大,加上骏马,更显魁梧。 最初,这些出赛的马也不习惯演戏,尤其有时要拉车,更难驾驭,但在马王细心训练之下,它们终于听话。 久而久之,导演一喊:camera!它们就奔跑,即刻停下,多一步也不踏出,省回力气。 过着演员生活的马,怀念着从前马场中万人欢呼的日子,但好像明白这一生已经再也不能出赛了。 马儿甚有灵性,一次张彻要拍把姜大卫五马分尸的场面,命令它们拉断假人的头颅和手脚,马儿觉得残忍不肯干,戏几乎拍不成。 但是。脾气是有的。古人说马会欺负人,可倒是真的,一位叫林珍奇的美女,骑上了马即奔,跑到一栋建筑物前忽然停下,林珍奇飞身而出,撞到墙壁,断了好几根骨头。 倪匡兄在剧本上一挥,说千军万马出击。哪来的万马?镜头前有二十几匹,已算壮观。骑在马上的龙虎武师之中,有一个沉迷赌博,弄个小收音机一面拍戏一面听赛果,播出开跑的音乐时,马儿听到了大为兴奋,冲呀!冲呀偷步往前狂奔,重活昔日的光辉。骑在马上的二十几名武师,一个个飞了出去,栽葫芦般摔在地下,七颠八倒。 乌龟战车 狄龙雄赳赳地在邵氏影城骑着马,我却驾着那辆白色的乌龟车四处跑。 那是一辆罕见的自动波,一根棍,推前就向前,拉后就退后,不必用脚,机械的操作和我的头脑一样简单。 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爱惜汽车的人,把它当成坦甲,在岖崎后山上上下下。天雨时遇到临时演员收工,像竞赛一般叫他们挤进车内,有几个挤几个。 当年的影城中充满漂亮及有个性的汽车。 邵爵士最多,什么名牌都有。有一次买林肯,美国厂说要换左边驾驶,需订十二架,他一口气买下,再转让友人。 张彻坚持用他的雪铁龙,打开引擎车身便会升高,防止颠动;熄了火,本罩。 亦舒是影城中第一个买莲花牌跑车的人,此车外壳为玻璃纤维制造的流线型。有一天,她老大姐发了脾气,就把车子冲往一栋墙,撞个稀烂,当然不能修补,也不后悔。 刘家良喜欢开劳斯莱斯,他本人个子矮小,有时候从远远望去,好像特技电影,一辆无人驾驶的车子在路上奔驰。 余莎莉刚买了一辆簇新的宾士,即刻在车中和詹森吵起架来,拳脚交替,结果把车子撞进山谷之中。其他明星名车无数,但是一听到我的乌龟车声,都回避。 影城后山靠海,风带盐分,车子停久了容易生锈,我那辆车的死气喉早已腐蚀,穿出数个洞,踩着油门时轰隆作响,横穿直撞。车-7--,修理起来绝不便宜,所以人家宁愿避开,也不想和我争一死活。 新车购人,用了八年,引擎性能还是很好,但是车底也开始穿洞丫,拿到铁工部的小俞那里,请他加了两条横铁,继续行走。到最后,连横铁也蚀断了。乌龟战车,才寿归正寝。 人体现象 我们是儿童的时候,去店里买袜子。"杷丰伸山夹。"店吊。 好,伸出手。 "握起拳头。"店员命令。 干什么?要打架?好,握就握吧! 店员把一只袜子拿来,包着我们的拳头。 原来,我们脚底的长度,刚好是拳头的周长。当今的小孩子,都不懂得吧? 后来上素描课,苦丧着脸向老师诉苦:"怎么画都画不像!" 老师摸摸我的头:"你量量那个人的眉毛到他的下巴。再量量他的鼻尖到双耳的耳根,距离是一样的。" 果然,照老师的话去做,学会了画人像。 后来学到几个人体的现象,那就是人的颈项的周长,等于两个手腕加起来的周长。 还有,两臂平伸的长度,等于身高的长度,除非是长得畸形,不然不会错的。 人类正常的体重,等于身高减一百,剩下来的数字以公斤来计算,就是你正常的体重。 举个例子,我有一百八十一厘米{cm)高,减去一百,是八十一,所以我应该有八十一公斤的体重,但是一磅,我只有七十二公斤,哈哈,其实并不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算的?还是在安慰自己。 还有个说法:"七个脚底的长度,等于身高。"你自己去量量看,我对量别人的脚底,一点兴趣也没有。 说到脚底,按摩师说很多穴位和人体内脏是相对的。我总是半信半疑,后来得到证实。是一个按摩师替曾志伟做脚底,结果按得他百病丛生,曾志伟矮小之故也。 又有一说:"胸围长度,等于身长的一半。"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香港的女人,多数是女性版的曾志伟了。 奴 隶 住的地方对面有个游泳池。蓝色的水,从楼上望下去,很诱人。就那么决定去游泳丫。今年万贡。 运动这一回事儿,要自己,生兴趣,才做得快乐。为健康、为减肥,都是邪道。像老师教书法,怎么样都写不好,但是有一天觉得自己的字难看,不经意学习,就可以练出一手好字来。 先从头游到尾,五十码,已经疲惫不堪。到底,已有数十年未运动。游了儿天,开始有信心,再多五十,又过儿天,再加五十,现在已可以来回四次,一共游二日码了。 池为淡水,加丁很多氯气,不戴防水眼镜的话,眼睛痛,影响写稿。买了一副,很难看。 泳池规定要穿拖鞋,我那对皮的,也不行。不喜欢日本人的人字胶拖,到处找一对不碍眼又舒服的,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最后只有买了一双最普通,花纹最俗气的凹冢。 用acrylic把它漆成一边绿,另一边黄的,等它干后,翌日再加上鲜红的花辦。看看,还可以接受,就那么穿了。 总不能穿着泳裤走过街。从衣橱中找出两条沙龙,这是南洋人最基本的服装,一条布围在腰间罢了。洗完澡可以当毛巾,晚上睡觉还能当被盖。我那两条,一条是布的,一条是丝的,后者为印尼的手:仁艺品,色彩鲜艳,愈洗愈好看,缠着它去泳池。 一个星期下来,身体起了变化,首先发觉的是睡得好,整个晚上都不用起身。一早还有久未经验的奇妙现象。 已经对运动上瘾了。这和吃*********没有什么分别,做人对某种行为发生强大兴趣,都不是好事。每天要饭,就变成奴隶。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晚年变成运动的奴隶,唉。 潮州书局 星港旅游的会计经理德铭兄订阅《联合早报》。拿了一页关于新加坡"潮州书店"的报道给我看,勾起无限回忆。 "潮州书店"在我生命中占极重要位置,小时候看书,除了在家父好友许统道叔叔的家中看书之外,就是这家"潮州书局"了。 地点在潮州人聚集之地,新巴刹。市中心有个菜市场叫老巴刹,这里是当年新发展出来的。最主要的建筑物有免费医疗的"同济医院"。其他杂货店林立,药店有"杏生堂",也是我常光顾,小时多病。 记得药店后面还有间很大的戏台,我去的时候已变成货仓,没人表演了。 妈妈是"潮州书局"的老主顾,当年她当"南安小学"的校长,一个星期总得去一两次买些教科书和文具等。 老板的名字我忘记了,只管叫他吴先生。吴先生剃着个平头,短发灰白;喜穿半截短裤,露出瘦骨如柴的双腿。 等待母亲买东西时,我拚命在书店中吸收,从《少年世界》等月刊开始,到《徐文长笑话》,以及一系列的《中国民间》,有故事、奇案、杂记等等。 总买几册回家,归途跟妈妈到菜市场买菜,必购的是一档专卖腌渍物的档子,潮人叫为咸酸甜。所谓的菜市,是摆满街中的小档口。 最后去"同济医院"前吃卤鹅、猪头肉和其他各类小食。医院后面还有一档潮州粥。另一间卖鲍鱼糜,也售鱼生,我就在那里尝试丁第一次的生鱼,比吃日本刺身早得多。 街上闻一股味道,问妈妈,她回答说有人在抽******。从那时候开始,就想试一口。 除医院还在,一切已拆除,只在梦中经常留连。坐下来吃街边档,食物没进口,已醒。他妈的,真懊恼。 竹 缘 去年夏天,和麻特别有缘份,买了好几件小千谷缩布料织成的衣服。小千谷依足数百年传统,抽出麻丝,铺于雪地上,等它缩起釆,芽了干爽漏风。 今年夏天,则遇上丫竹。 先是由印尼的玛泰岛买了一张大竹席,铺在床上,睡上去凉意阵阵。这次去了日本又找到了一个竹片编的抱枕,和古书记载的竹夫人一模一样。 前天去中山的三乡找家私,给我看到一件竹织的背心,大喜,即刻买下。 这是一件穿长衫时用的宝贝,内衣之外加这竹背心,外面再穿白的上衣,最后加长袍,才算有一点像样。 有了这件背心,流汗时衣服才不会黏住身体,古人真有一套智慧,任伺事看能克服。 捆住这件竹背心的是普通料子的布边,我嫌平凡,请友人替我拆掉,换绸缎新捆,这件竹背心千干净净,像没人穿过,实在合我心意。 再下来会遇到什么竹子做的东西呢?心目中有一位字纸篓,本来买用一个大紫檀树头挖出来的,但是如果有一个竹编的圾垃桶,我也会很满足的。 写字间里摆了一樽竹雕,保留一大捆竹根当成胡子,竹头上刻了一个慈祥的老头子。 之前有一个,将竹根倒反,竹头上刻着观音,竹根在观音后面,像光线一样四射,造型优美。结果送给了朋友,现在有一点怀念着它,向友人要回来的话,不好意思,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个。 新居还没装窗帘,我想到用细竹编的帘子,在大陆和日本都没找到合适的。窗帘用此物遮不住光,我一点也不介意,阳光愈多愈好,竹帘只是装饰。要是再找不到,干脆不用,让太阳叫醒我,是乐事。 不是主人 我没有下一代,要不然,我也一定挑战当今的教育制度,不让子女上学。 看到他们背那么重的书包,心疼就疼得要死厂,还舍得吗?为什么外国的学生不必受那么多的苫?我们比不上人家吗?整个制度的问题很大,影响至社会的是所谓的名校。家长拚命想把小孩送到名校去,今后在社会上才不会被人家看不起,因为他们本身受过这些白眼。 成为名校,学生成绩就要好过普通的学校,那么填鸭式的教育跟着产七,书包加重,是必然的后果。 渎了名校就会出人头地吗?你以为啦!当今巨富,又有多少个是名校出身? 儿童需要在自由自在的环境之下,才能正常地长成,教育只是一个制度。在制度的框框中长大的孩子,最多也是一个循规蹈矩又没什么生活情趣的人。 认识的一位友人,为了反抗强迫教育制度,把他的女儿带到司丰洲,和动物一齐成长。现在她已成为一位出色的作者,把一生奉献给不上学校的儿童。 她举办网上的交流,出席公开大学,和一群没上过学校的人畅谈人生的自由,富于幻想,活得精彩。 老师们的学历不管多深,总比电脑少,从网上的学习,绝对不逊任何名校。 我有儿女的话,也会亲身教导,学问也许没人家好,但爱心是十足的。我会把他们带到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音乐厅、美术院去。我会向他们解释每一座名建筑物,是怎么样形成。 至少,我将把自主的思想灌输给他们,别跟人家屁股走。名与利,是陇们的奴隶,绝对不是我们的主人。 访问的学习问 读文章也好,看电视也好,我最爱看访问。问答之中,总可看出一个人的见识和学问,是真是假,较容易辨认。 访问做得好不好,完全看访问者自己够不够班。问题愈是尖锐,愈显得出访问者的胆识。当然把人家迫到一个死角不是办法,在中间的取舍,学问很大。 最看不起电视上许多访问者,对着当权人士,微笑不已,还放出奉承的眼光,一副拍马屁的死相。 对政要也许是怕他们的权势,但是对某些富商也采取讨好的态度,就连爬虫都不如。 你看外国成功的访问者,做节目时哪会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笑过?访问和清谈不同,后者可以谈笑风生,前者一定要保持严肃,尤其是问及敏感的题目。 访问者有时拟好问题,一二三,照问不误。岂不知回答a0g把大题目全部说完,还是追问下去,结果那个人说:"这个ecg回答过。" 这是最羞耻的事了。更羞耻的是,编导也把这个回答月。更讨厌的是访问者喜欢替对方做一总结,而且总结得非常蠢,家不是那么说的,拚命把自己的意思加了进去。有时这种镜头上去的,被访问的人还不知道呢。 有些人的问题,长过你的答案,这更是大忌。忘记了访问者ic⑨,是最弱智的。 问题多数出在懒惰。事前不做足功夫,对访问的认识一不深,w⑨就显了出来。 所以我制定了一套治退这些人的办法,先写访问自己,任何题目皆备,你们要问可以,但不能重复我写过的问答。大家都忙,没btⅣg枚班契弟玩。 咨讯性 看到什么好东西,吃完了美食,写了出来,不说明地址和电话,是我以往的做法,结果一大堆询问,烦不胜烦。 为什么不写明?怕些什么?以为是写膳稿?说明我替人家宣传?不不不不,自己的立场坚定,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总之,我又不白吃白喝,每到一间餐厅,都坚守原则,吃了付帐。好我说好,坏的最多不写,遇到大集团的才痛骂。 最讨厌一些闪闪缩缩的介绍,说了老半天,照片又拍了一大堆,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找才找得到,更是玩嘢。 我的专栏大致上分几类: 最喜欢的是讲人生,滑稽得很,这是第一。 第二谈旅游,把观察到的事物和大家分享,你会注意到我描述风景的并不多。目前电视发达,有什么地方你没见过?我主要的是在说人,而人,是你记得的,地方并不一定。 第三类就是介绍食肆了。最刻薄的一篇,是嫌这家人的东西淡出鸟来,连酱油也不成。哈哈哈哈,写完自己大笑四声。 第四是讲笑话,这是什么题材都想不出的时候,从网上乱抄一些,经过消化,再用我自己的方法说出来的。 第五是骂人,我最不喜欢做的事。骂后一肚子气,对身心无益。 但是,总有一点点的可读性,像我这种被文化界认为不入流的稿匠,连这一点也做不到的话,跳楼可也。 我写的专栏永比不上我看的专栏多,别人的写得好,值得学习,文字差的,看过几篇之后停止。从别人的缺点,避免自己的错误。 你尽管批评我把地址和电话都写的做法不对,至少不能说我连资讯性也没有。 电邮分类 读者的电邮,分几大类: 一、盲目赞美型 听了当然高兴,而且还有飘飘然的感觉,多多益善。 二、知音赞美型 不觉意地称赞,说什么读了我的文章,影响他们人生的看法,没从前那么灰暗,这一类的我也喜欢。 三、讨教情报型 说要去什么地方旅行,问有什么好吃的餐厅?这种资料,我还没有时间整理出来,不能一一作覆,否则时间再多也不够用,希望找到一个热心人,把我写过的各国餐厅整理成档案,到时我一按即查出,就可以把资料传给大家,否则这类电邮只好看完算数,我也没有义务要为读者做这件事。 四、谈情感问题 从前我在一本周刊回答读者来信,有时也把传到我邮址的当成题材,写稿回复。这么做可以赚一笔稿费,所以回答得比较详细,周刊当今厌厂不写了。如果各位来问失恋或暗恋,我只能简单地骂几句,不作长篇大论回覆。是的,你讲得对,我很市侩。哈哈。 五、谈电影型 我对电影的热诚还未减少,虽然已暂时离开电影界,照样把全部中西dvd电影完全看完,如果来信有见地,我还是作覆。 六、想出书型 许多读者写了文章让我看,问我怎么出书,我也会作答,今后也许是同行嘛。 七、寄笑话型 这是最无任欢迎的电邮。 八、找医生型 许多读者当我是通天晓,要我介绍医生,我多数不肯乱介绍,除非是我给他亲身医过的。从前常推荐医好我五十肩的针灸医师陈道恩,但他已提早一笑归西,请各位再别问我关于针灸的医生了。 输 入 回到香港,办公室桌上已堆满各位读者的电邮,我将一作覆。本来,如果各位寄到栏底写着的邮址,我可以在旅行时也找出时间来写几个字,但是我目前的中文输入,还是学不会仓颉或拼音,连倪匡兄最简易的九方,我仍然不懂。 仓颉太过繁复,要是用心,一天不会,一百天也学成,但是这和学几何代数有什么不同?总有一天可以用口述输入,我花了那么多功夫,不是白费? 至于拼音,我本可掌握,又因为我虽然懂得几个国家语言,但没一个学得精,发音一向是半桶水,包括最基本的粤语。 说到国语拼音,本可花点心血,但是它和我从前所学的相差太大,字型组合又不优美,到最后还是放弃。 举个例,chai是从前"蔡"的拼法,当今变成cai,还可接受。一遇到shi的或者xi,便混乱了。 最要命的是看到了那个he字,习惯上念成英语中的"他",你想个一万年也想不通这是"河"字的拼音。 我学拼音法,学到此,摇头作废。 用电脑回信,英文没问题,一遇汉字,我全靠"秘书输入法。" 我的秘书替我打印出来,我在白纸上写字,她为我答覆,这就叫"秘书"法。 等到有这么一天,我就会即收即覆丁,那是何时?我十年前说过,电脑一定会发展成一张a4的纸那么大、那么薄,功能有电话、电视、看dvd等。我在各国用当地的电话费收发电邮。 这种电脑"微软"好像已在发明,已有曙光。到时如果上述输入法还不成功,我依旧要靠秘书才能随时输入中文。唉。 薄 情 "你怎么老是咳嗽?"小朋友问。"抽烟呀。"我说。 "一天抽几包?" "平均两包。"我说,"写起稿来,有时要抽三包的。" "哎呀!"小朋友叫。"一天六十枝烟!熏都把你熏死!" "熏死不会。"我说,"支气管倒是弱了。所谓妻管严,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知道有气管炎,还要抽?" "抽,我从十二三岁开始偷烟来抽,抽到现在已有几十年了,不抽怎行?" "抽烟的人不会长命的。"小朋友咒骂。 "谁说的?"我回敬,"我爸爸每天两包,抽到九十岁才走的。" "有些人是例外。"小朋友承认。 "我也是例外,我有抽烟的遗传基因,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而且我抽烟时是很快乐的。你就让我快乐吧!"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抽烟?""手指寂寞呀!"我说。"你总是强词夺理,手指寂寞也可以当藉口"小朋友气愤。 "你不抽是你的事,我抽是我的事!互不侵犯!"我说。"二手烟有害的!" "还没有医学证实。"我说,"不过我尊重别人,如果对方不喜欢,我就不抽。" "还是戒掉吧!"小朋友苦121婆心,"你看张先生抽了几十年,也一下子戒了。" "抽了几十年的东西,已变成朋友!"我说,"几十年的朋友,可以一下子抛弃,这种人,薄情得很,你要小心。" "不跟你说了!"小朋友大叫后走掉。我乐得清闲,照抽不误。 失 败 "报纸上的头条,学生跳楼自杀,你怎么看法?"小朋友问。"完全是个性问题。"我说,"这些人阴阴沉沉,不是因为功课就是因为失恋,要自杀的迟早会自杀。""你说是性中注定?" "别说没有关系。当今学术界研究出的遗传基因,和我们讲的命一模一样。"我说,"生出来的个性,改不了的。" "那你是说他们没有救了?"小朋友问。 "不不。"我说,"有时候一句话的开解,可以使他们觉悟,还是有个机会的。" "学校不会教他们?" "我们的教育制度是填鸭式的,教他们他们也不会听。"我说,"外国的学生很少因为功课不及格而跳楼的。你可以统计一下,国际学校的那种比较上自由松懈的制度之下,跳楼的案件,比率上很低。""学校错?" "唔,"我说,"教育制度错,家庭更错。""这话怎么讲?" "家长们说他们要工作要养家的呀,找不出时间和儿女对话,事实,要找的话,还是找得到的。" "那要怎么办才好?"小朋友问。 "叫自杀的人吃一顿好东西,他们一定不会自杀。叫他们去尝试性的乐趣,他们也不会自杀。" "失恋呢?" "鼓励他们再接再励再恋爱多几次呀!""你这么说简直教坏小孩。"小朋友叫。我说:"如果因为我一句话、一篇文章,小孩子就给我教坏,在学校的六七个钟头上课也没教好的话,教育制度是彻底的失败了。" 脑 和小朋友喝茶谈女人。 "我们女人什么时候开始老,你看得出吗?"小朋友问。 "看得出。"我说。 "这么厉害?说来听听。" "当她们后颈上的毛脱光了,就是开始老的现象。"我说。"哇,这也给你看出!"小朋友说。 "还有一个现象。" "快说来听听。"小朋友急了。 "在她们喝柠檬茶的时候。"我宣布。 "什么?女人的年龄和喝柠檬茶有关?"小朋友不相信,"男人喝柠檬茶呢?" "女人在喝柠檬茶的时候,喜欢用茶匙拚命把那几片柠檬挤干。这是女人孤寒的本性,男人就不会那么做。当女人做这种剧烈的动作时,露在外面手腕的肌肉就会震、震、震摇动,愈挤得厉害,摇晃得愈显眼,不相信你试试看。"我说。 小朋友拚命挤面前的柠檬。 "好彩,好彩。"小朋友拍拍心口。 "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看到的。"我说。"你怎么那么残忍?"小朋友大叫。"不是残忍,"我说,"只要你们接受事实。老,并不是有罪的。一定发生,千万别笑别人老。" "所以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子。"她问。"也不一定。"我说。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年轻的。"小朋友说,"年纪大的女人有什么好!全身肌肉都松弛。" 我笑丫:"床笫间的事,一下子就做完。情侣还是需要沟通的。有时男人并不是和肌肉做爱,是和头脑做爱。你以后就懂。" 懂 早上九点二十五分这一班往广州的直通车中,有一餐卡,是乘它的原因。 坐下,打开窗帘,看外边景色,吃点东西抽枝烟,很快就能抵达。一个穿西装,做女强人状的女人在我面前一屁股坐下,不等我开口已经开始抱怨:"从红磡到罗湖这段车最慢了,真不耐烦,等死人了,一进深圳就好得多。" 我礼貌地点头。 "你懂得为什么这么慢吗?都是你们香港的铁轨不够,那么多班车只有两条,前面的车要停站,后面的就要慢下来等它。" 我表示赞同。 "如果开一条专用的,从红磡到深圳最多只要十五分钟。香港说是一个进步的地方,但是这方面真是落后,多建一条会死人吗?储备那么多,怎么不花在这上面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插嘴。 女子看到桌上的餐牌,叹了一声气:"唉,吃来吃去都是这几样东西,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改菜谱吗?这也要经过铁路局批准下来才行。铁路局还设了一个餐饮部,专门管这件事,真不知所谓。" 我不了解内地铁路管理局的运作。 "别以为我们内地的人都很官僚,好的管理层比贪污的多,你懂不懂?" 我没批评过呀。 "现在我们的经济真是比你们好。我们像一块大磁石,把国外的资本部吸过来,你懂不懂?" 我做丫一个你什么都懂,真厉害的表情。"在这社会生存,什么都要懂。"她说。"你懂得静下来吗?"我问。 "什么叫静下来?"她不懂。我微笑,离开餐车。 印度女友 看广告,我最喜欢近来那个卖香水或肥皂的。卖什么已记不得,但是片中的印度女郎,扭了两下腰,可真让人谷精上脑。 许多人对印度不了解,印象之中只得一个黑字。其实他们的黑,并不代表脏。印度人爱美,尤其是那副牙齿。小时常看到他们用一枝树枝,把一端砸烂,就当牙刷。擦得洁白。 并非所有的印度人都黑的,北部的皮肤洁白,难以置信,配上蓝眼睛。高鼻梁,印度人好看起来,迷死你。 很多年前,我和邵氏导演何梦华先生去般加罗拍戏,人住酒店在柜台登记时,走过一位高挑、美不胜收的白皮肤印度女郎,看得我们举着笔,忘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管长大后是怎么一个样子,印度小孩总是眼睛大大的,非常可爱,这与他们从小化妆有关,母亲用指尖在锅底一刮,就替怀中婴儿的眼底划上条黑线,比任何玛丝卡拉来得自然,忍不住想抱他们吻一吻。 我一生之中与印度女子发生着两段深厚的感情,但都无疾而终,实在可惜。 第一位是司机的女儿,当年我们都只有十岁,每天下课之后就一起嬉玩,见她一日长得比我高大,觉得不可思议。忽然,有一天,找她不到,原来她的父亲决定把她给嫁了。什么?十岁就嫁人?在旧印度社会的确有这种事,让我伤心不已。 第二位是念中学时,我早上上中文学校,下午去读英文学校,后者有个印度老师,现在想起来她也只有二十出头,是人生最灿烂的年华。为了她,我的英文猛进,天天写十四行诗歌颂。她看了没生气,上课时总向我作会心微笑。 后来出国,再也没碰见过她,在现在的那个广告中的女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女儿?不,不,应该说孙女吧。 奇 人 朋友之中,不少奇人,阿so是其中之一。 一头长发,衣着随便,生性温和,张毓凯兄对风水、占卜、掌相和拆字等等无一不精通,而且准确得要命,但他谦虚得很,自称不过尔尔,故取英文名字soso,我们一直叫他阿so,最近才知道他的中文名。 "千万别说是听过我的话才去做,不然会让人笑的。"阿s0说,"像我们这种天生有点高感触的人,世界到处都有,当成另一个角度来看事情好了,没什么大不了。愈有知识的人愈不能告诉别人,像美国总统列根的老婆到处说有灵媒帮助她,就变成一个大笑话了。我做事,一向以好玩为主。"我第一次听阿so兄这么说,就对他产生十分的好感,知道他和一般自吹自擂的人不同,也从来不告诉我某某人给他看过。怎么怎么灵验等令人讨厌的宣传。 找阿s0兄的人多数在精神上有些困扰,不管是事业上或金钱上,他都能一一指导。这都是他们不想告诉人的事,准不准各自心里明白,但我亲眼看到之后他们的笑容多了一点。 "与其看心理医生,不如来和我聊聊。"阿so笑着说。的确,我们的思想还是落后,不肯找医生分析,以为去了就是发神经病的例子居多,阿so的一席话灵也好不灵也好,总有一个方向,心中好过,人就轻松了。从前的事,我比你清楚;今后的事,我不想知。这种态度也对,要看你做人有没有自信心了,一旦迷惑,产生苦恼,听听也好。 尤其是爱情的问题,阿so是一个专家。我想到有许多嫁不出去的女人,就想到他。那天和阿so饭,建议不如我们两人来开个迷你婚姻介绍所。阿so听了说:"好玩,好玩。不过要强调不一定准。" 又一奇人 到中山的三乡"曲水乡居",老板钟师傅说:"我有一个朋友一定要介绍你认识。" 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拿了餐桌上的牙签筒,把牙签倒掉,就那么吹将起来,已是一首优美的乐曲。 "我喜欢收集乐器。"这位叫方锦龙的年轻人说,"玩多了,就发现任何东西都可以变一个,我再试给你看。" 说完他把面前的矿泉水倒掉一杯。将瓶子靠着嘴唇,又吹了另一首。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只是一个耍杂技的,原来他是国内的著名琵琶家,和长笛高手杜睥、古筝演奏家王中山以及二胡名家陈军被称为当今的国乐四大天王。 把琵琶拿出来,以为他要演奏《十面埋伏》一类的古典,哪知方锦龙当它是西班牙吉他弹将起来。一下子把它平放,奏起古筝乐曲,又举丁起来,铮铮铮三声,弹了一首日本的三味弦民谣,换另一弹法,像印度拉维祥嘉。 "学会了乐理之后就一通百通了。"他笑着说,"音乐比语言更容易沟通,我去到哪一个国家都能和当地的人交朋友。" "你去过纽奥连吗?,我问。方锦龙又奏起爵士乐,活像一个黑人那么把身体摆动。 "人家批评我这么烂玩音乐是一种邪道,我也不在乎。"他说,"音乐发乎于情,喜欢什么就奏什么,这才是道,这才是禅。" 说完,他唱起歌来,原来他还是一位很出色的男高音,但他说比起歌剧,他更爱摇滚。 "音乐是生活,吃也是生活,两者可以混起来的,我最喜欢吃,也最喜欢做菜。"他说,"我们合作,将烹调和音乐加在一show,你说怎样?"我当然举手赞成,期待着那么一天来到。 嗜赌如命 回到家里,先看妈妈,等老人家休息,便和弟弟及友人搓四圈台渣恤家里养了三十只猫,走进冲洗房时,看到数十只猫一齐望过来,真有受"猫"注目的感觉。从前的猫,依样子取名,像"阿花"、"黑童"、"三色冰。等等,当今养的却按照它们的个性为名。 有一只在和家母谈天时探出个头来望我,隔一会儿又躲在窗帘后偷窥,等我们转过头去。剩下一条尾巴。 "哦。"弟弟说,"它叫鬼鬼祟祟。" 又有一只只靠在墙边吃猫粮,其他地方懒得去,吃完睡一阵子,起身又吃。 "哦。"弟弟又说,"它叫永食不饱。" 另外一只整天咬着桌椅的脚,想把整张东西搬走。 "哦。"弟弟说,"不自量力。" "开枱哕!"弟妇说完,我们走进麻将房,即有一只跟了进来,把它赶走,又千方百计从窗跃人。 "哦。"大家转头看,一齐说,"这只是嗜赌如命。" 家里的麻将脚,老友谢兄随传随到,是位很忠实的台湾麻将迷,另外有曾江和焦姣夫妇,可惜他们已搬回去香港定居,只有发掘新人,来了一位仁兄,名字忘了。 此君一下场大杀四方,我们几个的麻将柜桶差不多输得精光。 忽然,他尖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原来嗜赌如命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脚底用毛擦了他一下。此君最怕猫,看这种情形,我懒洋洋地说:"猫不可怕,猫毛才最恐怖,家里那么多猫,空气全是猫毛,吸进肺里,哼哼!"结果当晚一家烤肉三家香,此君把赢的都吐回来,吓得脸青青,落荒而逃。 wWw:xiaoshuotxt?com 第二部分-2 小_说txt天/堂 神秘猫 弟弟的猫,样子并不十分可爱。而且杂种居多,和街边的野猫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有这种结果?那三十只猫怎么停留在三十只,不加多呢? 原来有些马来朋友很爱猫,常来讨几只回家养,他们把样子好看的都弄去了,剩下来的只有弟弟和他太太觉得不错而已。 马来人不喜欢狗,猫是最普遍的宠物,甚至把一个城市的名字也以猫称之,叫为古晋。古晋人立了一只很大的招财猫当城市的标志。为什么不建马来猫而立日本猫呢?原来爱猫之人是不分国籍的,他们自己成立一个猫国,只要是喜欢猫的话,都能成为国民。 有些朋友很怕猫,认为它们很邪恶,还是******好,狗对主人很忠实。我不喜欢狗的原因,是它们生得一副奴才相,整天伸着舌头喊热热热,哼哼哈哈,没有猫的高贵。 猫的好处在于它是主人,你是奴隶。它要和你亲热时才来依偎你高兴起来,不瞅不睬,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 那三十只猫,弟弟一只只认出它们,都是因为每一只都有自己的个性。也并非每只都高高在上,有些很怕事,生活范围限于房内,走出房门一步。 也有一只相当地蠢,养得肥肥胖胖,整天躺在你的脚下扮地毯给你践踏,要是家父在世的话就最喜欢这种猫,双脚踩在它身上,当然不是真用力,猫儿舒服,觉得你在为它按摩,立场完全不同。 长大的猫,样子也许很凶,那是它们用眼睛直瞪着你而引起的印象,小猫则永远可爱和调皮。 我们年纪大了,有时会看人,尤其是年轻人,可从眼神看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但是猫,永远看不懂,这是猫最神秘和可爱的地方。 猫 相 弟弟家里三十多只猫,每一只都能叫出名字来,这不奇怪,天天看嘛。我家没养猫,但也能看猫相,盖一生人皆爱观察猫也。 猫的可爱与否,皆看其头,头大者,必让人喜欢;头小者,多讨人厌。又,猫晚上比白天好看,因其瞳孔放大,白昼则成尖,有如怪眼,令人生畏。 眼睛为灵魂之窗,与人相同。猫瞪大了眼看你。好像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我们绝对不知猫在想些什么,这也是可爱相。 胖猫又比瘦猫好看。前者贪吃,致发胖;后者多劳碌命,多吃不饱,或患厌食症。猫肥了因懒惰,懒洋洋的猫,虽迟钝,但也有福相;瘦猫较为灵活,但爱猫者非为其好动而喜之,否则养猴可也。 惹人爱的猫,也因个性。有些肯亲近人,有些你养它一辈也不理你。并非家猫才驯服,野猫与你有起缘来,你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不因食。 猫有种种表情,喜怒哀乐,皆可察之。喜时嘴角往上翘,怒了瞪起三角眼。哀子之猫,仰天长啸;欢乐的猫,追自己的尾巴。 猫最可爱时,是当它眯上眼睛,眯与闭不同,眼睛成一条线。 要令到猫眯眼,很容易,将它下颔逆毛而搔,必眯眼。不然整,只抱起来翻背,让它露出肚皮,再轻轻抚摸肚上之毛,这时它舒服得四脚朝天,动也不动,任君摆布。 不管是恶猫或善猫,小的时候总是美丽的,那是因为它的眼睛大得可怜,令人爱不释手。也许这是生存之道,否则一生数胎,一定被人拿去送掉。要看可爱的猫,必守黄金教条,那是它为主人,否则任何猫,皆不可秀。 迷 你 回家拜祭父亲的忌辰。已经逝世多少年?我们子女儿孙都不忘记,也不必去记,老人家永存于我们心中。 晚餐在家里吃,我做菜,大概是与每天吃的东西有点变化,大家都说还可以。 饭后一家人看电视。弟弟和他老婆养的三十多只猫,只有一只老虎斑纹的走来躺在我怀里,其他猫对我不瞅不睬。 "他叫迷你。"弟媳妇说。 "又肥又大,怎么是迷你?"我问。 "起初捡回来的时候又干又瘪,像营养不良,我们真怕养不大,到底活了下来,但还是很小,就叫他迷你,想不到这几个月忽然胖了起来,要替他改个名字才行。"弟弟说。 他们夫妇对猫用的都是第三人称,最近弟弟也在报纸上写散文,一描写到猫,从来不用一个它字,都是他或她。 "迷你最爱给人抱,"弟妇说,"而且最听话,要他做什么都行,不信你试试看。" 我把迷你整只翻过来,搔他的肚子,咕咕作声,一点不反抗,眯起眼睛享受我的抚摸。 真是任玩唔嬲,迷你的尾巴末端是卷曲的,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摸上去才发觉骨头有点变型。旁的猫一接触到尾部一定生气,迷你若无其事。 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我什么事都做不了,太过藕身丁。扔一些下酒的虾饼给他吃,吃完又跑回来。 "迷你有什么吃什么。"弟妇说。 好。我就把手上的啤酒倒在茶杯里让他试试。迷你没那么笨,闻了一下,不喝,我知道他的死穴在什么地方了。 收拾行李回香港,迷你依依不舍,从头跟到尾,我去冰箱拿了几罐啤酒开了,并灌人肚,满口酒味,迷你终于让我走。 spca 如果你喜欢猫,就知道所有的猫,个性都不同,而且仔细观察的话,样子皆异。 猫能惹人爱,因为描和狗不同,狗会爱你。猫,则只有你爱它,是单程路。 一个打,一个挨,看你怎么选择,各有各的幸福,谁也不能说谁是错。永远瞪大厂眼睛望住你,你不知道猫的心意。上帝也猜不出吧?要是有一个人那么聪明,听得出猫的心里话,那么他会告诉你:"我不知道猫想的是什么。" 不是每一头猫都可爱的,有的表情很凶,带邪毒。只有小猫是最美的,每一只都好看,眼睛大得可怜,叫人也娇。动物一向是童年时最美,人也一样吧。 凡是头大的猫都美。肥猫也比瘦猫骄傲,瘦猫多为流浪汉,为三餐奔波,又要逃避追捕它们去人道毁灭的人,警戒性太高,眼神不安定,就很难得人欢心。 弟弟养的那三十多只猫中,有很多只是最初养的波斯猫的后代,后来近亲相奸,混得不清不楚,有一只大概血统相近,有点像蒙古症儿童。侄儿蔡哗就是喜欢这只。一次游荡,被抓走,即刻到spca去找。焦急异常,询问之下,负责人说:"每天有三百只猫狗抓到这里,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它们的下落好。" 正要哭出来,喵的一声,转头,白痴猫尚在人间,狂喜,紧紧抱住。猫也和人一样,有命好命不好。我爱猫,但我不会养猫,养猫和养小孩,都是全职的工作,自己没有时间的话,最好别尝试,否则送到spca,又是不中用烧炭跳楼少女,何苦呢? spca是society for prevention of cruelty toanimal防虐畜协会,并非爱护动物协会,杀猫杀狗,他们认为是防虐,并不手软。 阿公 又一年,是回去拜祭家父的时候了,是次决定住旅馆,因为老家已给那群猫霸占。 弟弟、弟妇是猫狂,一养就是几十只,儿媳妇更爱猫,时常在街上拾几头回来,其他的也是乱养或自己跑来,杂种居多,除了最原先买的那两只波斯猫。 昨天打电话给弟弟告诉他我要回来看妈妈,家政助理阿瑛说:"去了病院。" "什么?"我大叫,"婆婆生病,为什么不先打一个电话给我?""是带猫去的。"阿瑛说。我听了才松一口气。 弟弟来机场接我,问起他的猫,他高兴地说:"小波斯猫也变了老波斯猫,身上多病,耳朵又给虫咬,医生说要清理,先给它麻醉,治好虫,抱回来。麻醉已过,但动也不动,我以为这次没救了,亏得我老婆替它人工呼吸,又从电视片集学到,敲它心脏几下,结果它睁开眼,救活了。"妈妈在睡午觉,一只黑白花猫躺在她怀里。奇怪,她一向不喜欢猫的,怎会接受这只? "叫什么名字?"我指着它问。 "阿公。"弟弟说,"我儿媳妇抱它回来时,它一跳就跳到爸爸的祭坛上,通常猫怕火,祭坛点着香和蜡烛,它一点也不怕。"我也啧啧称奇。弟弟继续说:"它就是亲着妈妈。妈妈也不介意。我们都说它是爸爸化身的,所以叫它阿公。" 阿公睡醒一看到我,就跑到我面前,四脚朝天,露出肚腩,邀我去抓搔。 很少猫这么友善的,第一次见人就这样。家中那几十只,没一头肯。冥冥之中。也许和家父有关吧。我叫声阿公,真的看到它点点头。 钱 仔 一个地方住久了,就有所谓的人脉了。 像一片树叶中的脉络,我们认识的人也布满丫整个社会,是多年来累积下的关系,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到需要的人帮忙。 半途移民,这些人间关系又得重新建立,的确很烦。这是到陌生地方最不便的事。 除了本身工作上接触的人,我们至少要认识一些医生、律师,会计师等等,生活在一个都市中,才能如鱼得水。 但是这也要看性格,我是一个极不愿意麻烦別人的人,就算与对方熟络,得到的方便,也要以双倍三倍以上的各种方法去报答,这才能心安理得。 除了上述几种职业,我发现我还少了一样人物,那就是电器师。我对电器一窍不通,又很不愿意学习,家中电器一有毛病,就不知怎么处理。 连最简单的传真机我也有苦恼,买普通的常坏,一气之下,到日本去买了一个最先进的,但是照样传不进来。 年轻朋友自告奋勇,替我一弄即好,从此要是收不到的话就要请他一门,结果变成互相的心理负担。 又买了一个专看翻版影碟的大陆货,友人答应替我安装,但年轻人善忘,一拖再拖。我又不好意思催促,如今还是放在家里没动过。 还有些解码器,也如此下场。 今天决定到电器行中请人,多贵都不是问题,只要想得到就得到便是。吾垂垂老矣,最不能忍受不方便。 母亲最爱说笑话:"我还有个儿子。" "钱?"我们都叫出来,"何时出现一个兄弟?叫什么名字?" "叫钱。母亲说,这个钱儿子最孝顺最听话。一传就到,不必等。" 脱 稿 亦舒从未脱稿,一交数十篇,当然不会开天窗。 "她是专业作家。"年轻人说,"我们是兼职的,迫不得已才脱稿呀!" 哇,好厉害,好像"迫不得已。是一个天大的理由。 年轻人怎么没有年轻情怀呢?年轻人好胜,你是专业又如何?我要写得比你好!你交稿交得准?我比你更准,这才对呀! 我们写稿,一分一秒都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态,务必做到最好为止,不然就只有放弃。脱稿不但是这一行最大的罪行,而是原则问题: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答应替报纸写稿,岂能因"作者外游,暂停一天"?外游?哈哈哈哈,这年代谁不外游了?事前不贮稿,临时写也有一样东西叫fax机呀!也许是稿费低微,在酒店的传真费太贵的原因吧?但年轻时总得从头做起,酬劳也由最基本的,希望一年年升高,怎能看轻自己。 我们谁都有过开始的时候,当年一想到交不出稿,对死线的恶梦是牙齿一颗颗脱落那么恐怖,岂敢为之?那时候的编辑也是恶爷一名,当然不会用一个空白的专栏来做惩罚,但更厉害的是叫一个阿猫阿狗来代写,用原来作者的名字刊登,你脱稿?我就让读者来钉死你! "其他人都至少有个星期天休息,专栏作者每周停一天可不可以?"我们集体要求。 编辑老爷一听:"放你们一天假,你们这班马骝又乘机写别的稿,不行不行!"各人有各人的做法,你准时交稿,我因事暂停,不用你管,你们的固执和坚持,已过时。 "我们有代沟。"和年轻人交谈时感叹。"当然哕。"他们说,"怎会没代沟?"我懒洋洋地:"我年轻,你老。" 我们这辈子的人 长辈托我买东西,身体不舒服躺在酒店中,任务就交给自告奋勇去代购的年轻人。 "走了好几家店,买不到。"年轻人回来轻松地报告。 "盒子上有没有地址?"是我的第一个反应,但是没作声。 翌日。牺牲睡眠,叫了辆的:七,找了又找,好歹给我找上门。买到了,那种满足感是兴奋的、舒服的,终于没有让长辈失望。 我们这辈子的人,答应过要做的事,总是尽了最后一分力量才放弃。我并没有责怪年轻人,觉得这是他们的做事态度,是他们的自由,与我们这辈广的人,不同罢了。 我这种摇摇头的表情,似曾相识,那是在我父亲的脸上观察到的,当我年轻吋。 上一辈子的人总觉得我们做事就是差了那么一厂厂点,书没读好、努力不够、缺乏幻想力,总是不彻底,没有一份坚持。 看到那种表情,我们当年不懂得吗?也不是。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我们认为已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已经得了。你们上一辈子的,有点迂腐。 但也有疑问:自己老了之后,做事会不会像老辈子的人那么顽固?"那就要看,要求我做事的人,值不值得我尊敬?"年轻人最后定下自己的标准。 通常,愈是在身边的人愈不懂得珍惜这种缘份。年轻人对刚认识的,反而更好,舍命陪君子就舍命陪君子吧! 渐渐地,年轻人也变成了一个顽固的老头,他有自己的要求,有自的水准,对比他年轻的已看不顺眼:"做事怎么可以那么没头没尾呢?我们这辈子的人,不是那样的。" 从来,我们做人,总是忘记自己年轻过。"我们这辈子的人"这句话,才会产生。 大丈夫 十年前,斧山道上的嘉禾片厂,每天不断徘徊着几个日本女子,都是成龙的影迷,能看到他一眼,是她们一生最大的愿望。 其中一个很瘦弱矮小,两颗大眼睛,像是唯一能看到她的东西,已经一连来了三天。 我们在片厂上班的人看惯了,从来不与影迷们交谈。傍晚经过,听到她哝哝哎哎向警:巨询问,并非不懂得日语,而是哑子的发音。 下着大雨,她畏缩在屋檐下,脸色苍白,片厂并没有餐厅,她站了整天,眼见就快晕倒。 "你没事?"我用曰语问。 她倾耳,原来连声音也听不到,就从和尚袋中取出纸和笔写下。"大丈夫。"她也写。 这也是我第一句学到的日语,发音为daijyobu,和男子汉一点也搭不上关系,是"不要紧"的意思。 我用手语请她到办公室坐着,给她倒上一杯热茶,再在纸上笔谈:"积奇在美国,不必等他回来。" "不是等成龙。"她摇头后写上,"我爱香港电影,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拍戏?" 那年头不流行搭布景,拍摄都在空地进行。一只是一个工作人员的集中地。这几日天气不稳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外景,我写着要她回去。 看她好生失望的表情,只能再和她谈两句,问道:"为什么那么爱看港产片?" "从香港电影中感觉到的活力,是日本片没有的。"她写,"我最想当演员。如果能在香港电影演一个角色,我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不知量力,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写道:"当演员,需要讲对白。""我学。"她写:"一生悬命。" 一生悬命issyokenmen,是拚命的意思,但身体上的缺陷。怎么强求?我点头,目送她走。 第二年,她又回来。 看到她疲弱的样子,我真担心。这时,她张开口:"dai一一dai一一daijoy一一daijyobu。" 说完了这句"大丈夫",她满足笑了。 第三年,她已会说issy。kenmen一生悬命。 笔谈中,得知她学语言的过程。这个小女子竟然参加厂"东映演员训练班"学讲对白,自己又修阅读嘴唇动作课程。怎么l[:她进入训练班的她没说过,学费倒付丁不少。 第四年,她来,又是哝哝哎哎一仁悬命说话,我要很留意听才懂得几句。刚好有部小资本的动作片拍摄,我请武术指导带她去现场看看。她开心死了,拍完戏,大概是工作人员同情她,请去九龙城的餐厅吃火锅。接着那几年,她没间断来港。之前总传真说何时抵达,我外游不在,她留下小礼物就走。 去年她在我的办公室中看着书架j:那六七十本散文集,下了决心,向我说:"我要做作家。" 对她的意愿我已不感到诧异,点头说:"好,等着你的作品。" 前几天她义来了,捧了一人叠原稿纸,向我说:"出版已经决定。""恭喜你厂。"我说,"付你多少版税?" 她摇头:"山版社要求我出两厅五十万曰圆。我一次过给了他们。"心中大叫不妙,但既成的事,刁;说扪兴话。 "你替我纠七一下好吗?"她混,"书里有很多中国名词,我怕写得不对。" 我点头答应。她高兴地走了。 今夜看她的著作,只有一个错处,把《旺角卡门》的那个"卡"字写漏。 书中充满对香港受到的感动,弥敦道上人头涌涌,新界小巷中的孤寂、西贡鲤鱼门的美食等。第一次来港,还幸运地被机师邀请人驾驶室,在万家灯火的启德机场下降。当然也少不了目睹电影摄制的震撼,以及对嘉禾片厂夷为平地的失落。 从二十岁的少女,整整经过十年,今年已是二十,我从笔谈和对话中了解的她比书中更多更多两岁的时候发烧,从此义聋义哑的事,在书中只字不提。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父母在乡下开厂一间内衣裤的小,她一个人住在东京,经济独立,做电脑打字员,义当夜班护士助理,所受同事们的白眼和病人的欺负也只向我说过,被对方掴耳光整个人飞出去是常事。省吃俭用,钱花在来香港的机票和住宿,最后的那笔十五万块港币的储蓄拿来出书,有没有着落,还不知道。 在作者简历上,她只写着:"九九四至一九九五年之间,演出东映录影带电影,当警车训练所职员,说过句对白。" 弱小的她。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烧鹅先生 今夜又在中环的"镛记"设宴。 老板甘健成先生和我有深深的交情,常听我一些无理要求。为了答谢参加过我的旅行团团友,每次都在甘兄的餐厅举办大食会。菜式非特别不可。 第一一次和甘兄研究金庸先生小说中的菜,只听过没吃过。做不做得出? "试试看,试试看。"是甘兄的口头禅。 做出来的结果,令人满意。唯一不足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书上说是黄蓉把豆腐镶在火腿中给洪公吃的,简直不可思议。经三番四次地商讨之后,我们决定把整只金华火腿锯开三分一当盖,用电钻在余下三分之二的肉上挖了二十四个洞,再用雪糕器舀出圆形的豆腐塞入洞里,猛火蒸之,做出来的豆腐当然皆人味。客人只食豆腐,火腿弃之,大呼过熄也。 这席菜后来也搬到台湾去,为金庸先生的座谈会助兴,当地名人也来试过,大赞"镛记"的厨艺。 之后我又出馊主意,向甘老板说:"才子袁枚写的《随园食单》也都只是听闻,要不要办一席? "试试看,试试看。"他又说。 当晚客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熏煨肉",食谱写的是:"用酒将肉煨好,带汁上。木屑略熏之,不可太久,使干湿参半,香嫩异常。" 甘兄依足古法,做了三次,我前来试过三次,才召集好友。"熏煨肉"分十小方块上桌,一桌十人,每人一块,早知一定有人叫"安哥",已做定了另一份,大家又一口吞下,第三次要吃,已经没了。 最后这一回是临时举办的,没有时间试做试吃。要做些什么才好?我给甘兄三天去想。 不到三十分钟,他已写好一张菜单传真过来。一看:菜名抽象得很。像"风云际会迈千禧","红雁添香"、"萝卜丝鱼翅"、"徽州鱼咬羊"、"顺德三宝"、"玉环绕翠"、"银丝细蓉。、"佛手蟠桃"、"菱池仙果"和"上林佳果"。 "我有把握。"甘兄在电话上告诉我,这次,他连试试看也不说了。"镛记"被外国名杂志誉为全球十大餐厅之一,不是浪得虚名。它的槨颼山名,南一个街边档发迹,成为拥有整座大厦,都是靠一只烧得出色的鹅。但今晚的菜没有烧鹅,所谓"红雁添香",是用"熏煨肉"的手法,把整只鹅卤后来熏的。未上桌之前先传来一阵香味,一下子被大家吞下。我巡视各处时,发现年轻人的那桌只吃肉,剩下的鹅颈和鹅头,即刻向他们要了,拿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享受。 先将鹅头下巴拆了,吃肥大的鹅舌,味道和口感绝对不逊"老天禄"的鸭舌。双手轻轻地掰开鹅头,露出大如樱桃的鹅脑,吸噬之。 从前皇帝把鹅脑做成豆腐,以为是传说而已。"镛记"就有这种能耐,一天卖数百只烧鹅,取其脑制成。让我们这群老饕享受。可惜今晚人多,不能尝此美味。鹅颈的条状肉是纤维组织最嫩的。法国人也会吃,他们把颈骨头拆出,塞人鹅肚酱,再煎之,聪明绝顶。我想当今的法国年轻人也不会吃。 "顺德三宝"是哪三宝?上桌一看。平平无奇的炒蛋罢了。但一股异常的香味何来?出自礼云子。 礼云于是由每一只像铜板般大的螃蟹中取出的蟹膏。此蟹江浙人称之螃蜞,卤咸来送粥。蟹已小,膏更小。集那么多来炒蛋,奢侈之极。另一宝是"野鸡卷。"是用糖泡肥猪肉三日,卷好炸成,吃时又肥又多汁。"金钱鸡"也和鸡肉无关,取其肝,夹了一片猪油,另加一片叉烧烤成。 "鱼咬羊",是把羊腩塞人鱼肚中炮制的。鱼加羊,成一个鲜字,当然鲜甜。用的是整条的桂鱼,我认为用鲤鱼效果更佳。甘兄称原意如此,只是前三天买不到活鲤鱼。因为要用清水恨这么一段时间才无泥味。 萝卜丝鱼翅,是上次吃过《随园食单》中取过来的,一斤半肉煨一斤上汤,将萝卜切成细丝渗入翅中煨之。我向甘兄建议下次做,只用萝卜丝不用翅,我们这班人翅吃得多,不珍贵。全是萝卜丝当翅,更见功力。"试试看,试试看。"甘兄又说。 最后的咸点还有"银丝细蓉"。所谓细蓉,是广东人的银丝蛋面加云吞,昔时在街边档吃时用的碗很小,面也是一小撮,碗底还用调羹垫底,让面条略略浮在汤上,才算合格。云吞则以剁成小粒的猪肉包的,肥四瘦六,加点鲜虾,包成金鱼状,拖了长尾巴。云吞要即包即渌,如果先煮好再浸滚汤的话,那鱼尾一定烂掉,今晚上桌的细蓉云吞完整,面条爽脆。我指出在街边一碗碗做,也许完美,我们十三桌人,共一百三十碗,碗碗都那么好吃,才叫细蓉。甘兄听了拥抱我一下。 "怎么没有腐乳?"客人间。 "饶丫他吧!"我指着甘先生说。 "镛记"的腐乳是一位老师傅专门做给甘兄的父亲吃的,又香又滑。最重要的是:叉不咸。 因为老人家不可吃太多盐分。上次聚会,我忽然想起,说要吃他们家腐乳,甘兄勉为其难把所有的都拿厂来,吃得大家呼声不绝,但害老人家/层期没廐乳送粥,真是过意不去。 坏女人 我们都是一群爱香港爱得发疯的人。 离乡背井,来到这里,赖着不肯走。一住,就住上了几十年: 谁不是异乡人呢?我们都来自珠江三角洲,或者是广东省之外的所谓外江佬,南韩、印尼、欧美,连地球下面的澳洲人也来厂。真正在香港土生土长超过三代的,并不多。 香港实在太可爱,主要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精神,那就是我们辛勤地改善我们的生活,祈求一天比一天好,失败了,从头来过。 但是居住环境太差,住花园小屋简直是个达不到的梦想,我们都生活在鸽子笼式的公寓中。面积大一点,已经洋洋得意,唉,鸽子笼还不是鸽子笼吗? 什么东西都卖得比其他国家贵。最要命的,当然是你的鸽子笼。 为什么我们还住下来呢?试问天下哪一处的步伐,比香港快?东京的交通灯每换一次,我们已转了好几回,我们赶起路来,比纽约人更急。说到快,我们是天下第一高手,好像有个性生活的调查,我们的速度,也是第一的。 香港住久了,各类人的命脉就相通起来,生病了我们知道怎么去找医生,要离婚我们知道怎么去找律师,都是一天之中能办的五件事之一,谁够我们快? 我们拚命赚到的钱,也瞬眼间花得千干净净,我们的花费,包括了请菲律宾家政助理,试问有哪一个地方一容就容纳了十二三万人? 但是,我们知道香港有很多坏处(只有香港入学会自嘲,试试去讲加拿大移民的坏话,他们会把你赶尽杀绝),但我们还是住了下来。 所以,很多人做这么一个比喻,说香港好像是******烟,吸了一口就瘾。更好的比喻:香港是一个坏女人,明明知道泡了会伤身的,还是拚了老命去泡她。 我们一方面泡得如鱼得水,出神人化;一方面每天把那污浊的空气吸进肺里。但我们还是照泡不误。 这一来,把那些移民到加拿大的香港人羡慕死了,也妒忌死了。 "哼,你们还在玩那个成熟得快掉下来的坏女人,我们只能面对着一个毫无情趣的老婆。" 他们愈想愈生气,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到了加拿大,第一件事当然是买一间大屋,香港破烂的那间卖掉,也可以在这里买两栋大的,一间自己住,一间收租,虽然住客是个极麻烦的家伙,而且租金是便宜到可怜的地步。 起初锄锄草、扫扫地觉得很写意,后来就嫌麻烦,把大树砍了,将草地铺上三合土。"这种家,一定是香港移民来的!"过路的本地人说。我去过那块美丽的土地,我向自己说。要是我移民这里,我一定活得和当地人一样,我一定会融人他们的社会,要是他们允许我的话,我会去他们最高级的餐厅,我会到他们的家庭做客。他们不能接受我,我也要努力令他们接受。" 但是,离开了香港怀抱的人,都希望把加拿大组织成一个小香港,怀旧一番。 女人们收了租,整天在美容院里看过期的香港八卦杂志,围在一起吃模仿香港的点心时,照样讲人家的闲话。我还没踏进加拿大,已经有传说我和我老婆要离婚的消息,实在是见他妈的大头鬼。 当然,当你要说一个地方人的坏话,先说这是一般女人的所作所为,其中还是有例外的,读这篇文章的人就是例外。 我已经犯了大忌,我讲加拿大移民的坏话,我伤害到他们弱小的心灵,将惹来不少的抨击,这我也认了。我觉得活到这把年纪,再不讲心中的话,写来干什么? 也许是我还年轻吧?火气还那么大!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年轻,当我去温哥华的旧唐人街饮茶,周围一看,我是最年轻的一个时。 走出茶楼,我看到了一幕毕生难忘的画面,我看见在一栋旧楼,有个满脸皱纹的人探头出来望着街道,目光呆滞,似乎在那里一望,已望丫数十年。 乘你还没有变成这个老人之前,回到这个坏女人的怀抱吧!她真有趣,每天花样变化多端,一下子说房子没人买,一下广又去排队买跑马地豪宅。大家都知道的黑社会头子在这里生活得风光,名门之家的丑闻无穷尽,又不断地出现城市小丑,像那些整容整得变成妖怪的动物。 如果你还是对那个没有情趣的女人真心的话,那么将她教育成一个可以和你对答如流的伴侣,千万别再心痒痒地想找回这个坏女人。 也别把自己的老婆捧得半天高,说她什么都好,连放个屁也是香的。这是一种极不平衡的心理状态,没有人会相信的,如果真的那么好,也不必老跑回来嫖嫖这个坏女人了,云吞面的香味好像是她的体臭,不闻不快。精神匕。你每天在嫖。 按摩癖 第一次接触按摩,是我从新加坡到吉隆坡旅行的时候,当年我只有十三岁。 一个比我年纪大不了四五岁的女孩子,面貌端正,问道:"要干的,还是要湿的?" " ? " "干的是用庄生婴儿爽身粉,湿的用四七一。"她说。 这种来自科隆的最原始最正宗的科隆水,有一股很清香的味道,我很喜欢。当然要湿的。 她从手袋中取出一樽100ml的玻璃瓶,双手抹上,开始从我的额头按起。接触刺激到全身神经末端,是我从没有经验过的,非常之舒服。后来按至颈部、肩上、手脚,酸酸麻麻,整体血液打了好几个转。 从此,染上按摩癖。 十六岁来到香港,友人带我去尖沙咀宝勒巷的"温泉浴室",才知道上海的澡堂子的按摩是怎么一回儿事。全男班的师傅,替我擦完背,躺在狭床上,就那么噼噼啪啪敲打起来,节奏和音响像在打锣鼓,咚咚撑、咚咚撑、咚撑。又按又捏,做后一身松,真是深深上了瘾。 去到日本,在温泉旅馆试了他们的按摩,叫做指压,敲拍的动作不多,穴位的按压为主。最初颈项受不了力,事后经常疼痛数小时。后来遇到的技师也都很平庸。民生质素提高了,不太有人肯做这件工作,后继无人之故,所以去泡温泉,也很少呼指压前来了,很歧视他们的手艺。 开始我的流浪生活后,到处都找按摩,韩国人并不太注重此种技巧,在土耳其浴室中按几下,用的也是日本的指压方式,但在理发铺洗头时的头部按摩,却是第一流,慢慢从眼睛按起,用小指捏着眼皮,揉了又揉,再插进耳朵,旋转又旋转,正宗享受,何处觅? 台湾也住过一阵子,来的多是座头市式的盲侠,其技术介乎上海按摩和日本指压之间,遇到的对手并不高明,是我运气不好吧。 印度按摩用油居多,一身难闻的味道,但是技师以瑜伽方法,一个穴位按上二十分钟,也能令人昏昏欲睡。 最著名的应该是土耳其按摩了,浴室的顶部开了几个洞让蒸气透出,阳光射人,照成几道耶穌光,肥胖赤裸的大汉前来,左打右捏,只搓不按,把你当成泥团搓,也是毕生难忘的。 另一出名的是芬兰浴了,从郊外的三温暖室中走出,跳人结冰的湖中洞里,有心脏病的话绝对激死,但那时年轻,受得了,爬出来后身体的热气喷出,与外边的冷冻相撞,结了一团雾,整个人像被云朵包住,这时自己用一把桂叶敲打全身,后来一个赤着身体的高大女人前来替你按摩,经验是可贵的,但毫无纤细可言。 还有很多国家的按摩,也都试过。一生之中,遇到最好,没有几个。在蛇口的"南海酒店"中的孔师傅,是穴道学会的主席,方位奇准,按完还教你几招自习,可以推荐你去。 到云南大理旅行时,在一家台湾人开的旅馆中遇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失聪女士,也是奇才,不知道承袭了哪一派的功夫。按完整个人脱胎换骨,可惜没记下她的名字。 汕头"金海湾酒店"中,脚部按摩技师有个很特别的姓,不会忘记,姓帅。是一位天生的技师,至今我被做过的脚部按摩,算她最好。 谈回指压,数十年前邵逸夫先生从东京东银座的艺妓区请了一位长驻香港,帮他按摩。当年事忙,也很少叫她。这位小姐来了差不多两年,一遇到有什么困难都来找我解决,因为我们会用共同语言,她一直说要给我按,我没答应。原则是别人请来的,我不可私下占便宜,最后她临上机那晚上,哭泣要求不让她做一次,她绝对不安心回家,只好顺丫她的意思,指头按下,由轻至重,连带着震荡,绝对不会令肌肉酸痛。内功发出,一股暖气流人双腿内侧,使到整个人欲死欲仙。从此,再也不敢看轻日本指压了。 另一位功夫绝顶的女人是在印尼遇到的,当年我颈部生了一粒粉熘,准备去法国医院开刀取出,吩咐她不要碰到那个部位,她从我的手脚按起,技巧和中国、日本、欧洲、印度和中东的都不一样,招术变化无穷无尽,没有一道是重复的,令人折服。 "听说有一个穴道,一按就会睡觉。是不是真的?"我用印尼话问她,她微笑点头,双指从我的眉心按去。 一醒来,她人已不在了,我去浴室冲凉时,发觉那粒粉瘤也让她给按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一点也不痛,省掉好多住院和手术的费用。如果你问我最喜欢是哪一种按摩?我一定回答是泰式的。若不是去色情场所,所有的泰式古法按摩,都有水准。按摩等于是别人为你做运动,泰式的最能证明,按摩师抱着你,两入合一,用她身体全副劲力为你做,是天下最好的按摩。 例子和例外 要找最好的技师有一个秘诀,那就是先付丰富的小费。对于小费,倪匡兄有一点见解,他说:"小费当然是先给,后给不如不给,笨蛋才后给。" "旭甜酉罩知扔扨同姓羽套而婪",干请求。 "不行。"妈妈拒绝,"你们年轻人,不可以穿得那么老成。" "儿子要,你就买给他吧!"在一边的老爸看得不忍心,代儿子请求。"什么时候轮到你发表意见了?"老母大喝一一 做爸爸的即刻变成缩头乌龟。 看这个妈妈。嘴唇极薄,双眼露出凶光,腰线发胀,一身名牌,污辱了设计家。 何时开始,变成这个样子?我认识她是她刚从学校出来做事,小鸟依人,嘴唇厚得性感,永远甜甜地微笑。穿着普通牛仔裤,身段引诱着周围男士,露出的小蛮腰,令人恨不得一把抓住。 拍拖日子里,她对这个男人千依百顺,偶尔他忘记了她的生日,在办公室里投进我怀里,哭得伤心,只有代那男人清她烛光晚餐。 丰子恺先生说得对,人的变化,是一秒秒地逐漸进行,身边的人每天看,不觉察。久不见之,则吓得一大跳。 甚么情形之下造成这种不可爱的性格呢?我想一切是由女人的天性开始。 原始的母性社会中,女人已经不断地主使男人的命运。再进化,也改变不了,就像蝎子一定要叮死人一样,不管男人对她们多好。 精力是一点一滴凝成的。女人的忍耐力特强,她们不停斗争,不放过一分一秒,所受的委屈,变成最大的武器。男人一同情,她们就打蛇随棍上算计得到赔偿,做的分外要求。男人也答应了。 唠唠叨叨的死缠烂打也是她们的刀剑,在男人精疲力尽时,她们养足精神,向你疲劳轰炸,到最后,男人总得投降。不是怕,是烦。 儿女是囊中物,成为女人的管治区,不听话就不得好受。渐渐地,儿女只有等到思春期,才爆发出一场不可收拾的叛逆。在这之前,只是小奴隶。 好了,女人已经统治丫她们的小小王国,非向外扩充不可,儿女的同学,看不顺眼的即刻下令绝交。丈夫的亲朋戚友,对她们略有不敬,就是死敌,一个个消灭。 消灭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不停地说对方的坏话,这个人的衣服多无品位,这个人对他的太太不好,我怎么知道?是她太太亲口对我说的呀,这个人一一 今天听一回,明天听两次,久而久之。唉,这个老友,也的确不长进,对我也没有对他好。我太太说得一点都不错:你请客时,有没有看过他争着付钱?男人是单纯的,很容易中毒。 孤立是最好的办法。丈夫和儿女没有了外间接触,当然要靠剩下的我。女人那么计划。 打起战来,女人的兵法比孙子还要厉害,到最后,她们以为已经统治了天下。 如果这个时候你遇到她们,只有以笑脸对之,但你一转身,她们在床上问丈夫,这个人有什么目的。 千万别得罪这个时候的上司太太,她们的想象力足以毁灭你的前途,最后防守线只有一条,那就是尽量避开。 但是避开也要避得很有技巧,不然一被觉察,便引起她们来分析你是敌是友的兴趣,友情,在她们的字典中已不存在。 她们会叫丈夫再请你到家里吃饭,或者组织外游让你参加,也许会吩咐一点有关她们的事给你去做。你的一举一动被放在显微镜中,行差踏错,即判死刑。遇到这种情形,避也避不了,只有怨八字和她们相冲,快点转工换职吧。 这一类的女人有一个敌人,她们的女儿见惯母亲的行为,必受影响,到最后由她们来欺负老娘。不过最致命的还是她们自己,她们寂寞。 在我的一生,碰到这类女人颇多,战役重复又重复,又悟出了一套对付她们的兵法来。 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是完美的报复。别以为男人不会造谣,说起女人的坏话,能力不差,?舀滔不绝的诽谤,发表在文字上,又能生财,何乐不为? "难道每一个女人都一样的吗?"女友问,"那我应该警惕警惕,老了之后才不像巫婆。" "当然有例外的。"我说,"你就是例外。" 骂女人的文章,有一条黄金规律,那就是一定要说有例外。女人听了,都以为自己是例外,不然会群起来围剿你,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女人,好太太,好母亲,还是有的。这是上帝赐给的,让她们少了一条筋,这些女人永远往好的方面去想,也很容易满足,一直嘻嘻哈哈,她们已经不是女人,变成男人,没有了尾巴中的毒素。 丑人多作怪,死八婆个性的女人还是不少,她们非常可怕。但是最最可怕的,并不是女人,而是像女人的男人,说起话来只见下边牙齿的居多。骂女人的另一条黄金规律,就是先骂男人。 翻车记 我在十八岁那年考到驾驶执照,第二天就把车子给撞扁了。 那是我姐姐买的一辆一九五五年的奧士汀二手车,篮绿颜色,现在想起来这车设计极有毛病,它的车身很高,四轮狭窄吃不到地面,非常容易翻侧,但这都是藉口,问题出在我只上了十几小时驾驶课,根本没有经验。 约了好友黄树琛,我们两人都是摄影发烧友,一起到英军战亡纪念碑去拍照,初学者对几何形的构图特別感兴趣,那排排整齐的坟墓,阳光照下,是最好的对象。 这条大路直通马来亚柔佛、为什么不顺道去一趟?那处榴莲便宜,买几个回来吃吃也好。女同学听说有私家车坐,都争着参加,挑了三个样子好一点的,就上路。 马来人的榴莲,不要本钱。他们一早到林子里拾了拾,放在两个大竹箩里,弄根扁担就挑出城摆在路旁卖,生意好即收档,晚上到游乐场跳"弄影。"这是马来社交舞,男女双方把腰摇呀摇,手摆摆姿式,互不接触,随着单调的节奏起舞。一块钱买四张票,交给舞女,跳将起来,不亦乐乎,要是没有人买榴莲?自己吃呀。 "全部要了怎么算?"我问小販。 "四毛钱一斤。"他说。在新加坡,榴莲以斤计算。 堆满车子的后厢。这时另一个小贩出现:"两毛一个。" 那三个女的说买去送亲戚也好,再向他要了,装不下,就放在后座,我和树琛坐前面,开车回家。 一路上女的唱黄梅调,又有的唱《刘三姐》、《五朵金花》。树琛和我则唱《学生王子》里的《喝!喝!喝》、哎海德堡的夏天》等等,扮男高音,唱得走调。 肚子太饱,柔佛那顿午饭吃的尽是螃蟹,那里的又便宜又多花样,清蒸、盐燭、炒咖喱、炒酸甜酱,每一碟都是肥肉蟹和膏蟹,饭气攻心,昏昏欲睡。 直路上,为显威风。愈开愈快。 忽然,前面有块急转弯的牌子,看见时已经迟了,现在的话也许会进高波档松缓速度,当年只反应性踩煞车,囁一啤胎和道路磨擦的声音兼有树胶烧焦的臭味,整辆车子凌空飞起。 眼中路斜了,又见天空在脚下,转了又转,转了又转。女孩子们的尖叫,跟着看到榴莲腾突飞着。糟了,坚硬的刺插进她们头上怎么办?非娶她们不可。穿红袍的新娘子头布掀起,是个大花脸! "砰砰"一声,挡风玻璃变成数千块的碎片,当年还没发明合胶的,其中一块直飞黄树琛的眼睛,他依本能把头一歪,四块玻璃擦靠眼角而过。停住吧!停住吧!一刹那的事,又有如一世那么长!终于,一切忽然静止。 车子两边都凹了进去,门打不开。只有从破裂的挡风玻璃处爬了出来。 "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大声问女孩子,我们一个个把她们拉出来,已经吓得不会哭泣。 奇迹性的,大家都没受伤。树琛觉得湿湿地,用手一摸,看见眼角处淌出血来,女孩子争着用手帕为他止血,他用手把她们推开。 天气热,血很快凝固,附近没公众电话,不知怎么求救,只有坐在路旁,等车子经过。 无聊起来,这种机会不可多得,非拍几张照片不可,树琛拿了莱卡,我用的是父亲的rollifoex双镜头盒子相机,把撞坏的车子记录下来。 "不够戏剧性!"树琛说。 我即刻钻进车子,上半身爬出来伏在挡风玻璃处,假装受了重伤,让他多拍几张。 过了好久,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救伤车终于来,把我们一个个送进车厢。临上车,舍不得榴莲,选了那几个最熟最大的搬了上去。肚子忽然感到很饿,借了铁钳把榴莲抓开,和救伤人员分享,一起吃掉。 ww w.xIaoshuotxt.。com 蔡澜谈友后记 小*说**t*xt**天*堂 那几个女的,其中一个因为失恋,发神经病,我曾经到疯人院探望过她。 黄树琛后来移民巴黎,结过三次婚,女人迷恋他,和他右眼角的那道很长的疤痕有关,通常电影中的男主角,和坏人打斗后,受伤的也只在眼角,很有型嘛! 那辆奥斯汀,进了车厂。现在的话,早就作废,但当年汽车还是珍贵,外壳给技师们敲敲打打,内笼丝绒修修补补,竟然俨如新车。姐姐即刻把它卖了,还得到很好的价钱。 我隔天就把过程写成一篇文章,投稿到报纸副刊,赚了些稿费。 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文。现在为什么从记忆中把这段往事挖出来?也是为了黄树琛也过了他的五十九岁生日,打电邮来说又结了一次婚。 我还是以撰稿为生,但所写出来的东西,已没当年那么好了。 wWw。xiaoshuo txt.coM TXT小说天堂 http://www.xiaoshuotxt.com,最有文艺气息的文学网站,手机直接阅读下载请登陆http://m.xiaoshuotxt.com,所有TXT电子书手机免费下载阅读,我们提供给您的小说不求最多,但求最经典最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