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新生》
王独淸译、光明书局刊



题记
　　这在我自己也象是一件意外的事，在目前我的景况下却把这本但丁的“新生”译了出来。
　　记得有朋友在报上发表过一篇我的"素描"，说我有好几年口上将要翻译"新生"，但却总不见动笔。 其实这话是不十分合事实的。我动笔翻译“新生”，远 在几年以前，并且已经翻译了有一大部分，只是没有 继续完成。这原因是我的思想的改变，对于这项工作 减少了兴会，所以便竟搁置起来，一直到了现在。
　　我开始起翻译这书的念头，是在欧洲浪游的期 间。那时我正在沉迷着但丁的研究，总想把所谓"淸新体"(Dolce stil nuovo）的诗风介绍到中国来。当 时中国正是“五四连动''后新诗运动蓬勃的时代，促 成我的念头的大概这便是一个主因了。
　　然而毕竟为了太过沉迷于但丁的研究了，所以 后来翻译时是非常的矜持，工作也进行得很慢。及至 已经译了有十分之八，却又被自己搁置起来。所幸译 好的稿子几年来还没有纷失，现在得以有机会来整 理和补译，这结果便是现在的这个译本。
　　尽管是这样薄薄的一本书，但是它在过去的文 学史上却是一种经典，一卷奇书，一个前驱。像这种 古典作品，译时自然有种种困难，不过，我算是尽了我能尽的努力了。我相信总不会使读者有大失望的 地方。
　　这书的本事，凡是治文学的人大概都是知道的。
不消说它的内容和我们现代的思想感情距离得太远了，但是，它总是过去文学史上一个重要的文献，我 们尽可用它去了解但丁时代的思想感情的。在这一 点上，我以为我的工作绝不是浪费。
　　现在，我们眼前的社会是尽可能地向后跑着。我也遂把这隔了几世纪的作品来送给读者。但是我想， 它就是不能帮助读者飞扬，也总比去读一般还囘黑暗时代的时下人的作品要有些意义的罢？
　　能译完这本书，完全由于朋友们的劝诱，其中以玖衞帮助我的地方最多，这是应该感谢的。
王独淸
三，四月，一九三四。

但丁　　
在先很少可看得我的回忆录的这一章中， 我要先标一个题目，叫做“新生开始。'在这个 标题之下，都是写着我曾经计划了要汇集在这书中 的一些言语。或者写的并不怎样完全，但是至少，总 会表出些意思来。
　　在我降生后，"光的天空"（在它的座位上迥转了九次的当儿，第一次那位占据我思想的淑女 出现在我的眼前。她便是那位使我们不知道怎样称呼才好的人，便是世人常叫的贝德丽采了。那 .时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是星空向东方运行了一 度的十二分之一。就是说，她出现在我眼前时 她的芳龄是刚才开始了九岁，而我，我郄也恰是一 样，但是已经满了九岁。那天她是穿着红色的衣裳， 合身而且动人。她的带子和裹在她身上的别种装饰 都和她那娇小的年纪配了个恰好。这个时候，我老家 说，藏在心脏最深处的“生命之精灵”就起首狠强烈 地颤抖了起来，就连狠弱的脉搏里面也有了震动。并 且，在颤抖中它有这样的声音：“这是一个比我强的 上帝，要来支配我了！''接着，住在一切感觉搬 运着收获的那个高处的"活力之精灵"起首感 到了大大的惊异，并且，特殊向“目光之精灵”宣告着 说：“我们的天福降临了！”其次，还有住在掌 
握我们营养那一部分的"自然之精灵也在起 首啜泣了起来，并且也说道："苦哉！苦哉！从此我将 再不能安静了！”
　　从这时以后，"爱情”便来作了我灵魂的主人，我 的灵魂，也便很快地和他缔结了姻缘。就靠着我给了 他的我的想象之力，他在君临着我。我是也就服从了 他一切的摆布。他命令我常去瞻仰青春的天使，所 以，我在幼年时期是不业一次想要去亲她的芳泽。可 是她举动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优雅，使人只觉得眞 是诗人荷马所说的“伊非人间艳，而为神之伴！”这便是说，虽然她那使我追忆的倩影是"爱情”支 配着我，但是，却因为地有一个高尚的风范，在必要 的时候决不使"爱情''诱我越出礼防。不过尽管这样 叙述年轻时的热情和行动似乎是我在说着空话，还 是在这儿先把这一类的话放下，让我在下边来说我 记忆中的更重要的事.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距离上边所说的那位最 高贵的人物的出现已经是满了九年。在那九年的最 后一天，这迷人的淑女却又降临到我的眼前了。她这 次御着雪白的服装，走在两位比她年纪稍大的女士 中间。当她走过了一条街时，她把秋波转向我站立的 地方。我呢，是忸怩失措到万分。这真是今日要在 永世来报答的：她，竟用她那难得的盛情，向 我打着招呼，行了一礼。这刘于我，可以说是一个天 恩。我觉到我是触到天恩的边际了。这时，当我受她 温柔的敬礼的当儿，恰是这天的第九点钟。她的话传 进我的两耳，这算是第一次。我像是飮了醇醪似的心 头感到了无上的好受，就如同一个醉人一样我便从 人群中跑出来了。
　　回到自己住处的孤寂的地方，我便来想念那位 赐我盛情的美人。在相思越是厉害的时刻，我却被一 个甜蜜的瞌睡所袭，于是，我眼前就来了一个奇异的 幻景。好像房子里面起了一层火云。在这中间出现了 一位面貌庄严的世尊。但是奇怪，他对我却好像是露 出了无上的喜悦他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其中 算是只有一句我还明白。那句话道，我便是你的主 人。'我仿佛看见一个人睡在他的臂抱之中， 那人赤裸的身体上只裹着一条深红的被单。我细细 地一看，原来就是先在白昼给我行礼的那位小姐。我 又彷狒看见他的一只手里在握着一个正在燃烧着的 东西，他说：“瞧瞧你这颗心。”再过了一刻，我 看见他把睡着的人叫了醒来，接着却命令她去吃他 手中的那块燃烧着的东西，她呢，好像是非常 害怕，但却终于呑下去了。可是转瞬之间，世尊的喜 悦又一变而为悲哀。他一面流着眼泪，一面抱紧那位 小姐，于是，便和她一同升天而去。一个无比的苦恼 在侵着我，我的薄眠遂被搅断，忽然我便醒了转来。 我即刻沉思着这件事情，我发现那幻景的出现是恰 在入夜后的第四个时辰，这就是说，又正是夜间最后 九点钟开始的时刻。
　　　在我沉思着的中间，我便想把这个奇遇传布出 去，使时下的诗人们知道。我是已经懂得做事的方法 了，所以我便决计来做一首短诗献给一切“爱情”的 仆人。为了要解释我的梦境，我便把我假寐中的所见 给人们写了出来。那首短诗是这样：
　　　我来向准备吟咏的君子致敬，
　　　致敬所有热烈的灵魂和高尚的心情。
　　我为的是能得到些垂顾的囘应，
　　所以我的致敬，是当着名爲“爱情”的尊贵神明。
　　长夜是过了三分之一的时光，
　　繁星都正为我们辉煌在，辉煌在天上。
　爱情"的大神在这时便突然下降， 他来时气象的庄严，眞使我现在还不敢回想。
　可是对我，他却好像在表示着快乐， 他的手中是紧握着我的热心一颗， 他的臂间是抱了个睡美人，裹着轻罗。
　　我看见他轻轻地摇醒了那位美人，
　他使她战战兢兢地吞下了我的热心， 最后，我看见他是含着悲泪，离开了凡尘。
这首短诗可以分作两部分来看。第一部分，我是 在表示敬意，并且请求答和。第二部分从"长夜过了 三分之一''起，算是说明我所以请求答和的原因。
　　答和这首短诗的人很多，但却是各人有各人的意见，其中有一位是我许多朋友中的最知己的一个， 他答和我的短诗的开头是“我解释你的所见，以为 是尊贵的人士……”这位朋友称为我的知己， 可以说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他的确知道了我便是 那个要求他答和的本人。在说在看来，关于那个梦情 的叙述自然是没有一点做作，可是在当时，那却是狠 难得到人相信的。

四
　　　自从经过那次幻境以后，我的生机便开始失去了 作用。原因是，我的全身心都沉溺在想念那位美人的 相思中去了。我就这样忽然变得衰弱，消瘦，使得我 的朋友们那用一种忧愁的神气来看着我。并且还有 许多人存了不堪问的心思，极力打算探出我在秘密 着的隐事。我呢，因为看出了他们那种不正当的猜 疑，于是便借"爱情”的意志，那常以理性的劝导来指 引我的“爱情”的意志，去回答他们。我回答他们说是 “爱情'在使我这样的。我所以要说明是”爱情"，是因 为我的脸上已经露出了 '爱情"附在我身上的那种颜 色，怎样也再不能够掩饰的缘故。可是当到他们问 道：'到的是为了那一位人儿，'爱情'才把你弄到这般 的憔悴呢？''那我便看着他们只微微地一笑，一句话 再也不说。

五
　　一天，适逢那位高贵的淑女坐在赞礼“光荣女 王”的地方。我坐的位置恰好可以望得见我这 个天福。在我们坐的那一排上，有一个非常娇艳的女郞坐在我们中间。那个女郎尽管在用一种诧异的神 色看着我。原因是我不停地在向那儿丢着眼光，使得 那女郎起了误会，以为我是在留意着她c这样，我便 受了那女郎不少的垂盼。当到我起身的时候，我听见我身后有人在说道*瞧这个汉子是怎样的存在着了那 个姑娘的迷呀！ ”跟着，人们便说出了她的名字，我懂 得那便是指这一排上的那个坐在我和贝德丽采小姐 中间的人。于是，我明白我的秘密今天终于不曾被人 窥破，我的心头便轻松了起来。这立刻就使我想到去 利用那个女郎，就是说，借她来掩盖我的眞象。我做 得很好，竟然在不多的时候，大部分为我忙得人都以 为是真的在探出我的秘密来了。谢谢那个女郎！我就 那样在她的掩护之下隐藏着我，竟然经过了长久的， 长久的岁月！为了更要使人相信起见，我又做 了一些赞美那女郎的诗歌，不过那却都是些不重要 的作品，除了其中有关于贝德丽果的而外，其余的在 这儿都可以不提。

六
　　在我所说的我在借那个女郎掩盖我眞正爱情的，其间，我曾想过要把贝德丽采这个芳名给显扬一下， 并且要用许多美人的名字陪衬它，尤其是那个女郎 的名字。我于是在都会中，在皇天使我的贝德丽采降 生的都会中，搜罗了六十个最美的人物。我把她们的 名字都用来写入我做的一首“侍奉太岁”体裁的诗信 （注十八）之中。但是那个作品，在这儿却实在没有录出 来的必要；并且，假定那内中没有含着一桩可以称作 奇迹的事件时，我简直连说也不会说起的。所谓可以 称作奇迹的事件，便是那首诗因为格调上的应用，恰 恰把贝德丽采这个芳名放在了我那个金叙录中的第 九位。
　　　那个女郎，那个被我用来藏我的心愿的女郎，竟 然在一天离开上面所说的都会，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这使我觉得我是突然地失掉了我第一个很好的庇护
者，我的苦恼简直是到了从前所想象不到的程度。于 是我便想我假使对于和她的别离没有一点悲哀的表 示时，那我一心一意在掩盖着的尸体将会即刻暴露 了出来。这个，便使我做了一首伤别的短诗。那首诗中间所有的句子，董得内容的人一看便会明 白，那都是和我的贝徳丽采有着直接的关系的。所 以，我现在把它录在这儿：
朋友，你们这样在爱情的行程上前进，前进，
 我请你们，我请你们暂时为我来止步，
留神， 你们且费心在这茫茫的人世去一一询问，
 可曾有谁的苦痛，能够像我的，像我的深沉？
 我请你们先来听我的申诉，然后再下断论，
 看我是怎样的成了个，与忧伤为缘的苦人。
我知道自己是积德微小，不能和幸运合抱，
 可是"爱情''用他的恩惠竟灌溉了我的心苗。
 惹得人人都称赞我是没有辜负青春年少， 
当"爱情"给我的生命罩上了那温柔的轻绡。
 人人说：'这个相貌，分明是得意得暮暮朝朝，
 像这种可羡的艳福，眞不知道是几生修到？"
　但是现在，现在我却是失掉我所有的胆量， 那胆量，就正是为保管我到手的爱情宝藏。
　我而今就好像是住在了一个贫困的家鄕， 见了外人时，我怯生生地连响也不敢去响。
　那因为我是成了一个怕被人见笑的穷人， 在人前总要设法把我的破袜来遮掩频频。
　我是出外时在装着笑容，想瞒过我的不幸， 独居时便自伤自恨，只在暗地里飮泣呑声。

　　　这首短诗有两个主要的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在 用先知耶利米的话去唤起"爱情'的仆人们的注意。 那话便是：'嗟嗟行路之人兮，波等宁毫无所见？其 留心以察看此世间兮，宁有与我忧患相类之忧患？"第二部分从"我知道自己是积德微小”起，是 我说明"爱情"为我所做的事情，同时也说明后来我 失掉了的东西。
A
　　　那女郎走后，在本城中的另一位享艳名的女郎 却应了 "天使之主"的意旨，被召往光荣的国土里去。 我看见了这位女郎的那付艳尸，那是被许多正在啜 泣的闺秀们包围着，我想起了我曾经见过这位女郎 在伴从我的贝德丽采，于是我忍不住也滴下了几点 热泪。为了纪念从前我不止一次碰到她在和我所爱 的人一道，我便一面哽咽，一面决计写几句话来叙述 她的天逝。在我所写出的那些话的末节，有些句子是 有心人一看便会明白的。我写的是两首短诗，第一首 是以“哭罢，爱情的仆人……”起头，第二首是以"寡 情的死神啲……"起头。
哭罢，爱情的仆人，为了“爱情”本身在飮 恨！
　哭罢，哭罢，为了探取泪潮中不可测量的原因！ 仕女们就任啼装把她们的铅华洗净， 她们哭声的动人，爱情''也在倾耳谛听。

　　可恶的死亡这样萎谢了她馨香的心瓣，
　　这无情的却运就把人世的鲜花尽最地摧残。
　　除了那幽静的美德是能够，能够永远，
　　谁也再留不住，留不住她夺人的红颜。
　“爱情”是怎样的为她伤情，为她悲痛！ 他把脸儿紧紧地贴着她入眠的华容， 整个的色相都在被沉抑的忧色消溶！
　　他权管仰起头向高处的天上张望，
　　那表明地上的这位非常可爱的女郎
　　已经有一个美丽的灵魂在空中徜徉?
这第一首短诗可分作三部分来看。第一部分是 我在呼叹所有"爱情"的仆人，请求他们哭泣；同时， 我又说明他们须得加意听我所说，方可理解“爱情” 悲叹的原因。第二部分是讲那悲叹的原因是什么。第 三部分是述“爱情”对于死者的敬礼。从“仕女们就任 啼装……'起，算是第二部分；从爱情'是怎样的为 她伤情……"起，算是第三部分。
　寡情的死神啲，你，你是怜爱的仇讐， 你是，自上古以来的一位忧患之母， 你是，这人间最后的审判，刻薄，残酷
　因为你这样激起了我的悲愤，恼怒， 使我，使我对你的敌愫就塡满心头： 所以我用不烂之舌把你诅咒，诅咒！
　因为你太没有一些儿慈悲的怀抱，
　我才要，才要使你的面目无处可逃， 才要来不绝滔洎，暴露你种种横暴！
　虽然，虽然世间对你是都巳轻分晓， 但为了生于''爱情”的人们把你记牢， 我还是要尽情地把你的罪恶宣告！
你夺去了人间应存在的同情，慰勲，
你把对待女性的礼貌在一槪蹂躏，
你毁坏了青春魅力所伴随的贞静，
你使欢爱的风情走入无救的坟垄
我不愿说明我在惋惜的伊人是谁，
她一切美德，自会使她的芳名永垂。
不向她献礼的人将不能享受恩惠，
将不能，将不能到天上去把她追随。
这首诗可分作四部分。第－部分是我送 给“死亡”的种种适如其分的名称。第二部分是我责 备“死亡”的理由。第三部分是我在辱骂“死亡气第四 部分是我说着那个虽然我自己知道但却不愿指明的 人。从"因为你这样激起了……”起，算是第二部分； 从“因为你太没有……”起，算是第三部分；从“不向 她献礼的人……”起，算是第四部分。
九
　　在过了适才说的已亡的女郎的丧事，大概不多 几天以后，我为了一件俗务，离开了故鄕，旅行到别 一个地方去。这地方便住着从前我借重来掩盖我的 眞恋的那位女郎。我所去的目的地，恰好是距离那女 郞的住所很近。不过，尽管事实是这样，并且同时我 还有许多同伴，然而，我却总觉得这次旅行对于我是 没有什么快乐。我不住地叹息，不知道怎样才能使我 沉重的情緖解放开来。我心中明白，这是为了我和我 的天福隔离了缘故。忽然，我的眼前来了一个幻景： 依然是凭借我那尊贵的爱人的全德，管领我的慈悲 的天主出现在我的当面。他好像化装成一位苦行的 道者，披着轻俭的服装，肩上还搭着－一个厚重的布袋， 狠仓卒地向我走来。他在凝视着地面，但又时时把眼光移转去看我所走的长途旁的那条淸澄的河流。就 像"爱情"的大神一样，他向我说道：“我是从那个曾 经庇护了你很久的女郎处来的。我已经知道那女郎 是再不能够见面了。我从前使你寄托于那女郎的那 颗心，现在我又带了回来。城且我还可以把这颗心再 送给另一位女郎。那将会像前一个一样的来庇护你。 （他接着便说出了她的名字，原来是我很熟悉的人。） 但是，你须要记到我的话，对于这第二个人也得像第 一个人一样，不可使世人知道你的假意的恋爱”这样 说了以后，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我便从幻景中 醒了转来。几乎完全是变了颜色，我乘在旅行的坐骑 上整日价的忧思。我叹息了又叹息，一点也不能自制。 这天到日暮的时刻，我便吟出了下面的一首短诗：
 前天我乘了马迤选在旅途之上，
 围着我不愿过问的俗务奔忙。
“爱情”的大神在途中来把我阻挡， 他穿着看见苦行者的轻便衣裳。
　他是完全失掉了他一贯的威仪，
　　　歩履容颜都显出了劳顿憔悻，
　　　喘吁吁地在负荷着苦恼的情意，
　　　垂着头就好像是在不愿看谁。
　　　很迫切的他在把我的名见呼唤，
　他说；"我才从你要去的地方走了一番， 那儿曾有从前我命你寄托的你的心肝。'
　他说为了再投赠你的新的幻梦， 我又特意去把你那心肝取回在手中。'‘
　　　可是我正在感动时他却又消失了形踪。
　　　这首诗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说我怎样的遇 到"爱情"，他怎样地出现在我面前。第二部分是重述 “爱情”给我所说的话，但为了掩藏我的秘密起见，所 以没有叙出全部。第三部分是"爱情”消失的情形。从 “很迫切地他在??…''起，算是第二部分；“可是我正 在感动时??…’算是第三部分。
+
　　　囘到故乡以后，我便依照神明指示给我的事情 工作。就是说，我在我劳碌的人生路上去寻找那位我 所需要的人。简单点说，我是终于在不久的时光把那 个人找到了，并且还做得非常成功，使那个人很巧妙 地做了我的庇护者。可是就因为成功得太过顺利，终 于引起世人许多无礼的谣言。这使我常常感到万分 的苦恼。而且最使我蒙被不德之罪的是这种啧啧烦 言竟然影响到我那位嫉恶如仇的女王，众德依旧的 女王。一天，当到她在路上遇到我时，她居然不肯理 我，居然不肯向我行那我认为是天福之泉源的温柔 敬礼。不过说到这儿，我要暂时离开一下本题，先在 下面说一说她的敬礼对于我的好处。

十一
　　常常，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一看见了她，便等着 去接受她的动人的敬礼。在这种期待的时候，我简直 觉得我是居住在一个无怨无噎的妆界之中。那刹那 的热情在我胸中煽起慈悲的烈焰，使我卽刻愿意饶 恕所有加害于我的那些仇敌。若有人要问我缘何如 此，那我便一定报以谦谦君子的态度，简单地用"爱 情”两个字回答他。这是真的：当她要向我行礼的顷 刻，'爱情"之精灵便歼灭了所有其他的感觉之精灵， 同时又把柔弱的目光之精灵推到外边，并且命令着 说、"顶礼你的主人去！”接着，他便占据在他们的位
置之上。这个，只要谁一看我眼睑的颜动，便一定可 以认出“爱情”的影子。我还应该说：当到她正在给我 行褶的时候，"爱情"倒狠想把我受不了的天福给掩 藏一下，可是一点也没有作用，反而"爱情”自身无限 的恩惠使我生存于他权威之下的身子陶醉得■像一个 无生命的沉重物体一样。这些，就都说明她的敬礼是 我天福之泉源，是来冲洗我智力的天福之泉源。

十二
　　　现在又回到本题上来。上面说的是我的天福在 拒绝了我，那眞给了我莫大的痛苦。我是即刻从人群 中走了出来，走到一个寂静的角落里，让悲苦的眼泪 洒在地上。在啼哭使我心头稍微轻松了以后，我便囘 到我的住处，打算在没有人来探听的房子里面尽量 地发泄一下我的哀恸。我祈篇那位慈悲的淑女来怜 悯我，我又叫道：“爱情的大神啲，快来救救你的仆人 罢！”最后我便睡了下去，就像一个挨了打的小孩一 样。
　　但是，在我睡眠方酣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房中 靠近我的地方出现了一位穿着狠白的衣裳的青年男 子。他一面沉思，一面注视我偃卧的所在。就这样他 把我看了好久，便好像带着叹息似的叫了我一声，并 且说道："我的孩子，现在是放弃我们那些假的把戏 的时候了。'（注二七）这声音我是熟悉的，它曾在我的 睡眠中来呼叫我已经不止一次。
　　我把眼转向着他，卽刻我便发现他是很同情的 在那儿流泪，同时还在等着我的问讯。我成觉到了没 有可惊惶的变故，于是开始向他发言道：''尊严的主 啲，你为什什么在哭泣呢？"他回答的一句话是：“我是 和圆周的一切点有相同关系的圆之中心，但对于你 则不然。'（注二八）这话对于我太隐晦了，使得我不能 不再追问他。我说：'主啲，你讲的这句不明白的话 是什么意思呢？"可是他却回答了我一句普通的话. 道："不要问和你不相干的事体！”
　　于是我便给他叙述我所爱的人不给我行礼的情 形，并且问他是什么原因。他回答我道："一定是有一 些谣言，说你在连累了那位女郎，连累了那位我在你 悲叹的旅途上给你指定的女郎。我们的贝德丽釆便 是听见了这个。她是一个崇高的淑女，对于一切无聊 的事都怀着憎恨，因为怀疑你是个无聊的人，所以才 不肯给你行礼。为了这原因，你现在应该努力去把你 的秘密宣布给她知道。我以为你还是去做一首诗，在 其中说出我发挥给你的她的力量,同时再说出你是 怎样从童年时期开始变成了她的仆人。不过得请出 一位知道这些经过的证人来，好请他去向她说项。我 呢，正可以做你这样的一个人物，我将很高兴去代你 在她面前陈述一切。这样，她一定会了解你的情意， 一定会刻明白那些谣言都是对于你的误解。只是 诗中需要用第三者的口气才行，直接向她讲话的口 气却是不适宜的。还有寄诗时切不可放开我，就是 说，无论是在她能够听见你的诗的什么地方，要是没 有我，那将会没有一点用处。记着使你的诗的音节悦 耳些龙！我将不断地融合于你的灵感，只要是有用着 我的时候！”这样说了以后，他便不知去向。我的睡眠 于是也就被这场梦境打断。
　　我记得非常清楚，这场梦境的降临是在白天九 点钟的时光。我听从了我的神主的命令，在我要走出 卧室以前，我便用心做了这样的一首小曲：


小曲小曲尔去寻，与彼携手向前去，调好音节扬又抑，借我天主助护尔， 去寻人间爱情神， 前去会我心头人， 为我谢罪之热忱， 多多拜上致态勲。
小曲小曲尔前丽， 此行本可定尔心， 本可不必多远虑， 但为L壮尔行色， 故嘱先访爱情神， 有彼相偕登旅途， 因尔往谒伊人去， 不幸正逢伊人怒， 
尔去若无神作伴， 伊人定不愿相见，当尔与神袂相连， 须先请恕尔唐突， 使尔声音勿粗暴， 尔当如此诉说道： 并代口头传词组， 歩调温存勿嚣张。
 毋用胆怯与恐慌， 卽使鹰覧影凄凉； 并未安慰尔徬徨， 与彼一度作商量， 定能为尔多帮忙。 志在代我诉衷肠， 误解我为偿薄郞。 将难致辞蛾眉旁，
 行将斥尔为轻狂。飘然去到伊人前， 然后鞠躬再开言， 又柔又和又庄严， "特代但丁来间安， 内含乞愿有万千， 向君赔罪又赔罪， 同来问有爱情神，
 为惧美人之权威， 彼虽不露眞而目， 为避慕君嫌疑名，小曲尔更如此云： 彼心永远如一日， 所有彼之全思想， 童年便已誓相随， 当尔申说至此时， 
若尙不能相信尔， 再去谦逊更谦逊， 伊人倘终不恕我， 只要伊人命我死. 总之必得伊人诺， 敢望静听并垂怜。 当能说明此姻缘： 始差我来为斡旋。 
但却保有眞心肝， 故向别人致缠绵。"
“望君能一察彼心， 永远不曾遗坚贞， 只知为君作仆人。念兹在兹到如今。" 
且看伊人之表情， 可请伊人问爱神。 恳愿勿稍停。 便请命令处我刑： 我亦甘心韵此生。 眞心信我是****。 当尔所言都告终， 因彼确系慈悲主， 尔可请其再说项， “大神请将眞情意， 靠近美人之身旁， 为言但丁悲苦甚， 求伊恕彼再恕彼， 大神请善为说辞， 可爱小曲尔前去， 祝尔翻身归来时， 最后再向神鞠躬， 为我劳碌不居功。 如此托彼道曲衷： 藏我温柔音调中， 求共大量与宽宏。 终日但有啼泪涌。 人当感伊恩情隆。 并望句句带笑容。” 好自珍护迎顺风， 满载胜利与光荣。


　　这首小曲可分作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 告诉小曲去的地方，并且以安全鼓励它，使它能够毅 然向前；同时，又申说为避免危险起见，须得求怎样 的一位同伴相偕而行。第二部分是要它明白应该做 的尸体。第三部分是告诉它一切都付与运命，容它择 时出发。从"当尔与神袂相连"起，算是第二部分；''可 爱小曲尔前去”算是第三部分。有人将会非难我，以 为小曲既不外是我所说的话，所以我所用的第二人 称便使人不明白是指的那个。对于这层疑惑，我企图 在这小书的另一章有相类似的困难之处去解释，那 将会使怀疑的人或想要做批评的人完全明白。
+三
　　在这次幻想后，我一写完了 "爱情”教给我的话， 我的心神便被许多向我自己交战的念头所侵扰，我 几不能自已克制自己。有四个念头特别使我不得安 静。第一个是：“'爱情'的支配是善的，因为他能把他 仆人的性灵从所有的尘俗之中解救出来。'（注三。） 第二个是："'爱情'的支配是恶的，因为越是做他的 仆人，便越是要尝忧伤与痛苦的滋味。"第三个是：
"'爱情'这个名称旣是听去如此温柔，那么他的行事 也必定不会不温柔的，因为古人售说过：'有其名必 有其实'。（注三一）”最后一个是：“'爱情'使自己很强 烈的去接近的那位淑女是和一般的女性不相同的， 她怕不会很容易的匣被别人的浮词所成动。'
　　这些念头中的每一个都非常有力地在我心中来 囘得激动，使我好像迷途的人一样，不知道走哪一条 路才好。当我努力想求一个共同支点以期各种不同 的意见能够得到调和时，那最后的一个念头便更比 其他的还要使我苦恼得厉害。我是只好希望有”慈 悲"能降临到我的身旁来围抱我。这种情形在我胸 中就又引起了诗的感应，于是我便做了一首短诗：
我的心头就这样被"爱情'弄得如醉如癫， 生出一种柄不同的想念，杂乱不堪：
　　首先，我是在崇拜着'爱情”的威权，
　　可是接着又觉得他是，太不管人家可怜。
　其他的想念是：一个在使我得到些鎭静， 一个却又使我忍不住眼泪深漾。
　为要调和这种，我又困窘难禁，
　　终于在畏怯的颤抖之中，望有慈悲降临。
　　我不知道他究是从何处而来，
　　我更说不出他的面目形态，
　　我是完全在一个梦境中自陷自埋。
　　总之我要调和我各样的痴想，
　　使我便又不得不呼筛栖皇，
　　不得不呼飙我的仇敌的“慈悲”娘娘。
　　这首短诗可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说我的思 
想只有"爱情'。第二部分是说那些思想的不同，并述 其不同的所在。第三部分是说我想在那些杂乱的思 想之中求得一个可以调和支点。第四部分是说要一 提到"爱，清”时便使人不知道怎样说法才好；同时为 了许多思想的一致，故不能不祈愿我的仇敌的“慈 悲”娘娘。我所以称'娘娘'者，是为表示讽刺的意思。 从"生出种种不同的想念……起，算是第二部分。从 ，'爲要调和这种……'起，算是第三部分。从”我不 知道他……'起，算是第四部分。
+四
　　　就在我被许多杂念苦恼了以后，有一天，贝德丽 来参加一处上等妇女们的集会。我被一位朋友所邀， 也到了那儿。在那位朋友的意思，以为把我引到那样 一个仕女们争妍斗媚的所在，必定可以使我快活的。 但是在我，却几乎不知道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在 
一味地跟着他走。就这样，他便把他的朋友的我竟然 引到了人生的末路cl注三五）我问了他一句道："为甚 幺我们要来混在这些太太小姐们的中间呢？"他却囘 答我道：爲得好有人来服侍她们。'
　　实际这天妇女们的集会是为伴送一位出嫁的小 姐。按照本城的鄕俗，新娘第一次在新郎家中用餐的 时候，这般送亲的女客都要去作陪的。为了要使我的 朋友高兴，我也便决计一同去做那些太太小姐们的 随从，就是说，我是答应了我的朋友，也置身于那个 送亲的行列之中。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前胸的左部 在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颤动，并且即刻就传布到全 身。我还记得我是急忙悄悄地把自己倚靠在那所屋 子的壁画上面，同时为要观察大家是不是看出了我 的反常，还举目向所有的太太小蛆们巡视了一遍。然 而就这样，贝德丽采的高贵的姿容便闯入了我的眼
睑c在这顷刻之间，我所有的感觉便完全被“爱情”所 控制，简直震荡得像要粉碎了的一样。本来“目光之 精灵''还在勉强支持着我的生气，可是”爱情"为了要 自己看那位动人的淑女的缘故，却把它们赶出了原 来的地位。就是说，“爱情”竟然来占领了 目光之精 灵''的地位了。这种情形真是可怜得狠，一直到我复' 元了以后，日光之精灵''还像在我耳边嚎啕。我好像 听见他们说道：寃哉，寃哉！假若没有'爱情'来作梗， 我们将要看见怎样的一位天仙呢！"（注三六）
　　实在当时那些太太小姐们是已经看出了我的反 常了。她们先是在吃惊，后来便在谈话中间来嘲笑 我。就连贝徳丽采也是一样。那位引我到这儿来的好 朋友看见了我的窘状，便忙握肴我的手，把我拉出了 那个场所。在使我完全逃开了那些太太小姐们的蔑 视以后，他便问我是为了什么。我稍微休息了一下， 让那等于死了的感觉复活了转来，以及被赶走了的 目光也回到了原来的地位的时候，我才囘答了他一 句道：“我是踏在了一段没有回头希望的人生之路上 了。''接着我便别了他，走向自己的家中。
　　进了自己常常洒泪的房间，悲痛地，羞耻地，自 己向自己哀诉着说："若是贝德丽采明白我的心事， 我眞不相信她能够那样嘲笑我，并且恰恰相反，她怕 总要可怜我的罢？ ”同时，我一面啜泣，一面就准备写 几句话来献给她。我准备说明我所以那样反常的原 因，并且还要加上一层意思，那便是：我知道她是不 了解我的，可是假使她能够了解，那她一定会来可 怜我。我就这样准备，并且希望能有机绿使我的话飞 到她的耳畔。于是我做了下面的一首短诗：
　淑女啲，你看见了我反常的可怜容貌， 便和生疏的仕女们来把我熟笑冷嘲！ 你是怎样也不曾，也不曾梦想得到，
我才是为了你的美色在意乱神摇I
我相信你若是明白我这悲苦的生命， 
你慈悲的心肠决不会侮贮我的多情！
 因为来访我并且又不离你的爱神， 
已经是在我身上显现出他的威灵！
那爱神，他把我发抖得灵魂无情地虐待：
 有些是被他治死，有些是被他驱逐出来，
 所以才使得我呆呆地对着你失了常态……
总之是因为你，我毁壊了我的仪容温存， 
并且我是再也不能安稳，再也不能定心，
 总像在听见被驱逐的灵魂来向我呻吟，… 

这首短诗，我用不着来分段了。原因是：分段本 为的是显示难以明白的意义的，可是这首短诗已经 狠够明白，实在再没有分段的必要。固然这诗里面 藏着有许多暧昧的话，譬如讲"爱情"治死了我所有 的灵魂，或是讲目光离开了原来的地位而依然存在， 都是对于一般人难以了解的。这就是说，对于不是和 我一样在做着“爱情''的仆人的人，便一定不会明白。 但是反过来说，若是和我一样的人，那又自然能去了 解，却不一定要我来做解释了。况且再认真说来，我 自己的解释，终不免是无益之谈，终不免是画蛇添 足。

十五
　　在我演了这场丑态以后，忽然有一极怎样也去 不掉的强烈的想念，涌现在我心头。继续不断地，那 想念在这样问着我自己：''旣是你在她面前已经那样 的丢丑了，为什什么却还在想见她呢？并且，若是她要
叫你向她去说明这个问题，同时假使你的官能是可 以自由的运用，那你将怎样去囘答呢？但是同时又 有另一种比较温和的想念也在我心头出动。这想念 郄是代表我自己来回答前一种的。那便是："假使眞 的我的官能不会错乱，我可以自由去囘答她，那我便 要向她说明我是一想到她那稀世的美丽，我便自然 地起一种要见她的欲望，并且这欲望还有绝大的力 量可以歼灭所有我记忆中对于它的障碍物。这个，便 是我所以经过忍辱的痛苦却还是想要见她的缘故0 ” 这两种想念就这样推动着我，使我又想来写几句话， 以备作为对于她的非难的辩解，同时也好作为我有 机会见了她的时候的一种陈情。于是，我就又吟成了首短诗。诗是这样：
　   当我，看见你的时节，美人啲，看见你的时节，
      我的欲望，就烧尽了我记忆中忍辱的一切……
　　并且我一和你的粉泽相接，爱神便在我耳旁喋喋，
　　他说："逃罢，逃罢，不然就不要怕自己毁灭！"
　　我心上的颜色飞在了我可怜的，可怜的颊上，
　　这表明我没有救助时便简直是病入膏肓……
　　眞的我一陷入了这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昏迷情状，
　　墙壁都像在喊着说：“快些死亡！快些死亡！”
　　有谁能见了我的错乱，却不肯来颤动心尖，
　　不肯给我这顚狂的魂灵来送些温存慰安，
　　那便是太不行善，太不愿把同情播向人间。
　　我要的便正是那能给我温存慰安的同情，
　　那本可以使我失了视力的面容得些滋润，
但是不幸，却被你的嘲笑掩盖得无处可寻。
这首短诗可分作两部分看。第一部分是说我何 故不能自禁，定要去见她；第二部分算是从“并且我 一和你的粉泽相接”起头，是在说明我一见她时所发 生的情形。但是这第二部分郄又分着五个小段：第一 段是说当我接近她时，“爱情”听从了理性的劝吿在 给我以警信。第二段是说我脸色的骤变便是表现我 内心的状态。第三段是说我失掉了我一切自主的能 力的那种状况。第四段是说谁要对我无动于衷，那便 等于作恶。第五段是说为什什么人应该对于我眼中所 流露得可怜的目光予以同情，并且说此可怜的目光 一被贝德丽采的嘲笑所掩，竟使别人不能认识，同时 又说她的举动将会更影响其他对于我同情的人。从 "我心上的颜色……'‘起，算是第二段；从“眞的我一 陷入了??…”起，算是第三段；从''有谁能见了我的错 乱…"起，算是第四段；从"我要的便正是，”起， 算是第五段。

十六
才写完了上面的短诗，卽刻又觉得还有四种心 情不曾充分地表现出来。于是我就再想做一首短诗 来寄意。那四种心情是这样：第一，每次我一回忆到 "爱情”所加于我的压迫，我便要悲苦到不能自禁。第 二，因为"爱情'’总是无情地攻击我，竟使我心中除了 对于那位淑女的相思而外，再不存留其他想念。第 三，“爱情''和我争持的时候，我是容颜沮丧，总想着 那位淑女是不是肯以她的垂靑来给我解围；同时我 为了要再接近她，竟至忘了我所受的一切懊恼。第 四，不料她的垂靑不但不能庇护我，反而还毁坏了我 仅有的残生。我做的诗如下：
　　苦痛的回忆就这样骚扰在我的心头，
　　为的总是爱神送给我的，暗淡的哀愁；
　　有接近慈悲的机缘，也难禁神魂颤抖，
　　我总是欷歔着说：“悲乎，悲乎，有人走入穷途！”
　　爱神是如此薄情，就来把我袭击不停，
　　我好像是死囚一般，已经失掉了前程；
　　但是为要赞美你这淑女的美丽，贞静，
　　我才又留住了我这无味的残生，孤苦伶仃。
　　我于是勇敢向前，忘记我所有的倦怠，
　　消耗着我的心神，浪费着我的情怀，
　　我希望的只是能和你相见，好使我甦活转来。
　　可是当我才睁开眼出神地向你一看，
　　心血卽刻就潮涌在我可怜的胸间，
我是脉停息窒，将然地倒了下去，再不能开言…
这首短诗可分为四个部分，在这诗中所表现的 四点前面已经说过，再没有重述的必要，此处只略分 一下段落卽可。那便是：从"爱神如此薄情……”起， 算是第二部分；从“我于是勇敢向前……”起，算是第 三部分；从可是当玻才睁开眼……"起，算是第四部 分。

十七
做完了前面献给她的那最后的三首诗以后，自 己觉得把自己的境况描画得确是淋漓尽致。我想，旣 然关于自己的剖白已经做到狠明了的地步，那最好 是从此沉默。于是我便决心再不说她。但是不料稍过 了些时日，忽然我又得了一个更高尚的新题目，使得 我遂又不能不来为她动笔。这事的经过，听上去是饶有 趣味的，现在我要来把它简略地叙述一下。

十八
　　　因为我经了那次的反常，我心中的秘密便被许 多人知道了。一天，一群太太小姐们又有个快乐的集 会，聚在了一起。这群太太小姐们都是知道我的心事 的，她们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过我辰秘密。好像是有运 命引导着的一样，我在不经意之间竟然走近了她们。 一位太太便招呼着我，她的态度是非常可爱。我一走 进了她们的圈子，注意地看了一下，知道贝徳丽采是 并不在那儿，这使我心里安静了下来。于是，我便和 她们寒暄，问她们要我做什么事。她们人数很多，有 的在互相笑谑，有的注视着等我说话。其中有一位本 在和别人耳语，但却又把眼转向我，叫着我的名字说 道：你旣不能到你所想的人的面前去，你到的是为 了什么目的又那样的爱她呢？请老实地告诉我们， 
这个奇特的恋爱是很値得一听的。"她这样说完了以 后，不止她一个人，所有另外的太太小姐们也都在看 着我，等我的囘答。我于是说：太太小姐们，我恋爱 的目的，开始不过是希望诸位所说的那位淑女的1 个性礼。在那行礼中间，卽有我所希望的无尙的幸 福。然而，这个她旣是拒绝了我，我便借了'爱情'的恩 惠将我的幸福安置在了一个绝对没有过错的所在。' 以后那些太太小姐们又互相细语起来。她们谈 话中间杂着一些深深地叹息，很像雨中杂着雪片的 声音一样。过了一会，开始招呼我的那位太太向我 说："请你告诉我们，你的幸福到的是在什么地方 呢？"我回答她道：“就在赞美她的词句里面。”于是那 位太太又说：那么好了，你赞美她的那些词句不是 也在描写着你的痛苦吗？若是你的幸福眞在那些里 面，那你一定就还有别种企图的。"
　　　我把她的话想了一下，我不禁惭愧了起来，于是
我便从她们的圈子中走出。我一边走，一边心中想 道：“若是至上的福祉是在我赞美她的词句之中，为 什么我说她时话却不能一致呢？"这时我便决定以后 我要仅仅以赞美她的话为题目。但是当我又更进一 歩得想了一下之后，却又觉得这题目对于我是太过 高深了。于是我又不敢开始写作。就这样，一天一天 地过去，我却总是想写又不敢写。

十九
　　　一天，我沿着一条淸澄的小河在走，忽然想起了一 种强烈的欲望，想吟一些诗句出来。并且不停地，我 在计划着表现的形式。我想，现在要说到那位淑女， 那便非用第二人称向那些太太小姐们说话不可。但 是，所谓太太小姐们，应该不是所有的太太小蛆，应 该是聪明的太太小姐，这就是说，不仅仅是普通的女 性。我于是任我舌间自然的天籁，歌了一句道：''敢请 慧解恋情之仕女兮……”卽刻，我心中便起了快乐的 囘应。我遂决计把这句话用去做我要做的诗篇的第 一句。以后我会回到了城里，凝神地想了几天，就用这 句话开头，做戒了一首歌辞（注三七）如下：
　　敢请慧解恋情之仕女兮，
　　　　其听余来歌彼美人。
　　自信无赞扬名姝之才兮，
　　　　聊陈辞以舒余忧心。
　　眞欲赞扬彼姝之容光兮，
　　　　余当候爱神之来临。
　　余言始能滔滔而不绝兮，
　　　　听者乃为相思沉吟。
　　惜不敢高扬余之歌喉兮，
　　　　恐将惭余喉之无能；
　　特抑余声以来就君等兮，
　　　　　聊以述蛾眉之风情。
　　　但此意祗可为知者道兮，
　　　　　固不能使俗人来听！
净智天使兮侍立天堂， 声号琅琅兮奏呈上皇：
有一佳人兮仪态倾城而绝伦， 灵光照耀兮自下界以达帝闾。" 天堂虽包罗万象兮乃独缺此婵娟， 诸神乃求于天帝兮欲与彼姝为缘。 独有慈悲之神兮怜斯世而乞情， 愿寞寂之人间兮长留美妙之灵。 大神乃沉思兮低徊而拳筝， 为佚女以太息兮宣示诸天： "咨尔众卿从兮羌情切切而多惑， 欲安息彼灵兮须依朕意之所归； 
彼灵之栖处兮须有人为伊兢兢而失魂， 须有人能一访黄泉兮并歌咏以赞天恩。” 嗟彼姝之所居兮在不可接攀之云霄， 余赛誉而晓舌兮缘醉于美人之崇高： 余敢言世间之仕女兮苟欲使令德之不堕， 须钦慕彼姝之风范兮并孜孜花年以追随。 爱神护持彼姝之芳踪兮乃察罪诟之所生， 与不正之人间以击斥兮恶念遂冷冻成冰。 善人能一望彼姝之容光兮德誉更见发扬， 恶人则举目以凝睇蛾眉兮将自羞而滥tO 苟冇人贤婷而积徳兮求彼姝之招迎， 彼姝将锡以权力兮使有弥章之脩能； 彼姝将拯救其佬条兮使其谦谦而不骄， 使其与世无争又无唤兮往日宿怨尽消。
　纷彼姝有此盛徳兮乃大神之所遗， 苟舆彼姝对言兮必能心旷而情怡。
　　爱神之赞辞兮诚博誉而中切：
　尘土之人身兮乃独有此清洁？" 爱神乃注视此绝色兮目凝滞其如缚， 遂默然而心许兮谓大神特创之尤物。 珍珠之色泽兮差拟彼姝之华容， 影窈窕而姣好兮羌长短之适中。
　彼姝夺天然之精华兮信盖世而无双； 美神将不足数兮苟一亲彼姝之身旁。 婿目宜巧盼兮若溶之流波， 浮出恋之灵兮如火焰之婆娑： 凡人之眼遇此目兮将震荡其难禁， 将震荡直至臓腑兮腾飞深深内心。
　君不见彼姝之微笑兮中有爱神隐藏， 有谁能姨光以藐视兮而不眩泯慌张？
　　歌词汝其远台于四方兮，
　　　　传余意于仕女之群。
汝为恋情养成之爱儿兮，
　　　　其听余诲训之谆谆：
汝其沿途求索而请愿兮，
　　　　叩人以汝去之行程，
言为送汝华饰之赞辞兮，
　　　　故须造美人之门庭。
汝苟欲免无益之留滞兮，
　　　　须回避恶意之俗人；
须联袂于尊贵之君子兮，
　　　　使汝得高驰而不停。
汝果得见爱神与彼姝兮，
　　　　其善为予陈诉中情！
　　为了容易了解这首歌辞起见，我要用比 前面更好的方法来解释。这首歌辞可分作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其次所说的话的冒头语，第二部分是本 文，第三部分可以说是上面许多话的隶属者。从"净 智天使兮，“…”起，算是第二部分；从歌词汝其远丽 ……'起，算是第三部分。
　　　第一部分可细分为四段：第一段是说我要向谁 陈述那位淑女，同时说我为什什么要如此作歌。第二段 是说我一想起她的容光时我自家所有的感觉，同时 说我若是没有失掉勇气时我将怎样吟味。第三段是 说我如何想要自家不会为本身的低能而狼狈。免四 段是重申我在向谁陈述，同时又说明我所以要向那 般仕女们陈述的理由。第二段是从"眞欲赞扬……" 起头，第三段是从“惜不敢高扬，…”起头，第四段是 从“但此意祇可爲……”起头，
　　　其次，当我吟出"净智天使兮……"几个字，便是 我在开始陈述那位淑女了。这一部分也可细分为二 段：第一段是说天上为她忙碌，第二段是说地上为她 忙碌。这第二段是从嗟彼姝之所居兮…“”起头，内 容又可分为两小段：第一小段是述她灵魂的高洁，并 数她高洁灵魂中所逬出的德行；第二小段从“爱神之 赞辞兮……”起头，是在述她肉体的高洁，并列举她 几点美色。但这第二小段又可分而为二：第一，算是 歌她全部之美；第二，从“峰目宜笑盼兮……”起硕， 算是歌她特殊部分之美c但在歌她特殊部分的这几 句中还可再分而为二：第一，是咏她邯可称爲“爱情” 之源头的明眸；第二，是咏她那可称为“爱情”之顶点 的秀口。不过这个要请读者留意：我在前面曾说过她 的行礼便是我欲望的顶点，这儿所说的就正是她向 我打招呼时她口的动作，并没有别种不正当的意思。
　　　当我吟出"歌词汝其远台……"几偶字，便是给 全诗作结。这一节便是所谓上面许多话的隶属君，所 表现的是我对于本诗期待的种种：心情。但是因为其 中的最后一部分是极容易了解的缘故，在这儿，我便
再不来分析了。固然为了要使人深刻地了解，是应该 多加些分析的，不过我想：若是有人看见了我上面的 说明，却还不能充分了解，那就再多加些分析也是多 事；反之，若是我的话能传入多数人的耳目时，那就 只是上面的说明，对于能了解的人却已经是狠够狠 够了。

二 十
　　　当这首歌辞被人稍传诵了一下之后，便传到一 位朋友的耳边。那位朋友便问讯于我，要我给他说明 "爱情"果为何物。他大概是因为读了我的诗句，对我 本人起了过分的期待的缘故。我呢，觉得既然说起了 这样的问题，实在本也应该再阐明一下“爱情”的本 质，同时为了副朋友的希望，也得准备说几句关于 “爱情”的话。于是我就做了一首短诗：
　　　　诗圣曾如此向人高吟：
　　　　“爱”与慧心是同根而生。
　　　　两者始终在相依为命，
　　　　正如理性跟着灵魂。
　　　　恋慕之情是来自"自然”，
　　　　使“爱”似主人，心似房间，
　　　　“爱”在心中休息着疲倦，
　　　　或是短眠，或是长眠。
　美色为贞静的女郎所有， 在诱着憧慑娇艳的双眸， 在把相思的欲耍种到跳跃的心头。
　那欲望，在强有力地摇震， 就惊破了 “爱”的睡梦沉沉，
　　吉士便把怀春的情愫赠给了佳人。
　　这首短诗可分作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说"爱情” 的力量，第二部分是从"美色爲贞静的女郎……"起 头，是说"絶情"的力量到行为上的情状。第一部分 可分为两小段：第一段是说该力量是存于何种物体 之中；第二段是说那种物体和该力量是在互相诱发， 相关的关系犹如材料和形式一样。这第二段便是从 ，'恋慕之情……"起头的。当我吟出"美色爲贞静得女 郞……”，我便是第一说该力量到行为上的情状，第 二说该力量如何引动男子又引动女子。这个第二，便 是有“吉士”起头的最后一行。
　　如此歌完''爱情"以后，我又想再对于那位淑女
写几句赞辞。我想在赞辞之中说出她怎样能够苏醒 “爱清”，同时还说出她不仅是能使入眠中的"爱情" 苏醒，并且更有一种奇妙的功能，在无“爱情之处能 造出“爱情”来。于是我做了下而一首短诗：
　　那淑女涪溶眼波中漾着“爱'的小影，
　　流盼时会令－－切都变得生意欣欣。
　　她一走过便使得人都凝眸发怔，
　　她的寒晴使得受若心头跳动怦怦。
　　那寒咬，会令人低头自愧，颜色沮丧，
　　会令人胸中的邪念一旦完全消亡。
　　你寿憎恶，傲慢，遇见她便不知去向，
　　这德行，眞値的仕女们同声赞扬。
　　谁能听见赞扬她的辞令，
　　谁的心中便化为温柔，洁净；
谁能见她一面，便有无上的幸福来临。
若讲到她微笑时的模样，
那是无法形容，也无法囘想，
那是个稀有的奇迹，能迷乱人的目光。
这首短诗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我是用她的眼 来说明她是怎样在导“爱情”的力量于行为之中。第 二部分却是用她的口来说明同样的事实。在这两部 分以后，有一个小部分是在承上启下，便是开头有 "这德行……'，几个字的那一行。第三部分则是从"谁 能听见…“'起头的。
但是第一部分却又可分为三小段：第一小段是 说她使她所看见的一切都有了活气，这个帅是暗示 她能使无"爱唐'之处也有了 "爱情”；第二小段是说 受了她垂顾的人，心中会感到'爱情”的刺激；第三小 段是说她的徳行会把人们的心打动。从"她一走过… …”起，算是第二小段；从“她的寒喧……”起算是第 三小段。
　　当我吟出“这徳行，……”几个字，便是我在求仕 女们助我来赞扬我的淑女，这是在表明我在向谁说 话。当我吟出“谁能听见……”几个字，便是我又回到 了第一部分所表现的事情上，这个是在说她口的两 种动作：第一是她甜蜜的言语，?第二是她奇妙得微 笑。不过适笫二秫动作，记忆却是没有办法可以留住 的。因为是遂样，所以我不说出她的微笑是怎样在使 人的心情激动。
　　在这背后，又过了几天，有一个人告别了他的生 命，升天而去（这是秉承那位自己也不能避免死亡的 救世主的意旨的）。这人便是生美丽而尊贵的贝德丽 
采的人。这种别离照例是会使那些被死者抛下的人 们和死者的朋友都感到悲痛的，况且这又是慈父对 孝子和孝子对慈父的深切的关系。贝德丽采不消说 是有孝行的女儿，而她的父亲也正是一位有慈悲的 丈人（世人是这样相信着他而他也实实在在是如此）。 他的寿终的确给了贝德丽采以莫大的痛苦。依本城 中的习惯，遇见这样的丧事，一定是男偕男，女偕女， 大家都聚在一起去追吊的。当时就有不少的女士直 接到正在哀哭着的贝德丽采的身边去慰问，我呢，便 注意着那些从她房中走出来的女士，听她们在讲她 痛苦的情形。果然有几位女士在我旁边走过时，我就 听见她们说："她哭成那个样子，看见的人都要伤心 死呢！'等到她们走过去以后，卽刻我便被一种强烈 的酸楚所压倒，我的脸上遂也沾满了眼泪。这眞使我 慌乱得狠，我忙用手来盖住自己的眼睛。在这个时 候，我要是不多听一些关于她的消息时（因为我站 
的地方正是女士们从她房中走出必经之处）.我一定. 把我被泪潮所袭的身子藏了起来。
　　　于是，我仍然站在那儿，看见又有几位女士从我 旁边走过她们说道：听了贝德丽采难过地诉说，我 们谁还能再有快活呢？”接着又是另外的几位女士， 但是话却转到了我的身上。有些说：这个人这样的 流着眼泪，就眞好像是和我们一样，在见过了贝德丽 采似的。'有些说：“看这个人变成这样，简直不像他 自己了！”以后又有别的女士们走过，我还听见了一 些关于她和关于我的同样的话。
　　　后来我觉得这是狠女『的吟咏的材料，我便想把 那些女士们所说的话连接起来作成诗歌。而且假如 和那些女士们交谈不算是唐突的话，那我一定要对 她们有所问询的。我想到这层，我吟咏时便取了一种 问答的体裁，好像是我在问她们，她们也在答我。
　　　我做了两首短诗。一首是照我自己所想的向她们问讯；一首则作为囘答。回答的话就是我所听见的 她们的话，不?过经我改正了一下，变成像在对我说的 一样。第一首是从“你们铅华的鬓胧”起头，第二 首是从你可是那位?…“”起头。
你们铅华的鬓庞是这般消沉， 
低垂着两眼，在露出了满腔伤情，
 你们究是来自谁家的门庭， 
才使脸上罩满了一层愁云？
你们可是来自那淑女的身边，
 看见她在流着爱情的湿泪涟涟？
 我的心灵能使我一 目了然， 
光荣已经染上你们的容颜。
你们若眞是看见她在颠卒页消瘦， 
便请费神止步，
为我来稍作停留， 请吿我她的消恩，
聊以解我心头烦忧。
我一见你们的眼睑有泪光闪动， 
你们整个神情都沉在悲哀之中， 
我也便好像在看见了她自毁的华容.

　　近第一'首知诗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在 问女士们是否来自她的身边，同时说因为她们脸上 有荣声的光辉，所以我这样感觉，第二部分是从“你 们若眞是看见……”起头，是我在请她们吿我以她的消卧。
　你可是那位常常和我们倾谈，
 在恋慕着我们淑女的少年？
 只除了你的声音遗不曾改变，
 你的面貌郄几乎不是从前。
为甚你尽管在这儿痛哭失声， 
用你的同情来唤别人同情？
是否因为见了她啼装的倩影，
 所以要抑制悲痛却总不能？
不要管我们右怎样愁苦地走过，
 我们是听了她的哭诉才神伤泪落，
 谁要阻止愁苦，谁便是罪恶。
她动人的哀毁眞个是无可比拟，
 只要一看她的颜色便会心情昏迷，
 便会，倒在她的面前失掉呼吸…… 

这第二首短诗有四个部分，算是我代那般女士 们做的囘答，所根据的正是她们讲过的那四句话。不 过这诗各部分都已经表现得狠够明显，在这儿，我只 来分一下段落，再不多加说明了。从"你爲甚尽管… …"起，算是第二部分；从“不要管我们……'起，算 是第三部分；从”她动人的哀毁……'起，算是第四部 分。
　　过了不久，我得了一场重病。有好几天我都在难 受的苦痛中缠绵着。我是变得异常的衰弱，几乎失掉 了所有的活力。一直到了第九天，病痛更是加深，简 直使我再也不能支持下去。这时，我对贝德丽采得相 思却特别成了刻骨的情状。不过当我一想到她，我又 忍不住对我的病体发愁，我想我就是恢复了健康， 怕也很难有坚强的生命。于是我便嚎啕痛哭起来。这 样一向在断续地呻吟，一面我就自言自语地说道：
　“就是高贵的贝徳丽采，也总会有「天辞绝人世的 罢……”
　　　我的心緖迷乱到极点，我闭起了眼睛一任我的 精神像一个狂人的一样在飞跃驰骋，卽刻，我的幻想 便错杂成各种的奇形怪状。首先，我好像看见一群披 散着头发的女子在向我说："你会要死的！''接着又好 像来了－－群可怕的怪物也在向我说：“你是死了！ ”以 后是我的幻想更形紧张，不知道我是到了甚 幺地方。好像一群女子在迤着她们的头发号哭着向 一条路上走去，情景是异常的美妙凄楚。又好像太阳 是沉默了下来，星斗在闪出了带泣的光辉。又好像翱 翔于空中的飞鸟都坠地而死。又好像脚下的大地在 起了震动。我的全身都被这些无限制的梦幻所慑服， 我是恐怖到了万分。就在这时，忽然又像是我第一位 朋友来到我的面前，他说：“可不是吗？你的淑女是离 开这个世界了！''这话使我哭得伤心得狠。但是我并 不是仅仅在梦中哭的，而是眞正有热泪从眼中流出。
幻景依然在继续着。我好像取目向天边瞻望，看 见一队天使驾在白色的小実朶上一面唱着赞美歌向天上飞升。他们所唱的有几个字是："在高处，和 撒邪！''此外我却再也听不见什么。于是我涨满 了恋情的心脏好像在向我说道："眞的我们的淑女是 长逝了！ ”跟着便好像我去寿那咎留驻过又高贵又有 福祉的灵魂的尸体。幻景是越来越加奇特，终于我看 见了那位淑女的尸体了。并丄L我还看见许多女士围 在那儿用白布去盖尸体的头部。死者的面容是非常 安静，好像在说：现在我才望见和平的曙光了。就 这样我看看她的时候，我好像刻便觉得自己的渺 小，我遂又好像呼唤着死神道："恬静的死神，也来到 我的身边罢……请你再不要恶作剧，你是已经接触 过了她的身边，应该学会了温雅的德行了！ 来 罢，我在切望着你！你看我不是已经染上了你的颜 色吗？"当到我看着把死者的后事都给调理清楚了以 后，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只在扬着头向空中 眺望。幻景已经强烈得到了最高的程度，我只觉得我 失声地哭叫，喊着说：“啊啊，美丽的灵魂，能看 见你的人是怎样的幸福呀！……”
　　当我这样在抽肠地叫喊以及我在呼唤着死神的 时候，郄正有一位年轻的女士站在我的病榻前面。我 的呓语和啼哭使这位女士恐惧万状，她以为是我的 病加重了起来，于是便站在那儿嘤啜泣。在我病室 中还有几位女士，她们因为这位年轻的女士是我的 至亲，怕她的哀病反而更使我难受，便设法叫她离开 了我。在她们，以为我是在梦噩泮了，所以同声向我 叫道：快醒来，不要害怕了 ！"于是我的离奇的幻境 便突被惊破。这时我正要戚着说：“啊啊，贝德丽采， 愿你平安！”然而当我刚一说出"啊啊，贝德丽采… "时，我却就醒了转来。我睁开眼睛一看，这才明 白自己是在做梦。不过我说出''贝德丽采”这个名字， 我的声音是带着啼哭的，在我身旁的女士们并没有 听得清楚。
　　　但是我却感觉到了异常的落惭。听了''爱情的 指示，我把脸刚一转向她们，她们便一而瞅着我一面 说道："这气色眞不像是个活人了！”接着，她们又互 相私语着说：“我们好好来安慰他罢！”以后他们便对 我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并且还问我恐怖的原因。我等 到我元气稍微恢复了一下，算是完全从自己幻梦中 淸酸过来了以后，遂回答她们道："让我告诉你们我 的一切……"这样，我就把我的梦境从头到尾都告诉 了她们。不过有一点，便是关于贝德丽采这个名字我 却始终没有吐露出来。 -
　　　病痊愈了以后，我便起了一个念头想把我这次 所得的情景用诗表现出来。因为在我看来，这事听 去实在是有深长的意味的。于是我便做成了下面的
一首歌辞：
　　有一位慈悲的姑娘，年纪轻轻，
　　在负着人间个个称誉的艳名，
　　她来在我身旁盈盈立站，
　　立站在我称为"死"的面前。
　　我是两眼悲涨，声音凄凉，
　　使得她泪潮湿透了红妆。
　　还有名媛数位，也正在我身边流连，
　　也正在为我缠绵的沉痛忧愁，心酸，
　　她们怕她的嘤泣加长我的牵墨，
　　便勧她暂时悄俏地离开了病榻。
　　她们是温柔，感勲，走上前来在向我慰问，
　　有的说："快点甦醒！''有的说：“何事如此伤神？”
　　我在呓语着的梦噩，于是便突然惊破，
　　那淑女的芳名就刚巧吐出我的口角… 我知道我是悲迸若哭声颤震， 我的呓语是如此的模糊不清， 但为了藏在心头的名儿偶然泄露， 使我淸醐转来时禁不住满脸含羞。 听从着爱神教给人间的亲切情意， 我把眼转向身边的粉黛，半门忸怩。 她们于是看见了我容颜的枯槁，衰败， 说我像个陈死人一般，刚从黄泉归来?????， 她们于是互相在低着声儿悲叹， 都知道是：“快给这可怜人送些慰安！', 都是万般的温存，在向我问讯频频， 个个说："是个怎样的惊梦，使你断魂？ 我是定了定我的心神，才对她们慢慢开口， 我答道：“贤密的女士们啲，且听我细说从头…”
　当我在，忧伤着我脆弱的生命， 还计算若我面前的短促光阴，
　爱情'便在我心头悲泣涟涟， 我的精神便卽刻迷乱不堪。
　我在呻吟中自己向自己说道：
　何时我的淑女也才玉殂香消！'
　　意外的悲痛使得我的全身震壶，
　　我闭起了两眼使自己沉入睡鄕。
　我于是茫然自失，恐慌，寂寞， 我的梦魂便开始游浪，漂泊…… 我第一看见的真是异常奇幻， 我看见一群妇人在向我脏桓， 她们脸上都在涨满着愤怒， 并且吼袴向我说：'死休！死休！ 	'
　　其次我像踏进了怪异的国境，
　　　　许多奇形的怪物在跳跃不宁。
　　　　我又觉得我是入了迷途漫漫，
　　　　又是一群少女出现在我眼边，
　她们在披着散发，不停地狂奔，悲号， 景象是凄楚，荒诞，会使人心神摇摇。 渐渐我又像看见太阳变成了黑暗， 又像看见那对对明星在天上汝然。
　　　　又像右见飞鸟都从空中坠落纷纷，
　　　　又像看见大地震动，人间末日来临??…
　　　　接着又像有一人在疲焕，萎瘦，
　　　　他奔到了我的身旁嘎声打呼，
　他说：'难道你还不曾听见重大的事变？ 你那位倾城的淑女是11经谢绝尘寰！ 	'
　我像把湿润的泪眼向天上扬送，
　　　　看见了一队天使正在升腾苍穹，
　那眞像'吗噬'之雨卜降人世， 冉冉的白云在把他们护持，
　　我像听见他们把'和撒那'高唱，
　此外的歌句却又是十分渺茫 	 此时'爱情'又在向我下了命令， 他说：'?快来石你横陈着的美人！ 我的梦境便卽刻把我引到另一所在， 我真的就看见我那淑女的庄严的遗骸、 当我急急地在把自己向着她身労移动， 却又见几位仕女用罗巾掩罩她的玉容。 她的脸上现在是如此的宁静可羡， 她好像在说：'从此我便与和平为绿……'
　我认为痛苦的死亡在她谷卩认为宁静， 这使我自惭渺小，忙向死神呼唤声声， 我说：'来哉死神！你既然亲了她的身畔，
　　应该被感化得温和得体，来和我周旋！
　　你是应该被成化得没有一些儿暴戾，
　　你看我是怎样地准备着在为你依归！
　　你看我是怎样地在变成了你的形态，
　　唾，来哉，来哉，请你快来，快来入我胸怀！'
　　最后我又象是成了独自一个，
　　任悲哀不断地在我心头起落。
　　我望着空中的光辉，我不禁失声礼讃：
　　能看见美人灵魂的，是何等幸福齐天！
　我的幻梦驯到了此时此境，便有人来把我唤醒， 哦，贤惠的女士们啲，这便是你们，使我有如通 生……”
　　这首歌辞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向不指定 的人说明我怎样被女士们从幻梦中叫醒以及我怎样 允许给她们叙述我的幻梦。第二部分是从"当我在， 忧伤若我脆弱的生命……起头，算是我给她们叙述 我梦中的故事。第一部分又可分为两小段：第一小段 是写我意识还没有恢复以前那位姑娘和女士们对于 我的狂态所说的和所做的种种；第二小段是从"我知 道我是悲迸着哭声颔震……起头，是写当我从迷惑 中醒转来时女士们和我的对话。我一吟出"当我在， 忧伤着我脆弱的生命……"，便是我在开始讲我的幻 景，这个也可又分为两段：第一段是我在叙述，第二 段便是"我的幻梦刚到了此时此境……"以下的最后 两行，算是我重呼那几佥叫醒我的女士，并且向她们 表我的谢意。
二四
　　　经了这次惊梦以后，有一天我正姑在一个地方 独自沈思，忽然觉得心头起了一种震动，情形就和我 见了我的淑女时一样。我立地便感到'爱情'降临在 我的身上，并且还感到他是得了我的淑女的允许而 来的。好像是用一植快活的腔调，他在我的心中命令 着说：“记着祝福我为你所有的那个日子，那才是你 主要的义务……”这个新的启示使我的胸前即刻涨 满了欢喜，使我几乎忘记了本身，以至于连自己的心 眞是属于自己的都不敢相信。
　　爱情”之否就这样在我心中刚一说完了对于我 的命令，约莫一瞬间的光曦，我便看见一位蜩雅得女 士走向我身边而来。那位女士我是认得的，她是我最 知己的朋友的一位交情很深的爱人，一向便 有美人的称号，芳名本叫作乔薇娜，但因为大家想要 特别表明她的娇艳的缘故，遂又通称她作春娘。我再 向她后面一看，跟着她走的还有一位，那却正是我的 高贵的贝德丽采。她们是一个追随着一个，都走得距 离我很近。于是我又像听见"爱情"在我心中说道： '这前面的一位女士，芳名叫作春娘，恰正合于今天
的情景。这是如此解释：春是一年之魁，同样，她今天 做了一个前导。注四四1就是说，恰在你这仆人做了一 场奇梦以后，她把贝德丽采引到了你的眼前。你若是 再一研究她本来的芳名，仍然是有'前导'之意。因为 '乔薇娜'这个名字是从圣约翰的名字变化出来的， 而圣约翰恰是'眞光'的前导，（注四六）并且还 说述：'我是喊着"开辟主的道路''的旷野中的声音。' "接着“爱懵”还像加上了一句话道："谁要愿 意精细地来思索这类事体，谁就应该以我之名去呼 贝德丽采，因为，她和'爱情'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 这样，经过了几番三思，我便想把这次的遇合写 成诗献给我那位最知己的朋友（但关于应该省去的 话却是尽可能地省去），我相信我的朋友仍然还在用 心护持着这位优美的春娘的花容。我做了一 首短诗如下：
　　　　　我先觉得入了眠的爱魂一旦苏醒，
　　　　　苏酬在我颤动着的深深内心；
　其次便看见"爱"的本身从远处走近， 快乐的容貌，即使我认识不淸。
　他是带着欢笑的姿态来向我开口， 他说道：“不要忘记呀，给我祝福！” 我是对这尊严的主人表示了孺慕， 然后向他走的路上留神，凝眸……
　我看见两位丽人向我姗姗而来， 我认得那是薇奶奶和贝奶奶， 她们在一前一后，眞个算是相映成辉。
我的记忆是要如此的香甜永远，
　　　　　“爱”向我说："这第一位叫作'春天
这第二位和我同名，和我有不解姻缘“?…”
　　这首短诗有很多的部分。其中第一部分是说我 如何觉得心中起了日当习惯的那种震动以及我看见 "爱情”带着怎样快乐的颜色从远方而来；第二部分 是述"爱情"在我心中说的话所给我的效果以及他当 时的姿态；第三部分是叙当"爱情'在我身上停留了 一刻之后我所见所闻的一切。从''他是带着欢笑的… ……'起，算是第二部分；从'我是对这尊敬的主人… ……"起，算是第三部分。这第三部分又可分两小 段：第一，是说我的所见；第二，算从“ ，爱'向我说… ……”起头，是说我的所闻。
二五
　　我总是在把“爱情''当成客观的事物，作为他不
仅仅是有精神，而且还有肉体的实质，对于这层，遇 到用狠深地理解来接受这理论的人，一定会向我非 难的。其实这是一种虚伪。"爱情"自身是无本体之存 在，只是本体中所具有的一种偶然性。然而我便把他 看成物体，甚至还把他看成人类。这个所根据的是以 下我对于他的三种表现：首先，我说他是从远处走 来，这个'走来'便是运动的意思（我们知道哲学家说 过物体以外的东西不会有运动），因之，便说明了我 是在把他看成物体的一种；其次，我说他是笑过，再 其次，我说他是说过话，这些技能又恰都是人类所特 有，尤其笑是如此，所以，我更是把他看成人类了。
　　在这儿，为要说明起见，我先要希望读者能想起 一件事体：那便是古时歌味''爱情'的诗人不用俗语 而用拉丁语。这现象并不限于我国，其他各国大约都 是同样，像希腊便是一个实例，我们是找不到一个用 俗语来在"爱情”的题目之下作诗的诗人，我们能找 到的只是一些学者的诗人而已注五这使我们可
以知道，自从俗语诗人出现以来，时间并不狠古。不 过，实在地说来，用俗语做有罚诗和用拉丁语做律 诗，其价值却是完全相等的。我说俗语诗人出现的日 子尙浅，所根据的理由是：我们若是去寻用奥立语和 胥语（注五－）写的东西，我们将不能发现一种作品在 一百五十年以前。在当初狠和俗的人也能够博得几 分诗人的名声是何缘故呢？就因为在他们以前没有 人用胥'语写过诗。这种人之中最初用俗语写诗的，其 动机是因为想把他的真心在他那不能懂拉丁语的女 人而前表示出来。因此，诗的形式才成了以表白"爱 情”为主（注五二）。进一步说，便是诗人除了爱情以外， 对于其他的物?总是很难感到兴会的。
　　　为了这样，所以我觉得诗人比散文作者有更多 的自由。尤其是，有韵诗的作者恰都是俗语诗人，就 只根据这个事实，诗人便已经是有了更超越的自由 了。这种观察，可以说不但是有价值而且是很合理 的。再有，凡是经诗A许可的一切比喻或修辞上的装 饰也当然一样为俗语诗人所采纳。所以我们当然承 认：诗人将无生物作为有感觉和有理性而使之说话， 或使之互相议论，并且不仅是对现实的东西是如此， 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也使它同样的去做（这就是说，不 存在的东西也使它说话，或未常常偶然存在的东西 也当它为本体一样或当为人类一样），这些，也不得 说是俗语诗人所应当接受的。我敢说这都不是轻率 的想法，其充分的根据，且待将来有可能时再用散文 来说明好了。
　　现在再说一些关于比上的话。诗人如我所说 的那样写诗，我们只要一看维琪尔（注五三）便可明白。 在“埃讷伊特”（注五四）第一卷中，憎恶脱罗亚人的女 神姣奴对着风神野喝喇嘶曾有：“野喝喇嘶乎，如君 者?…”云云（注五五），并EL风神还答着说："女王乎， 尊意所望为何，乃属君之贵公；至余能勉力于君前 者，祇有惟命是从。"（注五六）还有在“埃讷伊特”第三 卷中，同一诗人使无生物向生物说话，卽："大胆的达 尔达纳斯之子辈乎……"云云（注五七）。卢肯（注五八）又 使生物向无生物说话，那便是："罗马乎，汝对汝市民 之武器辜负之处典多。”（注五九）依贺拉斯（注六Q）所 说，人向自己的良知说话，就和向别个人说话一般。 其实这也并不止贺拉斯作如是想，他不过是在追随 着伟大的荷马而说的。在他的"诗法"（注六－）中，我们 便可以发现有：“牟焜乎，其语我??…”云云（注六二）, 便是证据。奥维德（注六三）在他的“爱药”（注六四）一书 的开端更使"爱情”像入一样说话，所说的是：彼言 将使余战，且视余备战。'（注六五）
　　这些实例，想来总可以使那些对于本书某节有 怀疑的人一旦豁然了。不过，在这儿为了防止多事者 的无聊理解起见岸卩不能不再加两句话。古诗人所以 要那样表现，绝不是毫无理由的。同样，今日诗人所 以如此，也并非毫无理由而徒然摹仿古人。若是自己 一而用比喻的装饰写诗，一面又不能对质问记者说明 所以然，那就未免是诗人的耻辱了。但是像这类蠢诗 人，我和我最知己的朋友（注六六）却就认得有好几位。

二六
　　现在话又回到本文上来，上面所说的我那位淑 女，她是真能够引动世人，当她在街上走过，竟有许 多人跑上前去看她。这种情形，使我感到了无上得快 乐。但是她一走近谁，谁的心中就即刻充满了恭敬， 几至不敢举目和囘礼。有这种经验的人一定不少，他 们都可以为我向不相信这话的人作证。还有，她走起 路来，整个的姿态都在表示着谦逊，对她所见所闻却 毫不露一点自得。她走过时，便有一些人说道：这不 是凡间的妇人，这是天上最美丽的一位天使。'另有 一些人说道：“这真是尤物，创造这个的造化主眞应
该赞颂！”其实她的丰神是有说不尽的温柔，有说不 尽的高雅，使得看见她的人都会起一种庄严而愉快 的情感，过后却又讲不出来。同时，不管是谁，只要看 她一眼，首先便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发一声由衷的 惊叹。不用解释，像这类事情以及其他更奇妙的种种 现象，都是她那异于常人的力量引起来的。
想着她这种奇迹，我便愿意再做事来赞美她。我 决计要把她那种绝妙而拔群的力量描写出来，不但 使那些实际见过她的人得以从新记起她，并且还使 所有其他的人也借我力之所及的文字得到一点她的 印象。于是我便做了下面一首短诗：
当我的淑女走在了众人中间，
她行礼时有无限的高贵，无限的庄严，
 接受她敬礼的人们，都不敢抬起两眼，
 想要向她寒暄，却变得是口噤，哑然。
　她的全身都表示着温存，谦逊，
　在称赞她的声中缓缓地轻步着微尘，
 她好像本来是住在天上的一位仙女 降落在凡间，为要把奇迹献给人们。
　她把快乐的柔情向着凝视她的人们洒遍，
 她溶溶的秋波直注入了人们枯槁的心田。
谁若没有尝过她那种慰安，温暖，
谁就想要意会 也是困难，
　只要你能细领略她那两鬓间的年轻红晕，
 你便会觉得那儿像闪着个幻影，正是“爱情”； 
那幻影，还像给你下着命令，
它说：“快吐出呀， 你吃惊的叫声！??…”

　　这首短诗完全是前面所叙述的事情的重演，着 去已经狠够明白，在这儿我再不加什么分析了。
二七
　　我的淑女眞能使人人都霑着她的恩惠，她不止 使自己本身获得了荣誉，而且还使许多和她有关系的 女伴也部得了荣誉。我一知道了这种情形，便很想向 那般对于这层还茫然的人做些说明。于是我准备吟 一首诗来表示这个意思。结果吟出了下面的一首短 诗，内容是叙述贝徳丽采的徳行在如何普及于另外 的仕女：
　　谁能从仕女们的巻光中寻出她的倩影，
　　不待说谁便算是有无限的幸运，福分；
　　可是能伴着她的女伴，那般小姐，夫人，
　　更是应当，应当眞正地感谢天恩。
因为她那天姿国色中带着有寛大，高尙， 使接近她的女伴不会生嫉妒的心肠， 菲且她还能使她们随着她前往，向上， 使她们信仰，热爱，更能风范大方。
她走到处人人都变成了无啧无怨， 但她不仅仅使本身能够娴雅，缠绵， 还使她的同伴也一样显出美德谦谦。
她的行动无处不表示着高贵丰度， 谁不能把她的容貌在记忆中保留， 谁便不能，不能享受一点爱情的温柔?
这首短诗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说那位淑女 在人群中显露出了可敬的姿态；第二部分是说她的
同伴是如何的感谢；第三部分是说她把德有施及于 别人的事迹。从“可是能伴着她的女伴……'起，算是 第二部分；从“因为她那天姿国色……”起，算是第三 部分。但是这个第三部分却又可分为三小段：第一， 我说她对于仕女们的成化，就是说，对于同性间的 感化；第二，我说她的德行先感化了仕女们，又再间 接成化了别人；第三，我说她般不只成化妇人，所有 的人都会受她的影响，同时，还不限于她露面的时 候，就是在人的记忆中也有不小的力量。这第二小段 是从“她走到处……”起头，第三小段是从'他的行动 ……”起硕.
二八
　　　此后，有一天我在想着前面两首短诗所表扬的 她的事迹，觉得还有一点我郄简直没有描写。那便 是：在那个特别的时候，她证接对于我的感化。我自 己在恨我写得太不充分，决计想再做一首诗来表现 我曾怎样在为她的力量所左右，乃至她成化我的是 怎样的一种美德。因为短诗体裁太过简单，不能使我 畅所欲言，所以便开始写一首歌辞。开头是这样：
爱情"已经把我网罗了很久很久， 使我习惯了在他权力之下低头， 起初我总觉得是有些胆战， 但是现在，温柔却塡满胸间。
　　当他在鼓起了我的勇气，
　　我的精魄便会消失，逃逸；
即刻我的心灵就变成脆弱，散乱， 我会为甜蜜所苦，面色苍白难堪。 压迫在我身上的都是“爱情”的重量， 我的声音便由叹息转为哀诉凄凉： 为要得我淑女的垂靑，我祈求频频，
那垂靑，会有更多的安乐向我降临。
她的眼光在我身上会如此的像阳光照遍，
那种温和的神力，真不知道应该怎样言传……
二九
　嗟此往昔人士济济之古城兮今朝乃独坐凄然， 何往昔列国之皇后兮乃竟如寡妇之形只影单！"
　　　　（注六七）
　　我远正在为我的歌词布局，刚写了上面的一 节，而正义之神便已将我的最高贵的人物召往神后 玛利亚的旗下畀给她以荣跃。这个马利亚的尊名，就 正是这位清净的贝德丽采曾经常常在虔敬中呼唤着 的。在这儿，叙述她仙逝的事也许最为适当，然而我 却不这样做，我有三种理由：第一，无论谁如果对于 我这本小书的开端加以审察，那他便会明白叙述这 同事的不应当是我；第二，就假定为陈说上的便利而 有叙述之必要，可是我的笔却不容许我能够适当地 表现出来；第三，纵使第一第二都不成问题，然而我 总觉得还是不该我来叙述，因为那将会成为我对自 己的称赞（不消说这是再该骂也没有的了）。所以，我 以为这项工作还是让给我以外得别个。
　　不过，有一件事在这儿是应该提起：那便是， 我以前曾经屡次说过的“九''的这个数字。这个，决不 是没有道理的。原因是，这个数字在和她仙逝有着不 少的关系。现在就为了这层，我要多少来费几句话。 我且来先说这个数字关系于她的仙逝的种种，其次 再说这个数字和她结了不解缘的道理。
三十
　　若照意大利（注六八）的历法来计算，她尊贵的芳
魂离去我们时正是那月的第九日第一时。若照叙里 亚的历法来计算，她芳魂离去时又是那年的第九月= 因为叙里亚的正月，卽所谓“贴斯敏”（注六九），恰当我 国的十月。再照我国的历法来计算，则在"主”的纪元 的年代以内，她的去世，正是她出世的十三世纪中整 敷完成了九次的一年。（注七。）
　　　“九”数和她有如此密切关系的道理大概是这 样：依杜赖米（注七一）所说，“九”是转动的诸天的数目 （注七二）。基督教的真理也正相同。再依占星学者一般 的意见，这九重天都在给下界一种吸引的动力。所 以，''九"数能和她冇不解缘者，就是因为当她的诞 生，九重天在安全的相互关系之下表示将其力大于 下界。这是可举出的第一个道理。然而更狭义的，依 着绝对的眞理想来，这个数目却又是表现她自己。这 不消说是一种比喻。我的理解是："三”爲“九”之根， 不加入其他的数目，其自称便为"九"。因为“三''的三 
倍爲“九”，是很明白的事体。所以，“三”便是“九”的 因子。照这样类推下来，圣父，圣子，圣灵，这三体为 “一”的三体，也就是诸奇迹的大因子。这就说明了她 所以要伴随着“丸”数的目的，是为使世人明白她的 是“九''数。这便是说，她的是一个以”三位一体”为根 的奇迹。此外，也许有人对这个眞理会想得更加细 密，会发现更加精微地道理出来，不过，据我所能想 到的郄只是这样。这在我总算是再满意也没有的了。
　　　自从最优美的淑女去世以后，都市也就变得凋 零不堪，它所有的光辉也好像是一朝都消失净尽。依 然独留在寂寞的城中在流泪啜泣的我，便把这种情 景写成文字传达于世间主要的人们。在那篇文字的 开头，我首先便引用了先知耶利米所说的话，那便 是：“嗟此往昔人士济济之古城兮今朝乃独坐凄然… 
…”云云。我因为在上面叙述她仙逝之前曾经揭出了 这个句子，怕有人要觉得奇怪，所以特别把这事记 出。不过我要请读者原谅，我所说的那篇文字，我却 不能抄在近儿，原因是，本书是在用的俗语，而那篇 文字却是用拉丁语写的。并且本书我要呈献给我最 知己的朋友（注七三），而他，却在希望我能一贯地用俗 语来完成我的工作。
　　因为长时期的啜泣，我的双眼遂疲惫不堪，竟致 失掉了一项轻减我痛苦的功用。于是我便想用一些 凄婉的言语来代替眼泪，以泄我心头的烦忧。我决定 做一首歌辞，要和泪来吟出我为她所受的一切，就是 说我从无限的伤感到我灵魂破灭的情状。我把我开 始吟的一句“我心头的苦恼……”作了我歌词的起头。
　　读者读完我这首歌辞，必定会觉得它留下的情 调也就恰如凄楚的寡妇一样。现在，在准备把它写出 以前，我要来先做一番分析。并且，以下我都要按照 这种方法去做。
这首可怜的歌词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 序词，第二部分是说她，第三部分是向歌词本身含愁 地叮嚓。从“她是囘到了天上……”起，算是第二部 分；从我凄切的歌词啲……'起，算是第三部分°第 一部分又可分为三小段：第一是说我所以要叙述的 原因，第二是说我想对谁叙述，第三是说我想叙述的 是谁。这第二小段是从“你们这些贤惠的女士，我永 远牢记……”起头，第三小段是从'我便来向谁带哭 地报告……"起头。当到我一吟出“她是囘到了天上 ……”，我便是在开始说她，这一部分却也可分为二 小段：第一，我是在说她去世的理由；第二，从"她的 芳魂这样从她香艳的形体中……'起，我是在说世人 对她惜别的景况。这第二小段再可分而为三：第一是
说不为她哭的人，第二是说为她哭的人，第三是说我 自己的态度。这第二是从“只有善男信女……”起头， 第三是从"当我想念着……"起头。最后，当我吟出了 "我凄切的歌词哟几个字，便是我在向我的歌 辞本身说话，我是在教它去访怎样的仕女，并且要牺 去和她们同住。
我心头的苦恼涌到了我的双眼，
过分的悲伤竟干涸了我的泪泉。
现在我的双眼已经是完全无用， 我不知道怎様才鎭静我的苦衷。
我是渐渐地要和黄泉接近，
我是只有轻轻地哀诉，轻轻地呻吟。
你们这些贤惠的女士，我永远牢记心中， 你们，曾经和我谈过我淑女的美德花容。
那是快乐的时间，她还在世间存在，
　可是而今，我却只有寻人陈诉悲哀。 在你们女士之中，谁最有崇高的怀抱， 我便来向谁带哭地报告这重大噩耗： 她是已经匆匆地囘到了九重天上， 去下了“爱情”和我，在地上忍受凄凉。
　　　她是囘到了天上，如此的高远无垠，
　　　只有和平的天使，围绕着她的芳魂。
　她从此便和天使为缘，离开你们人间的女伴， 但她遗赠给下界的珍贵礼物，却会永远流传： 她遗赠的不是为寒热所侵的虚弱病症， 她遗赠的是以慈悲为怀的同的德行。
她的芳魂把她生前的谦逊带往霄汉，
就使得天国的气象也一旦因她焕然。
　　　她使得天主在为她惊叹不止，
　　　才急切地想召她去加以护持， 才要使她离开这低下的尘寰，凡境， 才要使她升到那苍穹的最高一层。
因为天主看见这人世是汚浊，混乱， 不愿使一位清净的仙子堕落年年。
她的芳魂这様从她香艳的形体中解放， 带着欢喜，荣耀，去寻她安栖得适当地方。 可是人间的光辉，便从此失掉，失掉， 凡是每个有心人都应该欷歔，嚎啕。
不为她感动的便是心肠如石的恶人， 便是完全没有以往，清深的慈善性灵。 因为智慧便是高尚无比的想念，
决不会到俗人们最卑下的胸间： 没有智慧便不能把她的音容追忆， 便不能为她伤悼，为她来由衷悲啼。 只有善男信女，才能把热泪挥迸，
　才能真为她哀毁，甚至昏迷失神。 她的种种德化和她生前的形状， 也只有善男信女，才能纪念不忘。
　当我在思念着使我断肠的她的风度， 我便忍不住悲叹频频，沉入深忧浓愁。 常常我幻想着我生命上的最后一段， 为了追踪美人，觉得却也有无尙香甜。 我是如此的忽然改变了活泼气象， 只有黯淡的颜色来点染我的脸庞。 在人前我一被这死别的相思所困， 像痉厚般的苦痛即刻便布满全身； 等到我觉得人们部在对我惊看， 我是慌乱难禁，只有来自怨自惭。 我逃到了僻静的所在，想避开人们的过问， 独自在飮泣，飮泣，呼唤看贝徳丽釆的芳名。
我呼唤着她并且说：“痛乎，痛乎，你竟一朝千古！” 我这样呼唤着时，才好像是轻松了我的胸头。
无限的情泪，呜咽，使我深深地得了心病， 到处都觉得自己是如苦无吿，苟活偷生. 谁只要能看出我行之间带来的种种失意， 谁便会对我来眞心同情，对我来疾首叹息。 我敢说自从我的淑女登上新的世界的行程， 我生命的酸苦，真个是没有言语来可以说明， 你们这些贤惠的女士，看我在如何烦恼， 本想要对你们尽情自陈，但却总是徒劳。 我只觉得我的生命已成了可怕的惨淡， 我在渐渐地向下坠落，好像要走入深渊。 人人都好像对着我死灰的容颜凝视不瞬， 都好像厌恶地说："走开龙，没有人和你相亲！" 不过，无论何时何地，她的眼光却总会留在我的
　　　　身畔，
我也是始终如一，到死也要祈求她对我来降恩， 垂怜。
　　我凄切的歌词啲，快去，快使你的哀调婉转！
　　快去寻，去寻我一向尊敬的仕女，贵妇，名媛！
　　往日你的姊妹们也管经为她们连翩弄奏，
　　也曾经赠送过她们许多高尙的欢喜，温柔。
　　可是你，你是从悲哀中产生出来的姑娘一个，
　　索性像个号泣者一样，快去睡到她们的心窝！
　　做了这首歌词以后，有一个人走来访我。这人在
和我的交情上算是我第二个知己，同时，又是我那高
贵的淑女的近亲。我们座谈了一下之后，他便请求我 代他写几行文字来追悼一位去世的女士。他的话雎 然隐约不明，好像说的是另外的一位也才死了不久 的人物，可是我却明白他说的就正是淸净的贝德丽 釆，绝不是别人的。于是我便承诺了他。
　　　后来我再四地思索，决计来写一首短诗。不过诗 中一面要流露我自己的哀博之情，一面却又须得顾 到我是在代我的朋友说话。诗终于是写成了，开首 是：''啊，你们，有高尚心情的善人……"
　　　这首短诗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在叫"爱 情''的仆人们来听我，第二部分是在歌自己的悲惨景 歹。第二部分是从我的叹声……'起头的。
　　　啊，你们，有高固心情的善人，
　　为了慈悲，请听我凄凉的叹声！
　　我的叹声，声声都从我的胸头奔迸，
　　要不然呀，我定会在沉哀中丧生！
　　我的双眼已经是疲惫过甚，
　　已经不许我做我要做的事情：
　　我再不能为我的淑女来痛哭尽性，
　　再不能用眼泪来使我仇恨减轻。
淑女是，到适合于她品位的世界中去安静， 你们会听见我的叹声在为她颔抖兢兢， 并且声声都在呼唤着，呼唤着她那非常可爱的 芳名。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好像是完全陷入绝境， 这生命对于我，已经成了个可厌的酷刑， 就是福泽呀，我也不会欣幸，也不会悦意来接 受，欢迎！
三四
　　写了这首短诗以后，自己审查了一下，觉得这诗 要是真作为我的那位朋友的口气时，似乎还欠充分。 这就是说，这诗若是作为那位淑女的家人的献诗，那 便太过浅薄了。为了这层，所以在要把这首诗交给那 位朋友以前，我又做了一首只有两节的歌词。其中第 一节完全是代那位朋友吟咏，第二节便是产透露着 我自己的声音。粗心的读者来读这首歌辞，会以为两 节只是一个人在说话，不过，能够精密玩味的读者却 是一看便可以明白是两个人的口气的。因为，后一节 在叫着“我的淑女”，而前一节却完全没有，这是很显 着的事体。我把这首歌辞和前面的短诗一同交给了 我那位朋友，并且向他说是我都是为他写的。
　　这首歌辞（注七四）从“常常我总在……”起头，可 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的第一节，算是淑女的近亲 的我的朋友在做的吊辞；第二部分的第二节，从"我 总是这样向'死'……'起，算是我自己的哀调。这诗好 像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吐着悲叹，其中一个好像是 兄长，一个则好像是仆人。
　常常我总在这样的忧愁，惆怅：
　从此再不能见她动人的鬓庞。
　这惆怅竟使我陷入了难拔的苦恨， 这苦恨，又好像有无数来捣我胸襟。
　我说：“魂啲，我们还木和酷刑的人间离散， 只有暂且忍耐着屈膝于一切懊恼之前！ 这定运使我心身鎭日都被恐怖骚扰， 魂啲，魂咐，你千切莫要，莫要离我远逃！" 但是我却巳把人世如死的滋味尝尽，尝尽， 我在羡慕着，羡慕着那般真正已死的人群？ 就好像世人在为他们的甜梦呼唤，
我呼唤着“死”道："死啲，快来和我同眠！"
我总是这样向“死”呼唤声声，
悲叹在和着哽咽，没有中停。
我敢说自从“死”佃出他可怕的手腕， 加在了我的淑女可怜的玉胸之间， 我使忘记了它的可恨，可咒，
总在希望着它能把我收留。
我知道我的淑女所有的优雅，美丽， 在离开我们后变成了夺人的神辉。 她的神辉竟使天上也增加了荣耀，
“爱情”的光火也使天使们心神动摇。 天使们超尘的明智也竟失了安静， 对这绝世的美人，也只有发怔，吃惊……
三五
　　我的淑女做了永生的人正满一年的一天，我独 自－一个坐在一处地方一面思念着她，一面在画板上 画着天使”注七五）正在这个时候，我偶一回头，却见 许多人围着我在看我画画。他们卽刻便和我寒暄，说 他们在我不曾觉得的时候已经来了有许久了。我呢， ?一看见他们便立了起来向他们行礼，并且说道："适 才正有另外一人和我同在……"（注七六）以后他们走 了，我便仍旧画我的天使。可是我手在画画，心中却 在想为她的周年做一首诗，同时想献给那几位刚才 到过我身旁的人们。这样，我便做了一首短诗。
　　诗是用“我的淑女来把我的囘忆唤醒”做了第一 行，但是开头却有两种。
　　第一种开头的，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说我 的淑女在浮上了我的记忆；第二部分是说“爱情'‘因
此对于我的动作；第三部分是说”爱情”的力晕。从 “'爱情’已在我碎弱的心」起，算是第二部分； 从”我的叹息，是如此地在我的胸头……”起，算是第 三部分。但是这个最后一部分却又可分为二小段：第 一小段是说我的叹息在带着哭声迸出；第二小段是 从“我的叹息，用着哀调……”起头，所说的是叹息喊 出得语言，意思和第一小段不同。
第二种开头的，也可以同样地分出三部分，只是 在第一部分中我指出她在我心中出现的时刻，这在 第一种开头的里面却是没有的。
我的淑女来把我的回忆唤醒，
我知道在圣母所居的救世的天庭，（注七七）
天主为她生前善良的功德欣幸，
才使她成为我们顶上的一位神明。
　爱情”已在我碎弱的心中恼坏， 可是我的囘忆却又使他振作转来， 他向我的''叹息”说：“快快迸向胸外！” 于是，我便声声吐出了积蕴的悲哀。
　我的叹息，是如此地从我的胸头震颔， 带来的哀调，常使我的双眼作酸， 当做我，涌出了苦楚的泪泉。
　我的叹息，用着哀调喊出我无限愁恨， 说道:“自从你长去后，睿智的美人， 到今天呀，已满了一年光阴！”
第二种开头j
　我的淑女来把我的囘忆唤醒， 她使得我心中的“爱情”在动了悲声。
　　这时刻，她的德化在引导着你们，
　　要你们到我身旁来看我纪念芳魂。
三六
　　过了些时候，一天，我坐在一个地方，冷淸淸地 在囘想着往事。我是完全被哀愁的思念所压倒，我的 颜色改变到人家一见便会要惊讶。我已自觉得了这 个，便忙拍起头来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人在注意着 我。于是就有一个很美的年轻女郎的姿态闯入了我 的眼睑：那个女郎是从一个小窗口非当同情地在向 我眺望，那神情真是再怜悯也没有的了。正像世上不 幸的人，一见别人同情自己，卽刻便要伤心流泪，我 狠快地就觉得我的两眼是蒙上了一层泪潮。为了不 愿意把自己悲惨的情状曝露出来，我便站起来走到 那女郎所看不见的地方去。我自己向我自己说道： “要是这样一位慈悲的女郎没有高尚的爱情，那将是 不可能的事”。接着我就想做一首短诗，想在吟咏中 说出我要说的一切，并且献给她。
　　这首短诗是明了得狠，用不着我来多做分析了。
　当你在注意我的习惯，表情， 我的心正被痛苦捉得紧紧， 我的眼光走上了你的容鬓， 看见你向我投着无穷怜悯。
　我看出了你是在忧愁，烦闷， 确是为我不幸的生命伤神， 这卽刻便使得我不敢仰瞬， 使得我蹙竦不安，震颤难禁。
　　我在你的眼前来把我自己藏隐，
　　但是这样一个和你相见的情形，
　　只赢得泪潮尽管到我心头来浸。
　　　　　<
　　随后我自己才向着我自己说明：
　　这都是爱情故意要我这样前进，
　　要我把眼泪，献给这年轻的可人……"
三七
　　以后，每次我一和那位女郎相遇，我便看见她脸 上在充满着同情，并且恰象是为了''爱情''的缘故一 样，她的颜色也变得苍白可怜。这常常使我想起我的 高贵的淑女，因为，我的淑女在无论何时颜色都是这 样的苍白的。这样，每当我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时候， 或是我没有方法制止我的苦痛的时候，不知道有多 少次，我便去看那位女郎。我也得我一看见了她，我 的眼泪才能够流了出来。这种，情堪使我又起了一个 念头，想做成一首诗来赠她。于是我便做了一首以 "从来没有一个女郎……"开头的短诗。
这诗也毫不着分析，它的内容就正是上边所说 的话。
从来没有一个女郎正当少年，
使她自己青春新鲜的鬓边
为不幸的人露出是愁无限，
染上“爱情”的颜色，苍白可怜。
可是你，却因为看见我的颓丧，
同情，苦痛，才晕了你的脸庞。
这真好像是心心相印一样，
我又在来为你的多情断肠。
　　我不能禁止我几乎无力的两眼
　　向着你来不断地眺望，今天，明天。
因为我在需要着如潮的热泪，好来鎭静我的心 烦。
　　因为我只要来向着你一度眺望，
　　我的眼中卽刻便涨满热泪汪汪。
不过，当我变得像个泪人时，却又忙避开你的眼 光……
三八
　　就这样常当和她对看，竟至成了习惯，自己的眼 睛好像一不去接触她的姿容时便会失掉快感。这使 得我有好几次心中觉得难过，并且自己恨自己是个 没有操守的人。时时我又在骂着我眼睛的轻薄，并且 心中还这样向他们说道：''你们不是曾经用你们苦痛 的状态摧过世人的眼泪的吗？然而你们却竟因为看 见了一个女郎而忘记了这些事实。那个女郎对你们 垂顾的原因实际还不是为了你们在哀悼那位高贵的 淑女的吗？然而你们却也竟忘记了这个。好罢，你们 做得出就尽管做罢，你们这应当受罚的眼睛！我诅咒 你们，会叫你们到死也不干你们的眼泪！"我向眼睛 说完了这些，我自己也禁不住发出了最懊恼的长叹。 我觉得像自己所经验的这种心的斗争，除了受过苦 的人而外，一般人是很少明白的。为了要把这种情形 传达给世人，我于是便做了一首短诗，把我所有恐怖 的心境都写了进去。这首短诗便是用“眼啲，眼啲… ???”做了开头的一首。
这首短诗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心中 的语言，算是我在向我的眼睛说话；第二部分是最后
的“这便是我的心……”一行，是我为要使人明白，表 出以上语言的出处。不消说还是可以再细分出一些 部分的，不过因为上边的叙述已经很够了然，再多分 析时却怕反而成了无益的事体。
　眼哟，眼哟，在过去很长的时辰， 你们曾经把酸泪洒迸，洒迸， 曾经激起了一般同情的人们， 使人家都来陪着你们哽咽不停。
　但是现在，我若是任你们薄幸， 不把已往的悲痛重来唤醒， 不把你们哭过的人追念频频， 你们会早把那段旧事，遗忘干净。
　　你们的无常，使得我感着无穷的恼恨，
　　我是天天备管在这样战战兢兢，
　　总怕，总怕有个女郎来向你们送情。
　　至少，你们得保持那长逝的人的遗影，
　　一直到，一直到你们失掉了光明……
　　——－这便是我的心，向你们吐出的哀声。
三丸
　　那位女郎就尽管眷顾若我，使得我简直好像全 身心都起了变化。我屡次一想到了她，就觉得好像想 到了一个能令我得到非常快感的人物。我是在这样 想到：这位女郎，她是年轻而美貌，淑慧而贤明。她 的出现，大概是服从了 '爱情'的意志，为使我这劳苦 的生命得些安息的罢？"于是，我便更加不断地思慕 了起来。结果是自己的心里同意了这个推理。不过， 虽是得了心的同意，而我的思念，似乎还为理性所 动，常常促我反省。我又自语着说："这样驱逐了其他 的意见，要以这下流的想法来安慰自己，到的算是个 什么愿望呢？'但是接着我的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反 诘道：“爲了 '爱情'你才尝受了如许说不清的艰难！ 为什什么你还不肯从苦痛中逃出来呢？你是看得很明 白的，因为有'爱情'的引导，你才从那位向你表示怜 悯的女郎的眼中接受生命的呀！"
　　　以后我是经了很久的自我交战，遂又想把这种 状态写成诗歌。因为这场交战的结果，是爱慕她的 念头获得了胜利，所以所写的诗歌也便是在向她说话。 我做了一首短诗，开头第一行是：“在说看你的时候 的优美想思''。我把说看她的时候的思想特别名之为 "优美"，是为表明我在说着一位优美的人，而我思想 的本身却往往是不纯洁的。（注七八）
　　　在这首短诗里面，我的思想是在分裂成了两种， 
也就是我自己在分裂成了两个部分。第一斯谓“心”： 卽是欲念；第二，所谓“魂灵”，卽是理性。我所叙述 的，便是这两部分在对话的情形。把欲念叫作'心”, 把理性叫作"灵魂这种称呼是很适当的。我想，这 对于我所希望的那般能来理解的人总该是狠明白的 罢？这是真的，前一首短诗是“心”在向"眼”说话，这 一首却完全是相反的内容了。不过虽是如此，我却还 是把“心”看成欲念：这就是说，尽管我对于这位女郎 欲的方面还是淡薄，但是却总不能不说是欲念。这种 反省，便是说明我虽然在想看这位女郎，然而实际却 还是很强烈地追念着我的高贵的淑女的。我敢说，这 中间并没有矛盾。
　　　这首短诗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在向 那位女郎说我的愿望如何倾向于她；第二部分是我 在说理性的“心”如何和欲念的灵魂'对话；第三部 分是我在说“心”如何回答。从我的灵魂向着我的心
　　　起，算是第二部分；从“我的心答道??…”起，算 是第三部分。
　　在说着你的时候的优美思想，
　　到我的心中来，来纷扰常常，
　　它传来了"爱'的使命，是温存异样，
　　要我的心来承诺，来承诺驰的主张。
　　我的云魂向着我的心头来问：
　　“这到的算是一个什么精灵，
　　强悍地把所有的思念一概驱净，
　　郄在用着这样的希望来安慰我们？"
　　我的心答道："魂哟，你不要惆怅，
　这是新的精灵，来自'爱'的身上， 特来把万般柔情的意志向我宣扬??…"
　　我的心更说道："所有活力，生命，
　　都从慈悲的人儿眼光中产生，
　　那眼光，能使我们惨痛的视线震惊……"
四十
　　但是，有一天，约在第九时的光景，我眼前忽又 起了一个幻觉。这即刻便惩罚了我那理性的仇敌。我 在这个幻觉中看见了我的高贵的贝德丽采：她依成 和第一次和我相遇时一样，在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衣 裳，姿容显着年轻而娇嫩。于是，我便由思念她而归 于冥想，追忆是踏过了日月的顺序，迥溯到已往 去。我会想到了和她有关的种种，我的，话便变成了理 性地信任者，对于过去几日间自身的委于欲念，遂深 深地开始后悔。
　　于是那罪恶的欲念便离开了我，我的思想全部 都囘到高贵的贝德丽采的身上。的确，我的心中在起 了惭愧，重新再来思念着她，就是始于此日此时。这 种情形，屡屡是在我的叹息中流露了出来。在我那些 叹息中，总是在杂着那最高贵的名字和说她去世的 原委的声音。并且不止一次，因为一个思索带来的剧 烈的苦闷，我竟会将我正在起的念头以及我自己所 在的场所都给忘记。
　　叹息又开始渐渐地强烈，那以前减退了几分的 糖泣，也随着增加了次数。于是我的眼睛，就好像仅 仅是为了流泪而生的。终于，这种不断地流泪，使我 的眼睛周围变成血一般的红色，简直和那般遭了大 难的人的眼睛一样。从此，我这对眼睛，便再没有力 量去看那向他们送情的美丽的脸庞。这个，对于眼睛 的轻薄，眞算是给了相当的报酬了。为要证明我是完 全放弃了那挑逗的念头和意外的诱惑，同时为要打 破前面所揭的诗中所暗示的一切疑窦，我遂决意做 一首诗来自白。这样，我便写了“呜呼哀哉，从我心头 的沉思……”的一首短诗。
　　　我所以要说“呜呼哀哉”，是因为表示对我眼睛 过去所犯的过失的一种羞辱。这首短诗的内容是很 明白的，所以我也不来分析。
　呜呼哀哉，从我，引头的沉思，仇恨的泉源， 迸出了，迸出了我这声声不断的悲叹， 使我的两眼渐渐把它们的活力耗完，
　　再不能去窥探那年轻人儿的美丽容颜
　于是我这两眼就好像是专为啼哭而生， 就好像是专为给人们表示不幸，伤情。
　　因为天天总是这样不停地泪潮滚滚，
　　爱情”才给装上了颜色，纪念它们的牺牲。
　　我的沉思和我的悲叹是如此可怜，
　　在扰乱着灵魂中爱情''的睡眠；
　　“爱情”是，已被騒害得，骚害得苦闷不堪。
　　我的悲痛之中好像在竖着个碑铭，
　　在刻着我的淑女的可爱芳名，
　　还有许多文字，在述着她死时的言行……
四 	
　　经过了这次苦恼以后，一天（这时候，人们正要 去瞻仰圣像，瞻仰我的淑女常看见的主耶稣所留给 我们的那幅动人的肖影。）（注匕九），几个巡礼的人出 现在这城市中心的街上。在这个我的淑女出生后一 直住到死的城市之中，那几个巡礼的人竟像另有所 思的在街上走过。我看着他们，不禁自言自语地说 道："他们伯是从远处来的，所以样子才像是没有听 见过她的消息，才像是完全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他 们所想看的是与她毫不相似的事，反而是我们所不 知道的离得很远的朋友们能。'我又这样想着：“假如 他们是来自近处，通过这充满哀愁的城市，必定不能 一点也不心乱。"接着我再对我自己说："我若能和他 们说几句话，一定会使他们在离开这个城市以前先啼 哭一场。因为，从我口中传出的故事，无论基幺人听 了，归会流眼泪的。”
　　　最后，当那几个巡礼的人都走了过去，我遂想写 一首诗来表现我心中所说的种种。为了要特别的动 人，我遂又准备在诗中假设为会经和他们叙谈。于是 我便做了一首"巡礼的人们……"的短诗。
　　　我所说的'巡礼的人们"，是用的一般的意义。本 来巡礼''的意义是有一般的和特殊的两齐重：一般的 就是无论谁只要离开故乡便算是巡礼的人；特殊的 却是只限于去朝圣雅各（注八O）的教堂的。所以有这 个特殊的意义的原因，是因为大家在习惯上曾给那 些参拜神社的行脚人起了三种名称：第一，越海而东， 从那儿拿囘棕榈的叶子的，便叫作“棕榈人”（注八一）； 第二，就是说过得去朝加里嘉的教堂的，便叫作 巡礼人"，这因为圣雅各的葬身处在其他使徒的中 间算是离开鄕土最速的一个。第三，往罗马去的，便 叫作“罗马人”（注八二）。我所说的“巡礼的人们”，就是 指的要到罗马去的人。
　　这首短诗本身也非常明了，所以也用不着分析。
　　巡礼的人们，你们是在沉默着前往，
　　像被异国的食物牵着衷肠；
　　照你们这种深思的模样，
　　想定是来自那，那遥远的地方。
　因为你们踏过这凄凉城市的街路， 却总不见眼中有酸泪倾流； 好像是这儿所有的哀愁， 就完全没有到你们谁的心头。
　我这充满着叹息的心中在这样想到： 若是你们肯稍作停留，听我把伤心事来报告， 你们在离开这个城市以前定会泪潮滔滔。
　　　这城市，这城市是失了她的贝德丽采；
　在这儿关于她的陈述，会表明她那徳行，人才， 会来引起，来引起所有听者的无限悲哀。
　　过后不久，有两位高尙的女士遣人来到我的住 处，要求我送一首我的诗给她们看。为了尊重她们的 雅意，我便决意照她们所要求的来做。同时，为要使 她们特别高兴，我又来计划着写一首新诗，预备添送 给她们作我的赠礼。于是我便做了一首表明我的情 况的短诗。接着我就把这首短诗和一首旧作送给了 她们。
　　那首旧作，便是前面揭出的“啊，你们，有高尙心 It的善人……”的一首。我所做的新的短诗是以“我 心中的叹息	'起头的。
　　这首短诗有五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说我的思想 飞扬的所在，同时又指出那个所在具有的诸种力量 中的一种力量。第二部分是说它为什么登向天界以 及是凭借谁的力量而去的。第三部分是说它所看见 的是那位光荣的圣女，并且因为它到天界完全是精 神的遨匣，又正和人间那般离开故乡的巡礼者—漾， 所以便把它叫作'嘲天的游魂”。第四部分是说她那 种神性，我自己是不能觉得，而我的心灵郄已经知道 了。这就是说，我的思想高翔到了我贫弱的理智所不 能许可的程度以推究她的来历。因为'哲学家"（注凡 三）曾在“玄学''第二卷中说过：我们的理智对于我 们淸净的灵魂就等于我们的肉眼在向着太阳一样。 第五部分是说我不能够看见我的思想导我去得所所 在，就是说，我不能够看见她的圣迹，仅仅，因为我的 思想中在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我才懂得那是关于 她的思想。在这第五部分的最后一行，我叫着“女士 们啲……”，这是表明我在向女士们说话。从"这叹 息算是新的叡智……'起，算是第二部分；从''爱情' 命令它??…"起，算是第三部分；从“可是当它来向我 的心头……”起，算是第四部分；从“不过它说的是我 的淑女……'起，算是第五部分。本来为更明白起见， 还可以再多分几部分的，但是照这种方法已经很可
以了然，所以再不必更加详细地来分析了。
　　我心中的叹息忽然飞跃向上，
　直达到那眼界以外的宽广无垠的远方。（注八四） 这叹息算是新的睿智，由"爱情'‘用眼泪培养， 又由“爱情”这样送它到最高处翱翔。
　　“爱情”命令牺停止在一个所在，
　它看见了一位圣女，被重重的光荣包围。 那圣女，她照耀着四方的那种神仙的光彩， 使得我朝天的游魂急忙注视，礼拜。
　　可是当它来向我的心头报告着它带给我的新
　　　　闻，
　　我却总是听不清它那暧昧的声音。
　　要了解它精妙的言语，那几乎不是我的聪明。
不过它说的是我的淑女，那天地间最高贵的一 个，
它把贝德丽采的芳名呼吁得很多：
只有这个，女士们啲，我郄是，是一点也没听 错……
四三
　　写了这首短诗以后，我起了一个奇异的幻觉。在 那个幻觉里面，我看见了许多妙景c于是，我便决意 对于我的清净的淑女再不说什么，要一直等到我能 够用更好的方法去说她的时候再说。为要达到这个 目的，我是在尽我能做到的来努力。这个，就是她也 会知道得很清楚的。所以，若是万物之主肯赐我多活 几年，我愿意用从来对于一切女性都不曾用过的话
去说她。（注八五）并且在我尽了人事以后，我的灵魂要 是能去拜见我的淑女的荣光，就是说，能去拜见那位 在显耀地对着“永远被祝福”（注八六）的上帝尊容的贝 德丽采的荣光，那便是大慈大悲的大神所赏给我的 籍尙恩惠了.
注 释
［注一］"新生开始"原文为拉丁文"Incipit Vita Nova”。
【注二】“光的天空”卽指太阳。
I注三贝德置采（Beatrice）字义爲“祝福”。据卜伽丘（Boccaccio) 所记：但丁与贝德丽釆最初之会面系在一二七四年春节时 人伴其父过渡第那利（Folco Portinari）家中之时。波第那 利卽贝德丽釆之父，为佛劳伦市之名门。
［注四］据但丁“宴会”(“Convito”）中所言：星空每百年从西向东作 一度运行。故所云贝德丽釆之年龄为星空一度的十二分之 一者，卽八岁零四个月之谓。
【注五】 原文拉丁文："Ecce Deus fortior me qui veniens domi- nabitur mihi."
【注六］指脑而言。
I注七J 原文拉丁文：**Apparuit j&m beatitudo veHr&”
r注八】指声而言。
【注九】 原文拉丁文："Heu, miser, quia frequenter impeditus ero deinceps.**
注卜J见"伊里亚特”XXIV. 258。
［注t -］ “永世”原文为"Gr&nde secolo”，直译为大世纪％但此 语已经多数但丁学者所接棒，俱以为有彼世'’或永远的 世界'之意。故此处迳译为“永世”。
【注十二］原文拉丁文：-Ego dominus tuua.**
［注十三］原文拉丁文："Vide Cor mum?
【注卜四】 北电怛丁德摹仿卡白丝丹（Guillaume de Cabestiiug)
　之故事。参吞戴兹（Diez）听着行小诗人之生活与作品 (“Leben und werke der Troubadours5*) P. 71o 按卡白丝丹为中世纪之行吟诗人，与领主之妻名特阀 开蕾（Tricline Carbmnel）者相爱。后被领主所杀，取其心 以声特丽开蕾，该女迳受而食之，且谓：“此后将更不食其 他，因已享最上等之肉食。'后特丽开蕾终绝食而死。此故 事曾被卜伽丘写为小说。
【注十五】此处但丁所谓知己，系指诗人卡洼吭宙（Guido Cavalca-
　　　nti 1225—1300)o其答和之诗如下：
　　　　　我解粹你的所见，以为星尊贵的人士，
必能使至高?至乐，至善，都汇入情思，
只要你当自己生活在这茫茫的浮世，
能恳请统治这浮世的大神来护持。
那大神，他是在最安静的和平中出生，
他永远使正义伴着他慈慈的圣灵。
他是慢慢地走近那些正入梦的人们，
取出了他们的心脏，但却没有伤痕。
他就这样才去取出了你的心脏，
在恐怖中呈给你的美人，当作了干粮，
因为他，他知道你的相思，恰好像是在待死一标I
他虽然和你分离时是窖泪悲涕，
但是你的睡眠，却总是留着无限甜密？
梦与事实终是反对，瑞征哟，瑞征啲?你不必多疑！
当时答和但丁者尚有毕士多亚（Cino da Pistoia）与
马亚诺（Dante d" Maiano）二人。毕士多亚诗亦温厚，独马 亚诺则出以讽刺。兹特再将毕士多亚之和诗大意译出以资 参考，至马亚诺之和诗因近于文字jg戏，故略去。
毕士多亚之和诗
　　　　　情郞总是想要急切地去问，去问，
　　　　　去问美人的那类最罗见的眞心，
　　　　　因此，爱神便来给你显现了幻景，
　　　　　在幻景中给你再把那种意义来表明。
　　　　　爱神使你看见了你思念的姑娘，
　　　　　使你看见她把你的心当作食粮，
　　　　　使你看见她是沉沉地堕入睡雾，
并且使你看见她单着罗金，忘了悲伤……
　　　　　爱神木是为给人们不断地赠送着快乐.
　　　　　他走向你，爲地把你要问的事说个准殖，
　　　　　为的要你知道情郞的胸中原有着心儿两个。
　　　　　并且为的要你知道是他使懐春的心病，
　　　　　在你那位姑娘的温柔胸中渐渐地长成。
　　　　　他终于含泪而去，便因为是连他也若不肤情……
【注十六］的教会。
［注十七］如此苦心秘密一巳之殖爱，实为中世纪行玲诗人之遗风。 参看戴兹"行吟诗人之诗''(“Die Poesie der Trouhadiu- rs”) P. 129。
［注十八】“俸奉太岁”为“Serventese”之音译，此系一种诗髓，本 为宫廷诗人对其领主颂德成谏善之献诗，字义卽系由?Se- rvire”（服务）演出者。后此种诗体成为中世纪蒲罗万丝 (Provence）地方诗人所吟诗之风格。
　　，'诗信"原文为“Epistola”，本义爲“书翰”，但诗人多有 以诗入信而卽以此字称之者。但丁此处所言卽系如此，故 迳译爲“诗信”。
　　　　　按但丁此处所言之诗今已佚亡。
【注十九】“九”之敷字在本书中占重要地位，此为本书之特色。
　　　“九”数与贝德丽釆身世有关，本书第三十章卽有说明。
【注二。】“短诗”本为"Sonetto”之意译，卽英法丈中之“Sonnet”。
　该诗之特征为：前两节每节各四行，后两节每节各三行，全 诗共十四行。但此处之诗则为前两节每节各六行，后两节 每节各四行。此本另一诗体，燃但丁则亦帮之为“Sonetto”。
　在但丁诗中，称为“Sonett。”者只此两种，其他体裁再无此 称。
【注二 1］ 原文拉丁文："0 Vos 0mnes> Qui transitia per Viam, attendite et videte si est dolor sicut dolor meus." 按此见旧约'中“耶利米哀歌”第一覃第十二节。
【注二二】此处所谓“啜情'本身”卽指贝德丽釆。
［注二三】此节下二行可引申为：'?死"使年华与美貌俱归灭亡，但 不能灭亡德行。卽“死”无力支SE德行之意。
【注二四】此节下二行为注释家聚讼之点，多数：皆主张此系暗指民 德丽釆而言。此说当无大误：因死者女伴之中可同去天国 者自除贝德丽釆莫属。且第一诗已以'，爱情"之色相暗示贝 德丽釆，故此处仍以认为指贝德丽釆为宜。
［注二五】此诗本为前两节每节六行，后两节每节四行者。译文因
　　　音节上开系，故将前两节改为四节，每节三行。
［注二六此处所谓“前天”，系指首途之日而言。
I 注二七 原文拉丁文：Fili mi, tempus est ut praetermittantur simulacra nostra."
注二八］原文拉丁文：Eg。taaqaam centrum circuli, cui s mill modose habent circumferentiae partes: tu autem non sic.'? 此句曾经多数注释家之分解，怛终未见有可当意者。
　就大体言之：所谓“圆周”系指天地，意谓无论在天在地皆 与囊神"相近，SS但丁将来失去贝标丽釆之时则木然。如 此解释较为可通，田此方与以下“爱神”拒绝但丁之间有既 即此句为暗示贝德丽釆之精死，而下句则为不欲使但丁预 知此事，以示“天机不可泄漏”之意。
【注二九】"小曲"卽Ballad，之意评。因欲与原诗体例相合，故译 为七言歌体。形式排列亦如原诗：全篇分五节，第一节四行， 余四节各十行。
［ttHO］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A mdsunnner-nighfs dre- am"）中有句正可作此意之注轻，卽：
　　　　　?Things base and vile holding no quantity,
Love can transpose to form and dignity/
【注三—］原文拉丁文："Nomina sunt consequentia rerum " 此为拉丁古语，直译为：“名爲事之结果”。
【注三二】指“爱情”。
【注三三】“梦境”原文为“Amorosa err&nza”，直译爲“爱的傍德”。 值此实含有“迷惑”之意，法文译本中作“Une incertitude amoureu3e.甚当c此处因保全含蓄的风味，故译为"梦 境”。
【注三四］此虑系以“慈悲”拟人而呼之，譌为仇敌''者，大概因其 与己无缘，若仇人之永不接近之意。
　　“娘娘”原文为“Madonna”,;^系对圣母之称呼或对妇 人之尊称，但据F文解释，此字含有讽刺之意，故此处借用 中国旧有名称译爲“娘娘”。
【注三五】所谓“人史的末路”与下文誓友入之言同一意味，为羡示 握端绝望的悲哀。
　　此处所述出嫁的新妇，已经多数研究但丁者公认，卽 系贝德丽釆本身。据历史事实：贝徳丽釆为二十一岁出嫁， 归西蒙（Simoae de，Bardi），时当一二八六年。燃“新生” 中下载此事。此当系但丁不忍明言或故意隐讳无疑。此处 所言，显然即未透露此消息者。
【注三六］此段描写欲瞻仰贝徳丽釆之姿容而为痛苦所阻。所以极 力刻菱不纠看贝德丽釆此呻之姿容即为其大之遗慵札 盖 的暗示贝德丽釆此时为新妇之装束。
【注三七］“歌辞”卽“Cawone”之意译。
【注三八】按此系但丁口指。
［注三九】此诗格调高古，故用除髄译出。原文本分五节，每节十四 行。但第一节与最后一节实为序与尾音，故译文巡将中间 三节合为一节，形式亦与前后两节分为两种，以示区别。惟 全诗行数则悉存原形。
　　此诗所表思想为密宗（Mysticism）之极致，爲“神曲”之 最早胚胎。
【注四。】"诗圣"原文爲“Saggi。”，本训“圣者”，但此字但丁常用 以代"诗人"，此处卽属此义，故迳译为“诗圣”。
按此爆指诗人盖尼釆梨（Guido Guinicelli)o盖尼釆 梨为波罗纳（Bologna）人，死于一二七六年，思想卽本脱马 Thomas Aquinas）之神学，为但丁师导之一。此处所云 为恭尼釆梨“爱情在慧心中侑冰憩???? ?”(“A1 cor gentil ripara sempre Am)re ,?”）之歌词，兹瓣其开头第一节如｜
T：
　　　　　爱情在慧心中做着依憩，
　　　　　正如乌群在林凌中～灯。
　　　　　爱情不离慧心，慧心不离爱情，
　　　　　两者互为暦影，这是神的功能。
　　　　　这犹如光芒是来自太阳，
　　　　　没有太阳处便没有光芒。
　　　　　明慧是人间生命的净流，
　　　　　是爱情圣洁的唯一诲头。
　　　　　我们知道在那燃烧得烈火2中，
　　　　　总有着那作为中心的火焰薜熬。
【注四—J原文拉丁文，“hanim in excekis.”"和撒那'系祝领时
　　　之欢呼声。
注四二】“咙哗之雨”原文“Pi。诩a d maimi.%鸿峰”为往昔以 色列入过旷野时天降之食粮，典出“旧约”中“出埃反记''第 十六覃Q
［注四三】卽诗人卡洼吭笛。
【注四四】“春娘”原艾为“Prinwvera”（春）。此处原文本保谢Pin> avera”在当天意为Prima VerraM（先来），盖利用字音之巧 合以点明该女为贝德丽釆之前导c译文欲表现此义势不可 能，故迳从“春”之一字发挥，添改为：％是一年之魁，同横. 她今天做了一个前导丁
［注四五】"乔裁娜“原文为，?Giov&nna”，系従“Giovanni”演出者。 Giovanni%］］意大利文之约论（英John，法Jean德 Johann）。
【注释六】“新约“中”约翰福音”第一章E有一个人，是从上帝处差 来的，他名叫约翰。他是为要作见证而来，就是为光作见 证，叫众人因他而相信c他并不是^个光，只是要为光作见 证。那个光是真光，赎亮所有世上的人。'
［注四七】 原文拉丁文：Ego vox clamantis in deserto: parate viam Domini."
按此为约翰鲁粽大人祭司和利未人之言，见约轸福
　　　音第一覃。
【注四八】所谓省去之语，当系关于乔歴娜称号之解释，因只言其 仅为引导贝得丽采，对该女本身未免电有轻视之岚。
　　此处语气对于卡洼吭笛之恋乔薇娜似微露怀疑意。按 卡洼吭笛曾疎远乔薇娜，另与蒙叶达（Mandetta）结欢，此 事但丁此时固尙不知，但未始非对卡洼吭笛之性格已有所 预感。
【注四九］ 此处原文爲"Monna Vanna e monna Bice"o"Monna" 爲"Malonna"（夫人）之俗字，"Vanna”卽“Giovanna”（乔 薇娜）简第，“Bice”卽“Beatrice”（贝徳丽釆）简称，故特评 为"薇奶奶与贝奶奶
【注五0】 据但丁“俗语论，”(? De Vulgar! Eloqui。”）中所论列，对 于此国国语典士语以及他国国语与土语并未如区别，所区 别者只为俗语以及由文法学者所限定或文韦构成法中所 规定之语。所谓俗语，即不顾文法或草句法而纯由童年习 来之语。
［注五一】■奥克语"原文为“Oc。”，卽蒲罗万丝语。“胥语”原攵为
　　　“Si”，卽杜士主拿（Toscana）语。
L注五二1此处所言当系但丁当时之意见.因但丁二十七岁（着“新 生”之年，时间为－二九一至九二年）以后自己所作之事即 有不关于爱情者。
［注五三维琪尔（Virgil，拉丁原名Vergilius，意大利VirgiUoJ 罗马诗人，生组元前七0年，卒一九年。
注五四］“埃讷伊特”（“Aeneid”，拉丁文为“Aeneis”，意大利文作 “Eneida”）为维琪尔之史诗，所叙伦脱罗亚国后裔矣讷亚 漂流及建国之始末。实为继荷马，'伊里亚特"Z作，书凡十 二卷。
【注五五）原文－* Aeole, namq e tibi, etc?'
【注五六】 原文：*?Tuns, 0 regina, quid optes Explorare labor, mihi jussa Capessere fas est."
【注五七】 原文："Dtirdanidae duri, etc."
接脱罗蕊最初建国者其名为Dardanuso
【注五八］卢肯（Lucan，拉丁原名Lucanus，意大利Lucan。），纪元第 一世纪之罗马诗人，生三九年?死六五毎。
【注五九］原文："M Jtum, Roma, tamen debes civi ibis armis.” 【注六O ］贺拉斯（Horace，拉丁原名Horatius，意大利0razio），罗马
　　　　诗人，生纪元前六五年，卒八年。
【注六一】此处原文为“Poetria”，但所言者实为贺拉斯之“Ars Poetica”，译言“诗法”。
［：注六二】 原文："Die mihi, Musa, virum, etc."
　　　　　按此卽荷马莪德塞'冲开头一句之拉丁翻译Q
【注六三】 奥维德（Ovid，拉丁原名Ovidius，意大利Ovidi。）， 罗马诗人，生纪元前四三年，卒纪元后一七年。
【注六四J此处爱药书名为意大利文，其拉丁原名本为：“Reme dia Amoris*,<,
［注六五】 原文：”Bella mihi? video, bclla parantur, ait."
［注六六】指卡洼吭笛。
【注六七】 原文拉丁文:Quomodo Sed t sola ci vitas p'ena pop- ulo! Facta est quasi vidua domina gentiiim."
　　　　　按此卽耶利米哀歌觥''第一章第一节之开头一句C
［注六八】“意大利”旧本作阿刺伯
［注六九】“贴斯敏''爲叮ismin”之音译，卽叙里亚之第一月。旧本作 Sir；nT，义同。
【注七。】 贝德丽来死于一二九O年六月九日，年富二卜四茂等三 
个/］。此处所指"整数"，系指?十"数而言，所说为九。年之 年份。
【注七一】 杜赖米（Pto'emy，原名Ptolemaios，意大利Tolomeo）, 纪元前二世纪之著名天文宗，创“地心说”，为哥白尼以前 之伟人。
注b=］即“诸动天”（I cieli mobili） 0古代天文学家俱以为天有 九重，可自转动，地则居其中。天之最低者为“月天”，最高 者爲“净火天”。惟但丁则以“净大天”为越九天而上，故所 谓诸动天者卽指位*净火天'下之诸天。
【注*三］指卡洼吭笛。
【注七四】此诗每节本各十三行，译文因音节上关系，改为每节各 十二行。
注七五】白朗宁在?One word more"名作中曾用此故事写出极 美的诗歌2
【注七六】他本此处亦作：适线正冇另外一人和我同在，所以我沉 于思考。'但如此实不如简短者较为意味深长。
【注七七】"救世的天庭"原文本为“ Nel ciel dail' umiltate”（早下 之天）。
【注七八】 据卜伽丘所记：但丁于贝德丽采去世－－年后与静玛（Ge? mma Do.iati）结婚。于是研究但丁者遂多以为此处所叙窗 间的女耶必为翻玛无疑。然更有反对此说者，则以为但丁 此处所言不过一种象征，不能认为事实。襁塞帯在其F 生"英译本中亦谓若保静玛则但丁必不肯如此轻蔑。就情 理推之，似当以后说为是。
【诠七九】所言之“时候”，系指"圣iT'(SeTm&na Santa)，卽复活 节之前周。该时人众多赴罗马瞻卯Veronica，所谓耶稣之 “肯影”，卽指此。Veronica，本弟耶霰撤岸一妇人之名，传 说此妇人富耶稣赴十字架时曾以布巾地K苏之类，而耶稣 之肖彩卽刻便印于布巾之上。此布巾蔵于罗马圣彼得教堂 中，即名之为Veronica。但丁在“神曲”之“天堂”篇第三 十一歌中曾味及此事°
【注八O］圣雅各（希伯来Jacob.意大利Jacopo，亚班牙Jago, 英Jam s)，为圣约翰之兄弟，系十二使徒之一，被希律王 所杀。八三五年始我见其遗址在西班牙之胞里嘉（Galicia, 意大利文作Galizia)，故教堂卽建于该地。
［注八一】原文本为“Palmieri”。
【注入二］原丈木为“Rsnei ”。
注入三】指亚理E多德。
注八四指''净火天。
注AE］此为日后写“神曲”之准备。
【注、六】 原文泣「文：quiesl par Omnia szecala bmelictus